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娘娘的话,都按照娘娘的吩咐回的话,说这一胎胎象很稳,一切都好。”皇贵妃挥了挥手,让太医退下去。她的第一胎被人害死了。虽然她没有证据,没有查出来是谁突然在她经过的路上扔了一只猫。可是她始终坚信那个人是皇后。因为第一次怀孕滑胎的经历,她伤了身,后来的两胎也都没保住。这一胎又……是寒酥的教唆让她想利用这一胎做些什么吗?当然不是。在知道这一胎可能保不住的时候,她就想利用这一胎做些什么,要不然也不会先让太医将消息瞒着。一个宫婢从外面进来,皇贵妃瞥向她,问:“查得如何?”“回娘娘的话,寒氏女所言非假,她确实与汪大人有过节。”宫婢将查到的寒酥与汪文康之间的过节一五一十地禀给皇贵妃。另一个宫婢说:“这寒氏女果真是被逼急了,居然求到娘娘这里来了。”皇贵妃沉吟了片刻,下令召汪文康进宫。而汪文康此时正在大发雷霆。上午,他闯进房间和床榻上的美人快活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女人不是祁山芙,而是他认识的一个妓人——丽娘。他经常关顾丽娘,甚至昨天晚上正是丽娘陪了他一晚。事情进行到一半,又是个千娇百媚的老相好,汪文康将错就错,甚至抱着丽娘睡了一觉。待睡醒,他也醒了酒,将睡在身边的丽娘踹到地上去,冷声问:“谁让你上来的?”丽娘睡得正香,冷不丁被踹下床,她跪在汪文康脚边,委委屈屈地哭诉:“是您让奴家上来的,怎么又如此凶奴家……”她一哭,梨花带雨惹人疼。“我是问你谁叫你上来的!”汪文康哐哐拍了两下床榻。丽娘吓得抖肩膀:“店里的伙计……”汪文康令人把那个伙计喊上来,伙计琢磨了半天,说是一个脸生的女人。这地方人来人往本来就乱,他还以为那个女人是汪文康身边的人。汪文康再把上午派去盯梢的人喊过来,先踹一脚,再询问。事情这么一理,汪文康不难想到是寒酥在其中做手脚。“寒酥,又是寒酥!”汪文康气得咬牙切齿。再看一眼跪在一旁的丽娘,不耐烦地将人赶了出去。待丽娘出去了,汪文康怒气腾腾地质问手下:“人怎么还没到京城?”属下立刻说:“说是就这两日就能到!三天内,三天内准到!”汪文康胸腔里的那股火气这才稍微淡去了些,他咬牙道:“叛国贼之女的罪名砸下来,我看赫延王怎么保你!”汪府一个家丁急匆匆赶过来寻汪文康,得知皇贵妃召见,汪文康也顾不得别的,立刻进宫去。沅娘让侍女盯着,得知丽娘回了房,她立刻赶过去,焦急询问:“如何?他可迁怒你了?”丽娘软绵绵地打了个哈欠,抱胸靠着门边,说:“那傻子,很好糊弄的。”沅娘有些于心不忍,道:“牵连你了。”“这有什么?我和他睡过百八十回了。人不怎么地,床上伺候人还挺舒服的。”丽娘站也没个站相,没骨头似地半歪着身子理自己的头发,“咱们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倒是那些干干净净的小姑娘能不被拖进臭水沟也是好事儿一桩。”汪文康在外十分嚣张跋扈,可见了妹妹又是另一种卑躬屈膝谄媚相。毕竟家里的荣华富贵可都是托了妹妹的福气。“梦松,你找哥哥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皇贵妃道:“寒酥你可知道?”汪文康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猜测皇贵妃如此问的缘由。难道是责怪他在外太过嚣张了?他选择如实说:“原先在家乡的时候很喜欢她,想纳进府里。可她不愿意,跑京城来了。”“那你还想要她吗?”皇贵妃问。汪文康摇头:“我对毁了容的残次品可没兴趣。”……对她那个瞎眼妹妹倒是有点兴趣。但是这话他不能跟皇贵妃说。“那最好不过。”皇贵妃瞥了他一眼,“弄死她。”汪文康愣住。皇贵妃轻笑。她只会觉得寒酥愚蠢,居然向她献好,难道是把她当成好人?更何况,寒酥既然猜到她想做什么,她更不能留寒酥性命。汪文康很快笑起来,奉承地说:“妹妹放心,为兄一定把这事儿办得漂漂亮亮!”与此同时,寒酥正在房中做针线活。许久之前答应给封岌做一件事情,可她实在不擅长女工,事情又忙,拖来拖去,直到现在封岌都快要领兵出征了,她还没有将给封岌做的衣裳做完。夜深时,她仍旧坐在灯下,就着不甚明朗的光线给封岌做衣裳,想在他走前做好。翠微从外面进来催:“这都子时过半了,这灯光不如日光,您坐那好久了,再不歇歇是要伤眼睛的。”寒酥抬头,这才反应过来时间如水悄流,居然已经这么久了。她放下了手里的针线活。不过她并没有立刻上榻歇下,而是略迟疑后,偷偷藏身于夜色,往衔山阁去。第90章封岌时常会在夜里来朝枝阁,可寒酥却没有在夜里去过他的衔山阁。夜深了,整个赫延王府陷入沉睡。各个院落的屋子里都熄了灯,唯有檐角与廊间悬着一盏盏灯笼。灯笼在无风的深夜安静地亮着。翠微悄悄拉一拉寒酥的袖子,压低声音问:“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呀?”“就说我深夜写诗没灵感,跑出来找灵感。”寒酥低声道。翠微皱巴着眉头,这理由能成吗?她转过脸去悄悄去打量寒酥的神色,心道赫延王就要率领jūn_duì 出征北齐,寒酥这是心里舍不得吧?想想也是,将军这次出征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寒酥回答翠微时虽然淡定从容,实则她心里也紧张。她又不像封岌走路没有声音,若是被发现她深更半夜往封岌院子去,那可真是说不清楚……可没有多少时间留给她让她做些大胆的事情了。前面突然有什么响动,寒酥和翠微主仆两个皆是吓了一跳,同时停住脚步,噤声观察着。今夜云朵很厚,星星只戳透了几个窟窿露出光线来,月亮更是没个踪影。寒酥与翠微借着抄手游廊廊柱上的灯笼,往前看去,才发现是一只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一只野猫。知道是只野猫,而不是府里的下人,寒酥和翠微这才松了口气,继续沿着小路往衔山阁去。一路胆战心惊,总算是没有被人发现地走到了衔山阁院落前。一道人影闪过,寒酥却是不再惊惧,因为已经到了衔山阁,她知道闪过的人影只能是封岌身边的人。来人离得近了,寒酥才看清是长舟。长舟看见寒酥有些惊讶,他一边向后退,将人请进来,一边压低声音问:“表姑娘,出什么事情了?”“没事。”寒酥摇头,“将军可是已经睡下了?”“没有。”长舟将院门关上,引着寒酥主仆穿过庭院往封岌的书房去。寒酥白日要带妹妹过来治疗眼睛,来过衔山阁很多次,对这里的布局很清楚。她很快觉察出长舟引的路是往封岌的书房去。她有些诧异,问:“将军还在书房忙碌?”“是,将军正在和人议事。”长舟道。寒酥微怔,不由停下了脚步。她一方面心疼封岌这么晚了还要处理事情,另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莽撞担心突然过来打扰了他的公事。长舟回头望向她,道:“本就该散了。而且与将军议事的人,表姑娘也认识。”长舟向来寡言,能够解释这么一句已经难得。他说完便转过身去,继续在前面带路。寒酥疑惑地跟着他往前走,直到到了封岌的书房前。她因不知道长舟口中所说她本就认识的人是谁,迟疑着这样进去是不是不好。她刚想对长舟说自己先不过去了,书房的门突然从里面被打开。“小涵!”叶南抱着胳膊出现在门口。她女生男相,身量也高,穿男子衣衫时,颇有几分雌雄难辨的意思。寒酥愣了一下,望着她慢慢露出笑脸来,久别重逢地开口:“叶将军。”肖子林啧啧了两声,道:“还叫什么小涵?人家现在姓寒名酥,是京城声名鹊起的大才女!”他“咦”了一声,转头望向坐在书案后的封岌:“将军,声名鹊起这个词儿,我用得对不对?”封岌没有理会肖子林,他诧异地望向深夜过来的寒酥。他深看寒酥一眼,企图从她的脸上看出端倪。寒酥微微笑着。封岌收回视线,对肖子林和叶南道:“都去休息,明日再议。”寒酥赶忙说:“是我打扰了将军吗?”“没有。”封岌道。叶南从房间走出来,走到寒酥面前,道:“听说笙笙的眼睛能治好?”寒酥微笑点头:“师太医是这样说的。虽然暂时还没能治好,可已经有了好转的迹象。”肖子林也从屋子里出来,他问叶南:“你听谁说的?长舟吗?”长舟面无表情地瞥了肖子林一眼,又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叶南更是懒得搭理肖子林,全当什么都没听见,继续和寒酥说:“好事。笙笙的眼睛能好是好事!”“前两日笙笙还和我提到你。”寒酥道,“若你有空可要去看看她。”“明日就去看她。”叶南爽朗一笑。叶南很喜欢寒笙,因为当初回京的路上,寒笙被塞进了她的帐中,她起先十分讨厌小孩子,偏寒笙是个乖巧爱笑又嘴甜的,一口一个“叶姐姐”。叶南被寒笙这佚?一声声“叶姐姐”叫得有些晃神。她混在男人堆里十几年,都快忘了自己的个女的。寒笙这一声声姐姐让她想起来自己还是个女的。云帆端着茶壶从另一边走过来,瞧着叶南和肖子林都站在外面,问:“这是要散了?”他再看一眼寒酥,恍然大悟地拉长音“哦”了一声,点点头:“是该散了。”寒酥掖了掖鬓发,当做没有听见。肖子林朝云帆抬了抬下巴:“别送茶水了,快带我和叶南去客房睡觉。我们睡哪里?哦……不对,给我安排就行。让叶南去找长舟——”拔剑声在深夜十分刺耳,长舟手中的肩抵在肖子林的咽喉,面无表情地说:“你话太多了。”肖子林俊朗的面容展现笑颜,他毫不在意抵在咽喉的坚韧,道:“是我话多了,好久不见这不是想你嘛。”叶南转过头看向这两人,淡淡道:“别拔剑吓唬人,你又打不过肖子林。”长舟掀了掀眼皮,瞥向叶南。叶南抱着胳膊,一副事不关己的坦荡样子。反正她也只是实话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