至于公孙湮身份,他没有明说。
他示意三人夜里稍作休息,江回迎没有同意,公孙衍遗憾命令二号护送几人返回九山底部,顺便告诉松鼠遗墓正确入口。
凌晨,三人由二号护送至松鼠洞通往的墓穴,蟒蛇用尾巴拍开掩藏洞口的强壮树枝,示意他们进去,自己摇头摆尾离开了。
墓穴里面没有什么特殊的杀伤力设置,只是路远了些,也不太好走。
这种情况在火把下也不算太艰难,但身处压抑之境难免心中沉闷恐慌。
从上头渗透的水滴砸在不知躺了多少年头的积水里,一阵一阵凉意从脚底板窜上四肢百骸,安静一路的燕容念握了握拳头,下定决心似的动了动嘴,打破死寂:“公孙衍说公主?安妃?”
他盯着慕清晨,而后看向江回迎狐狸面具下平静的眼。
“是什么意思?”
江回迎:“十年前”
只三字,燕容念便什么都明白了,惊涛骇浪了好一阵才缓过神,轻道:“十年前皇宫某处一夜大火,只救出江小少爷一人,所有人全部死在那场火灾里,皇上亲自做了衣冠冢,食素三个月,每日念经,那处推平做成花园,列为禁地,除了皇上,外人莫入!此事全国皆知!”
“我们没死”慕清晨说。
路上她和燕容念简单解释,江回迎没有阻止她说话,燕容念是可以信任的。
讲清前因后果后,燕容念忽然停住脚步,用力抱住她:“小七!”
慕清晨:“……?”
江回迎难得没有动手,皱眉看着燕容念孩子气的表达方式,极力忍耐。
燕容念却没有放手打算,从慕清晨肩上起身俯视,激动道:“我是你哥!”
“???”
“小时候经常找你玩,给你送花花蝴蝶小点心的那个!”
慕清晨稍微有了印象,燕容念继续说:“我们小时候关系那么好,你居然记不清了!”
“…这个…”
“是不是你哥背后说我坏话?他小时候总是把我送你的东西摔坏,每回都惹的你哭,后来我都不敢送你东西了!他还把我们辛苦合作掏的鸟蛋给煮了!你有映象吗?”
这么一说,慕清晨全都记起来了,原主小时候的确有一个很好的玩伴,那是庆妃的儿子六殿下,比自己大两岁,长的清秀可人,十分天真可爱,和现在少年长成相差甚远。
她想了想,想说你小时很傻很可爱,看到江回迎蕴含风暴眼色,及时止住话语,默默听着燕容念兴致勃勃的扒黑。
“他总是在你面前秀拿不出手的武术,好几次都不小心打到了你,私下里警告我们不许和你玩,还说你只有一个哥哥!”
他越说,江回迎气势越冷,等他说偷亲一事时终于爆发,右手无情按下燕容念肩膀,燕容念电光火石间意识话语不妥,借力矮身后退,哪知长剑追来,险险避开,脚下一绊,直面洞壁:“我英俊帅脸!”
没人理他,江回迎和慕清晨一个举着一根火把默默前进,跳跃火光里弥漫若有若无尴尬。
许久,江回迎轻声说:“别在意”
“嗯…”
“那些都是小时候的事”
“嗯”
“我…”
“嗯?”
“那个…”江回迎沉默一会,捏了捏手指:“我不是你哥”
慕清晨:“啊?”
“不是,我是说,不是你唯一的哥!”
“哦”
“也不是,我是你哥,但不是你亲哥!”
慕清晨:“……”奇怪,怎么脸有些烧?
燕容念不怕死的揉着脸横插一脚:“完完全全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他笑的太明显,气氛一时尴尬,似乎又夹杂一点暧昧。
最终燕容念在冷面无私铁拳下瑟瑟发抖小可怜一样退后六七米。
“冷血!无情!过河才桥!”他极低极低骂道。
☆、梦中的你
地下不知天日,阴暗的环境刺激精神与躯体,恍惚不觉丝毫困倦疲惫,弯弯绕绕暗路走完,前头出现微弱光亮。
绿光忽明忽暗,隐隐绰绰,靠近可辨蝴蝶身影。
尽头宽阔洞穴里,散发绿光的毒蝶或飞舞或高伏,洞内少许生机勃勃藤蔓盘绕上升,不知穿往何方,也许仍然深渊,也许鸟语明媚。
满洞毒蝶遇见生人,受惊的一拥而上,顺着藤蔓顶部穿过夹缝消失,漫天荧荧绿粉里,慕清晨意识一点点剥离。
“撞死人啦!快拨120!”
“拦住肇事司机!110!110!”
“不是我!不是我!不怪我!不怪我!”
“拦住他!他酒驾!闯红灯!”
“我不是故意的!你们放开我!”
“哎哎哎?让开让开!还有一个人!120吗?北区平安路车祸了!快来救人!嗯?什么状况?血!好多血!”
“先别管那个!这女生还活着!”
慕清晨被医院独有味道熏醒,脑子炸裂一样疼,身体苏醒,灵魂却很遥远,她听见断断续续哭声,艰难努力控制躯体。
惊喜的声音喊道:“清清手动了!你看到没有!她动了!”
“我去叫医生!”
慕清晨感觉到异物入侵,力量在一点点恢复。
白色天花板?
她扭头,一抽一抽剧痛,医生说:“别乱动!脑袋有伤!”
床上的人虚弱任由摆弄,半晌白衣带口罩男医生冷冽道:“没事了,这段时间好好养伤”
悲伤的哭声变成惊喜,两道憔悴的声音连连道谢,明明那么熟悉,慕清晨却有些记不清了。
她努力想了半天,才轻轻吐出两字:“爸,妈”
一个星期一下子苍老许多的夫妇哎哎应着,嘘寒问暖,想吃什么。
慕清晨:“鱼”
现在身体状况不能吃荤,鱼也不可以,父母给她带了粥,一勺一勺喂下。
门轻轻被带上了,病房里恢复安静,慕清晨注视明亮的窗户,风缠着窗纱翻动,带来几片茂盛树叶。
一片落在脸上,她拿了起来。
我是不是可以催生它?
房门打开,夫妇提着水果进来,他们看见女儿神情呆愣举着树叶,片刻,他们的女儿慢动作转头:“我能催生植物吗?”
“说什么傻话呢?”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养伤的半个月,带口罩的年轻医生经常查房,这一回,他的身后跟着个腼腆的小跟班。
医生关上窗户,隔绝湿热夏风,打开空调,调至适合温度,声音清冽:“雨天的风对身体不好”
他的病人和以往一样慢吞吞转身,节奏总是比正常人慢七八拍。
慕清晨又一次重复:“我好像听过的你的声音”
医生凝视她,认真回复:“你每天都在听”
病人歪头疑惑。
“养伤的这半个月”
病人侧移身体,注视他背后的实习医生,愣住了。
“怎么了?”医生侧身将后面的人全部让出来,发现面前的女孩茫然木纳的神情终于有了一次变化。
她指着实习生:“燕…燕…”
实习生腼腆微笑:“你好,慕小姐,我是新来的医生,我姓燕,真巧”
慕清晨回头注视窗外,还是一如既往木纳,与世界格格不入,就像不属于这里一样。
两个月后,慕清晨身体完全康复回家,精神状态也恢复从前,她仍然每天投简历,有时间就画画,偶尔□□古风音乐群里唱歌,还梦想着自己亲自做乐器,专门买了图纸材料。
她往返奔波在不同的路上,仿佛人生轨迹本就如此。
她走遍城市,做一切想做的,却仍然觉得空落落的,明明擅长二次元人物画,却总不经意间添一道墨色复古身影。
她抱着画卷,手指按在箭竹旁歪歪扭扭雪人上,那个雪人脖子上还系着粉色纱巾。
她忙碌而无目的的行走,忽然,她听一声轻微叫声。
“喵”浑身漆黑,瞳孔碧绿大猫妖精一样走来。
“淡淡!”
名字脱口而出,慕清晨捂住嘴唇,仿佛有什么马上破土而出。
“你认识淡淡?”清冽的声音问,然后那人恍然“是你?”
慕清晨抬头,迎着光芒微眯眼睛,逆光里神色冷峻陌生的男人注视自己,她忽然止不住流泪。
“江回迎!”
“江回迎!江回迎!”
“我在!我在!”耳边的人焦急回应。却不是眼前的人。
色彩迅速褪去,景色撕裂破碎,人影交换,慕清晨看到昏暗洞穴,一把火焰,她在一个人的怀里,那人抱的很紧。
他说:“我在”
慕清晨迟钝了许久,才理清思绪,推了推江回迎。
江回迎放开她,别过头,略不自然解释:“蝴蝶粉有幻觉作用,你和燕容念中毒了”
慕清晨想起幻觉中的父母,心中悲悸,久久不能言语。
一动不动的燕容念忽然怒吼:“我不做皇帝!母妃!我不要!别逼我!”
两人齐齐回头,燕容念在幻觉里发够了疯,慢吞吞醒过来,立刻意识出发生什么:“蝴蝶有毒!”
两人点头,江回迎找到石床仰躺被藤蔓覆盖的骨架,从头骨侧翻出一本书。
慕清晨走到桌前,手指触碰桌面,桌子蓦然化作万千尘埃落地。
所有木质的东西都随时间腐化,除了江回迎手里的那本。
燕容念无不可惜的拂了满书架尘埃,感慨:“这些武功秘籍全部腐朽了”
他似乎踢到了什么,发出轻微叮咚声:“戒指?”
慕清晨拿过戒指端详:“这就是五道梅花鼠丢失的那枚戒指”
江回迎翻开书籍第一页,上面的字迹些许模糊,他读道。
“燕容国与青双国一战生灵涂炭,青双战败,俯首称臣,皇权凋落,臣者以太子献祭,困与燕容青双交界,以示交好”
“吾长镇荒山,信众与难民流落山下,渐成城势,此处天下苦难归处安处,故名迁安”
“年少轻狂常妄脱困,练就奇门异术,终难出股掌,后半生心如止水,或如心死心灭,空研一身绝学无用,望有缘人得之,立下重誓永护迁安,两国勿犯!方可带走遁甲,否则不得好死!”
太子一生寥寥几笔,喜怒哀乐不过几段话,大约死时心无所想,只念着迁安安危。
“可是百年过去,迁安早已不是两国交界主战场”燕容念听他念完,心生感叹。
慕清晨问:“后面还有什么?”
江回迎不说话,眉头微拧,欲言又止,慕清晨心里跟猫挠一样,最终好奇战胜尴尬,靠了过去。
她聚精会神观看字迹,没有发现江回迎舒展的眉头,和温和的眼。
“写的什么?”泛酸的人见不得人好,挤在江回迎和慕清晨中间。
书里面记载太子二八年华深觉日子苦闷难熬,便搞了些小玩意和动物互动,渐渐懂得百兽语言,每每研究奇门遁甲之余,和动物为乐,写了不少关于野兽驯化知识。
三十年华偶然发现山中异人,遂捉之,不得手,机缘巧合揭开了公孙机关城一角。
然而他实在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此事不了了之。
那时他驯了一只聪慧松鼠,松鼠很讨人喜欢,会弹琴会跳舞能传信。
山客听闻太子和松鼠传说,打起驯兽主意,最终双方战一场,山客从此失踪,太子一守五年,看世间太平,再无生志,放松鼠离去,自眠山下。
如今时间过隙,真实作传言,旧人化枯骨,松鼠带带相传,最终只剩下对戒指的执着。
它们已经忘记最开始的主人,但指尖跳舞时,每回眼前耀眼的白金还如过去一般璀璨,它一直静静躺在那里,成为收藏。
慕清晨说:“终于知道松鼠为什么锲而不舍,动了戒指,就等于动了它血脉里的信仰!”
书的最后十几页写着奇门遁甲文字,配有图案,三人在洞里立誓守护迁安,带着戒指劈开藤蔓重见天日。
上头是个深潭,里面生物很少,没有凶物,三人游出水面,站在岸边回头看,至洞穴底部延生而出的藤蔓纠缠着笔直矗立水面,一朵朵血红血红的花朵妖异诡异。
无数碧绿蝴蝶绕花飞舞,半个脸盆大的蝶王阳光下伏在花首,耸动触角。
所有蝴蝶静止了,排成整齐队列欢送闯入者离开。
江回迎大步踏前开路:“回家!”
燕容念小声问慕清晨:“那些蝶什么意思?”
慕清晨:“你可以把它们理解成太子的寄托”
“……啊?你在讲恐怖故事吗?”
☆、引君生杀
“你刚才,幻像里看到了什么?”慕清晨压住心中一点点异念,试图转移注意力,若不是回去的路太远,真的想说“能不能换个人抱我走。”
燕容念那小子远远跑在前头,有心叫,估摸着也听不见的,何况……私心里并不愿意分开。
然而分散注意力的话语并没有很成功,她靠在江回迎胸膛上的脸仍然很热。
慕清晨因为说话而暂时移开的脑袋被按回原处,上头传来淡淡回应:“没什么…”
她的心思都在江回迎身上,十分敏锐发现对方镇定中的一点停顿。
“是不是和我和娘有关?”对江回迎来说,比较深刻的记忆应该是十年前那场夺杀吧?
哪知江回迎没有立刻回话,慕清晨疑惑抬头,看到他紧抿的唇和微红下颚。
“江回迎?”慕清晨伸手在他眼前挥,被捉住塞回原处。
“小心挂到手”
短暂的对视,她忽然福至心灵,开玩笑说:“该不会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吧?”
江回迎:“……”
慕清晨:“……?”不会吧?看不出来啊!京都里这么个作妖且暴戾的主还会难以启齿不好意思?
她试着问:“梦到谁家姑娘了?”
“……”江回迎深呼吸一口气,似乎被气到了,许久才平静下来,冷冷的低头看了她一眼:“你就那么希望我梦到谁家姑娘?希望我与别人成…”亲。最后一个字他及时收住,抬头冷清依旧。
慕清晨:“???”被瞪的同时竟然悄悄松了口气。
心中隐隐喜悦,想到什么又有些失落,不老实的再次抬头,脸前一阵劲风,燕容念闪了过来,脸贴的极近,笑出一口大白牙。
“小七!”
他笑的太欠揍,就好似什么都被看穿了一样,慕清晨心一颤,下意识一巴掌虚晃过去,燕容念不开心的退开,时不时回头看,眼神充满委屈,仿佛被抛弃的小狗。
慕清晨想起了她家小黑,对这位尊贵身份的六殿下顿时没了仅剩的那么一丁点敬畏。
三人忍着困倦强撑着回峰,花蜂依然自成趣,木匠们热火朝天工作,对于东家的到来只随意客套了几句。
慕清晨让江回迎和燕容念先做休息,自己去厨房烧水,江回迎不肯,一言不发跟了进去,气压从回程开始就徘徊在低冷状态。
燕容念察觉到异常气氛,注视两人背影陷入沉默,忽然,两道身影出现余光,冲向慕清晨。
慕清晨低头看咬自己裙摆不重不清拉扯的灰灰,疑惑询问:“怎么了?”
灰灰松开口:“喵!”
小黑跟个逗比似的瞪大黑眼,严肃老成:“汪汪!”
慕清晨如遭雷击,抬起的脚步顿住,微微颤抖:“你们说,她们去了哪?”
“汪汪!”
江回迎和燕容念看出不对,急忙询问:“发生什么事?”
“娘和淡淡!她们前天夜里去了第九山!”
慕清晨转身冲进房屋,里面空荡荡的,针线和未完成的新衣整齐放在篮子里,上面落了几许蜘蛛爬过的痕迹。
“不见了!”
她紧张的推开慕晚深房门,里面一模一样的空荡。
“不见了!”
她慌张冲进花蜂,一眼望穿小半个山,掩面眼眶泛红。
接受了原主的记忆,继承原主的情感,她对慕晚深依念深切。
片刻她收拾好心情,冷着脸抱满怀各种花种,叫上蜂王,对江回迎说:“我们去第九山!”
“好”
九山野兽放在一边,凶兽其次,最危险的是公孙湮,千万千万别遇上!
等我们!
三道残影穿越山林。
群木之端,青衣秀美年轻人凝视昙花一现身影如烟般消失,神情莫测高深。
脚下呼哧呼哧喘气和着枝叶裂声,雪生小少年运用不太高明轻功努力攀爬,他终于攀上最高的那一颗树树顶,抬头仰视自己的神医大人,露出如释重负笑容。
“神医大人,您为什么飞这么高?有什么情况吗?”
青医男子微笑,生如夏花般美好,雪生恍然飘忽,忘记了疑惑与好奇心,不太好意思别开视线。
忽然,他惊住了:“!!!神医大人!那儿!快看那儿!”
三四十米开外,虎皮黝黑身影跨过野水,几只猎豹跃于树间,满身狂暴戾气。
“跟上”青衣男子温声说。
…………
“从这里看,你们看到了什么?”九峰之巅,迎客松根部粘于悬崖峭壁,大半个树身凌空悬挂,公孙衍盘膝端坐树身,下方万丈深渊,猎猎的风鼓动他的衣裳,眸如黑夜星辰。
两只飞鸟和鸣,呖呖绕耳。
树上的人垂头,满头乌发披肩如瀑,称的人眉目白净如画:“山体深处有未知的地下暗河,地下城主体围绕主河道建立,总有一些史前生物九死一生通过地下城幸运潜逃,
猎生峡谷作为出口,潭水百年不枯,化无数支流逐渐成大河,恰好将第九山整体围绕,我们出不去,外人也进不来”
“但是…”公孙衍眸子骤然凌厉:“河水里的生物对他们无效!”
两只飞鸟互相歪头对话,鹦鹉学舌:“她是主人!她是主人!”
公孙衍复而微笑:“人类承认十山主人,飞禽走兽也会吗?”
山顶恢复寂静,除了风卷狂林。
…………
慕清晨站在山坡陡峭的一端,这里树木贫瘠,沙石许多,隔远了看,沟壑丘陵如同片片刀锋。
“我把蔷薇荆棘食人花种满沟壑,蜂王带领杀人蜂隐藏其中”
“江回迎,帮我削一个柳哨,好吗?”
她摘下一节柳条递过去,坐在山坡顶端,纵观四望,接过江回迎送来的口哨,放在唇边,歪头斜眼笑:“好啦,你们藏起来吧!”
掩藏无穷杀机的美丽花海里,美丽少女迎风沐浴阳光哨音,优美的旋律跟随风一浪一浪传递。
有的人专注凝神温情脉脉,有的人惊诧自豪隐约感慨,有的人停下受伤的脚步,有的人悠然远视,有的人…慕晚深无法停止杀戮,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软鞭再挥,偷袭的凶兽倒退数米。
她自言自语:“坚持!再坚持一下!”
像回应她的话,浑身湿漉漉黑猫从奄奄一息无再战之力的一耳猎豹身边起身,锐利的眸子凶光深邃,它小小的身躯弯成一道弓,狠狠撕咬扑来的凶狮。
“呜呜!”温婉明快哨音陡然加速,带上浓烈杀伐之意,撩拨人热血神经。
公孙湮从丛木里走出,箭矢森冷的尖头对准淡淡,咻的飞出。
“一号,不认识我了吗?”
少年不紧不慢抽出第二支箭:“真无情啊,不但攻击你的同伴,还躲避主人的箭”
几次攻击落空,少年丝毫没有生气,一点一点把黑猫逼至河边,新的箭矢起,利刃和凶狮牙齿齐攻,河水泛起一阵水花,大群大群食人鱼游过,水浪阵阵血色。
“淡淡!”慕晚深冲破阻碍,却被几只凶狮团团围住,少年冷漠收起箭矢,命令狮子困住山主。
他望着被绑的无逃脱可能女人,心情愉悦:“听见了吗?哨音的主人在呼唤我们”
“对,就是你的女儿,十山的两位山主之一!”
风送走血气,送来人声,雪生拿着大半个身体高的长剑靠近河面,搬起石头投向水里,炸散大片血花,河里除了食人鱼,什么也没有。
“那只猫尸骨无存”他用剑鞘不停敲打一只无辜随水花落岸的未知鱼类:“神医大人,我们过不去了,鱼锁定了我们”
“雪生,你曾见过江回迎轻功与我不相上下?”
“是的,大人”
“他每回都能避开鱼群轻易度过河,连新来的六殿下也不例外,为什么我们却不能?”
雪生挠头:“为什么?”
“因为山主在”
“可是安妃和淡淡无山主在侧呀?”
青衣男子沉默,许久在对岸盘膝坐下:“在这里等”
雪生:“啊?”
“作为山客的报酬”
“咦咦咦?万一他们回不来了呢?”
☆、要这江山血洗!
微凉山风呼啸,杀机互相碰撞,公孙湮慢吞吞停至山角,抬头凝视,这种仰望才能看清敌人的感觉让人痛苦。
精神病态少年抿唇低下头,收起发现猎物的兴奋,右瞳半边死灰,他没有任何动作,身后威风凛凛又有些邪异的狮子却仿佛听到无声号令,带着惊恐但不肯发声的女人靠近。
他搭弓拉弦:“客人不下来吗?”
“那么第九山主人要展开处决了~”
声音不重,顺着风却精准传进“客人”耳朵。
慕清晨收起发现慕晚深没事的惊喜,脸色黑沉奔下山,明知这是陷阱也无所畏惧!
江回迎和燕容念立刻花丛里跟上。
十米开外的花丛边,公孙湮眼神妖异:“只有一位客人吗?”
他的箭矢仍然对准慕晚深,和刀锋尖上的人说话:“你的两位护卫不在吗?”
箭矢擦着慕晚深脸颊而过,深深订入大地。
“让他们出来!”
少年从容抽出第二支箭矢:“要和我耗吗?我有的是箭矢,把你们全部变成刺猬也没问题”
花丛耸动,江回迎和燕容念走出,俱是神情冷寒。
江回迎握剑厉声:“放开她!”眼神如九幽地狱:“否则让你生不如死!”
公孙湮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吃吃阴笑:“入九山,定生死!客人难道不是该跪下祈求我?”
慕清晨冷笑一声,拍手鼓掌:“说的好”
两人隔空对视,慕清晨继续说。
“入十山,定生死!山客入我山,不交报酬也就罢了,还想鸨占雀巢,难道不知此山是我开?…杀!”
一声发出,三人一齐动手,江回迎一剑挑飞少年箭矢,利箭斜斜朝天飞去,燕容念重拳飞踢,控制慕晚深的凶狮摔地。
公孙湮只反应了半秒,急退数步,抽出新的箭矢,几箭齐发。
慕清晨站在不断巨大的食人花端,指尖蔷薇花藤无限生长,形成长满鲜红花朵和尖刺的长鞭。
江回迎抱慕晚深跃至半空,将她朝着山坡花海里送,燕容念被一群凶兽缠身,无法救援。
慕晚深落在食人花柔软的“托手”上,瞪大眼睛望着三道箭矢冲向女儿,目眦欲裂:“晨儿!”
江回迎浑身一颤回头,发挥这一生最快的速度赶去救援。
电光火石间,慕清晨抱住满臂尖刺与蔷薇重重扔向对面,至食人花端纵身一跃:“峰王!”
黑压压杀人蜂从花海底部嗡嗡飞出,沿着抛飞的蔷薇花藤一起攻向公孙湮。
慕清晨的身体极速下坠,亲眼目睹几点血滴从血红的蔷薇花震落,砸在脸上,那是自己的血。
胳膊和手掌的疼不重要了,她凝视对面,花藤抽飞公孙湮,对方两秒不可抗力坠落和起身中,被群峰包围。
慕清晨笑了,落入熟悉的怀抱里,对上愤怒和痛心的脸。
江回迎的面具不知什么时候被打掉了,所有真心无所掩藏写在脸上,慕清晨忽然心里一酸,想开口说点什么。
“疼……”
她没有移开视线,一瞬不瞬注视他,无法逃避自己的心。
她对他,抱有不正确的念想!
可是…不能!江回迎所有关怀都不属于自己!
慕清晨情难自制,举起针扎似的疼痛手臂遮住脸,无声哭泣。
为什么!为什么!
江回迎将人接回安全处,颤着手掀开她手臂衣服,露出里面密集泛着斑驳血点的肌肤,手忙脚乱摸药粉。
什么也没有,摸了个空。
他急的汗如雨下,眼下走不开,慕晚深没有战斗力独自处在花海,燕容念血战兽群,处于下风,被蜂围住袭击的公孙湮即将脱困,正在呼唤更多的凶兽。
江回迎把慕清晨放在花海身处,不得不加入战团。
“全部都葬身于此吧!”满身包不成人形的人凶狠道,一个黑球随着箭矢射入高空,在云层几秒停顿,第二道箭矢刺中红心,黑球蓦然炸裂,无数灰色雾气蔓延。
“神医大人!那是?”雪生指着天空,瞪大双眼:“是不是您被偷的失败之作,原始爆炸?!”
青衣男子神色凝重站起来:“他培养的野兽全部被激发凶性,山主他们怕是…”
怕是很难回来…
“雪生!”
“什么?”
“把灵芝丹拿过来!全部!”
“哎?生死人肉白骨?可是只有那么几粒!还是老神医留下来的!”
“拿来!药没有还能再做,人没有就…总之,拿过来!”
“是!”
九山之颠,如画少年拿出笛子,猎猎山风切割他的皮肤,切割他沉重瞳孔。
无数灵兽闻音而动,少年终于放下木笛,几行清泪顺着下巴跌入深渊。
“去吧,我的宠物们,去阻止他,用生命阻止他…”
少年走进宫殿,穿过无穷迷宫一样的重重机关,走进尘封的岁月遗留,他按开了某个机关,“哗啦啦…”汹涌水声震耳欲聋。
…………
慕晚深帮慕清晨小心拔身上的刺,心疼的流下泪水,忽然,两人一起转头凝视背后。
慕晚深:“水声?”
慕清晨站起来:“山好像在震动?”
脱离战圈的公孙湮爬上最高的树木,凝视山巅,吐了口吐沫,骂道:“终于动手了,呵…”
江回迎和燕容念背靠背抵御不知疼痛凶敌,上头慕清晨嘶声力竭大喊:“上山!快过来!”
凶兽们都疯了,双目赤红,不惧花刺花咬,它们静悄悄的,死物一样从花海碾压,以血肉铺垫上去的路。
慕清晨不断催生新的植物,它以为用之不竭的神秘力量到达极限,精神刺痛传递全身,再催生一次大脑就会炸裂一般。
她低头遥望一点一点拉进距离的凶兽潮,头垂的更低,努力让自己声音冷静正常:“把食人花和蔷薇种子分开,我要蔷薇!”
他们到达小山尽头,三面花海,一面断崖,前路已尽,后路已绝。
慕清晨停止催生,感觉脑子一炸一炸的疼,她坐在地上,头埋在膝盖里。
慕晚深以为她害怕,安慰:“不会的,它们上不来”说出来的话自己都不信。
小山已被凶兽推近大半,一只破碎的凶兽艰难登顶,被江回迎和燕容念踢下悬崖。
上来的凶兽越来越多了。
“呖!呖!”两声鸟鸣不绝于耳,它们落在一动不动的慕清晨双肩,如同打开了闸门,无数兽鸣响彻,奔腾的凶兽被灵兽拦截。
激发原始凶性的灰雾不断蔓延,九山仿佛成了混沌黄昏。
两个阵营的飞禽走兽互相厮杀,它们的主人此刻却站在空旷的猎生峡谷,互相搭弓拉弦。
“父亲是不公平的”公孙湮平静说,仿佛自相残杀的不是亲兄弟。
“他给你好看的皮囊,优秀的天赋,传授他会的所有一切,而我…连名字都是代表死亡的湮”
“终于这一天还是来了,龟缩了三年的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
公孙衍听他说完,低低回应:“路是你自己选的”
仿佛点燃了公孙湮,他厉声质问:“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不能复仇!为什么生死在无人知晓的深山!我要血洗皇室有错吗!”
公孙衍:“已经过去五百年,朝代更替,仇人已作枯骨,你还介意什么呢?”
公孙湮:“不!没有!燕容国一日未灭,仇就未报!”
公孙衍:“祖训你都忘了…”
公孙湮:“管它娘个屁训!五百年前皇帝应该是先祖!而你我都该是享尽荣华富贵皇室殿下!”
公孙衍:“阿湮!你醒醒!先祖自愿让位!自愿离开!他输了江山!如果不是……燕容国五百年前就毁了!你…你只不过抱有歧念!”
公孙湮被戳中心事,坦然大笑:“对!我承认!我拥有强大的机关术和御兽术!凭什么蜗居此处?我要这江山易主!”
“冥顽不灵!”
“冥顽不灵的是你!你愿意待着就待着!我一定要出世!哪怕是用血肉扑就的路!”
箭矢代表执箭之人决心,雷霆之势射出,公孙衍连忙躲过,箭矢几次欲射出又放下。
公孙湮哈哈大笑,几乎流出眼泪:“哥,你还是那么善良!可是,我是要你的命啊!”
两人专心对战,瀑布深处黑黝黝洞口涌出磅礴地下水,一双碧眼黑暗中出现,漆黑的毛发水中张扬,它的下面一条无鳞像蛇一样的巨大鱼类缓缓游出,紧接着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
☆、来吃药!
江回迎和燕容念执剑小山顶,清理出一片安全区域,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