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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关 (3)(1 / 2)

在谢氏深闺,谢氏虽说是世家大族,却并不算富贵,她母亲对她管教极为严苛,轻易不肯娇惯,便是因此,早前来月事时才冻了身子,后来每次便越发疼痛,进了宫后萧铭修得知此事,特地叫太医院妇科圣手魏医正给她调理,到了今年已经基本上好全了。


便是单单因为这事,谢婉凝都很感谢他。


帝妃二人便站在那亲亲密密说起私房话来,那韩淑女脚上疼痛难忍,又不能坐下,没一会儿就颤抖起来。


若不是沈雁来一双硬如铁骨的手扶着她,她早就摔倒了。


她原本以为淑妃娘娘早就走了,她也知道她今日来了御花园,那一句话不仅显得淑妃娘娘嚣张跋扈,还能把自己衬得楚楚可怜,简直是一箭双雕。


只是万万没想到,背地里编排人的时候被人亲耳听见,这会儿韩淑女吓得六神无主,满脸都是虚汗。


就在几步之遥,谢婉凝的目光扫了过来。


“这位妹妹,原来真的是摔着脚了?怎地这般马虎呢。”谢婉凝温言道。


这小妃子一看就是没跟她打过交道的,怕是连灵心宫的宫门都没怎么出来过,在宫里头偏听偏信,真以为她是那般嚣张跋扈之人。


不过她错的离谱,宫里头最嚣张的可不是她谢婉凝,而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她的主位德妃娘娘。


虽说谢婉凝也是潇洒肆意,可平日里只要不惹到她面前,她是根本懒得搭理这些人的。


有那个功夫,读读书吃吃茶不好吗?哪里有功夫管这些个破烂事。


这会儿无论沈雁来手上劲儿多大,小妃子都拼命挣脱开,整个人犹如断了线的风筝,一下子跪到地上。


“陛下、淑妃娘娘,是妾自己胆小摔了跤,都是妾的错。”她好歹还受过宫规教导,这句话倒也没怎么结巴,顺利说了出来。


谢婉凝的手正亲亲热热扶着萧铭修,这会儿一听这话,不由轻轻捏了他一把。


皇帝陛下面上一丁点都没显露出来,只伸手拍了拍她的纤指,笑容更盛。


沈雁来见陛下和娘娘自都不言语,便知道两位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便忙给身后的小黄门使了个眼色,两三步凑到淑妃身边,轻声问:“娘娘这是打哪来?”


谢婉凝便拉着萧铭修转了个身,软软靠着他,往望春亭指了指:“臣妾刚温好了茶,陛下过去解解暑?”


萧铭修这才笑了,他声音清朗,听起来心情是极好的:“凝儿那的茶最好,朕便去吃两杯,也好同你说说话。”


刚还叫爱妃,转眼功夫便成了“凝儿”。


这一行主子们是浩浩荡荡走了,留下一个十五六岁的小黄门,愁眉苦脸跟那小妃子说:“小主,您这还能起来吗?奴才伺候您回宫吧。”


只看那单薄身影,抖得不成样子。


也不知是吓得,还是别的什么……


☆、13.第 13 章


且不说那小淑女回去后得被德妃如何磋磨,被谢婉凝扶着往望春亭走的皇帝陛下,这会儿却说:“德妃宫里头,竟也有这般事。”


他平日里对后宫实在没几分耐心,有谢婉凝在这里看着,他是比较放心的。


正是春秋鼎盛之年,作为一个皇帝,他满腔热情都放在了前朝,对于后宫自然投入不了太多精力。


德妃的灵心宫他去的少,自是没见过这韩淑女的,便是如何也没想起来宫里还有这一号人物。


谢婉凝便笑了。


“陛下虽然后宫不丰,倒也是有些佳人的,且不说位份最低的淑女,便是才人也有个五六位,只陛下没怎么见过罢了。”


萧铭修若有所思点了点头。


谢婉凝知道他没怎么上心,便不再说这话题。


“之前陛下说的荷包臣妾绣好了,回头陛下去景玉宫,臣妾再打最后的如意络子,看陛下喜欢什么颜色。”两个人说着话的功夫,便上了望春亭。


萧铭修一进去就笑起来,这里布置的实在是舒服极了,连他的座位也给安排好了,一点都不用他操心。


“满宫里,就你知道怎么过的舒服。”


萧铭修捏了捏她的鼻子,笑着坐到软垫上。


在他面前,茶已经煮好,正散着微弱的香气,静静摆在那。


谢婉凝也坐到他身边,取了小炭火桌炉,亲自给他烘烤茶点:“春秋百年,不过转瞬,这一辈子不好好过,岂不是亏了?”


她把拇指大小的年糕摆在烤盘上,往上轻轻刷着蜂蜜,炭火幽幽散着热气,却并不叫人觉得热气扑面,反而有一种闲适在里面,从内而外觉得满足。


萧铭修愿意多同她在一起,便也是因为这个。


同她相处,总能叫他觉得分外舒服,没有那些阿谀奉承,也没有曲意逢迎,有的,只是随意而惬意的平淡生活。


不一会儿,蜂蜜年糕就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谢婉凝用银筷取了一小块放到碟子里,往他面前推了推:“陛下且试试?这一块蜂蜜不多,没那么甜。”


萧铭修不是很喜甜口,不过今日她没想着还要伺候他,带的都是自己爱用之物。


软糯还有些烫口年糕下了肚,萧铭修倒也不觉得很甜,糯米的香味很重,掩盖了所有的甜。


不过他也就吃这一个,剩下的,谢婉凝便也不客气,一个接一个吃。


等她吃到第四个,萧铭修便握住她的手,不叫吃了:“下午吃多糯米,不好克化,可要适可而止。”


谢婉凝原本想着当着他的面谢兰不敢管她,结果他倒是管上了,只好恹恹住了手,叫人把小炉子撤下去了。


萧铭修过来这里也不过是为了散心的,如今被她这样哄了一遭,心情格外地好,见她又自顾自拿起书来读,便问:“今日怎么想着出门了?”


其实谢婉凝这个人有点懒,她不是很爱出宫,平日里只喜欢在景玉宫待着,难得大夏天她来一回御花园,他倒是不怀疑她是故意过来堵他的。


毕竟他一个月要去好几回景玉宫,有什么事自然能关起门来说,没必要非来御花园。


听他这么问,谢婉凝忙起身,在他面前转了一圈:“今日尚宫局新呈的夏装,我瞧着颜色喜庆,又在宫里头闷了好些日子,便出来溜达溜达,好不好看?”


萧铭修只听她这么问。


他认真看着她娇美的笑脸,不由轻声道:“好看极了。”


谢婉凝这才心满意足,坐下来又说:“有新衣裳当然要出来显呗显呗,只是没想着御花园一个人没碰见,倒是偶遇了陛下,也是臣妾运道好。”


难得穿新衣服出来逛园子,就碰见皇帝陛下,这运气自然是顶好的。


这会儿一阵清风拂过,萧铭修一双凤目往远处眺望,心思也跟着飘远了。


“运道自然是极好的。”谢婉凝只听他这般念叨一句。


之后,萧铭修就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工夫搭理她了。她也不再上赶着巴结他,乐的个轻松自在。


金乌西行,渐渐藏进云朵中,天色一点点沉下来,落了满地余晖。谢婉凝放下手里的书,见他似乎还在想着前朝的事,不由心里叹了口气。


做皇帝,倒也不容易。


便是来御花园赏景,心里头也放不下那许多烦心事,眼里看着花团锦簇,心里头却一团乱麻,也不知在忙什么大事。


只是到了这个时辰,萧铭修就得回宫用晚膳了。


沈雁来看起来十分严肃,他不是个很爱说话的人,却也难得给谢婉凝使了使眼色。


谢婉凝便起身,凑到萧铭修身边轻轻握住他的手:“陛下,天色晚了,该回宫了。”


萧铭修这才如大梦初醒,一下子回过神来。


“这么晚了啊。”萧铭修回头看了一眼谢婉凝,见橘色的落日把她的脸镀上一层金色,显得她是那么温婉美丽。


“可不是,定是御花园的景色好,叫陛下流连忘返呢。”谢婉凝也会讲话。


萧铭修轻声笑笑,他率先起身,随即把手伸给谢婉凝:“多谢淑妃娘娘陪伴赏景,晚上是否可赏脸,再多陪朕一顿晚膳?”


谢婉凝倒是没想到今日还有这等好事,忙使劲点头:“陛下的小厨房,臣妾可是垂涎多时了。”


乾元宫的小厨房名字听上去平淡无奇,却比御膳房要好不知多少,从这里出来的菜色就没有不精的。谢婉凝如今最是讲究吃穿,对乾元宫的小厨房也总是十分期待。


不过,萧铭修很少招妃子去乾元宫侍寝,她也很知趣不怎么去乾元宫打搅他,到底也蹭不上几次饭,一直颇为遗憾。


今日倒是有这个好运了。


萧铭修见她竟为这么点小事高兴成这样,不由也有些奇了:“小厨房的手艺御膳房也有,哪里有什么稀罕的?”


谢婉凝跟在他身后半步,笑容是真心实意的:“陛下可就不知了,御膳房虽手艺也好,不过许多菜到了景玉宫就凉了,加炉子再热就不是那个味。再一个,御膳房的食材花样不算多,许多湖里海中的鲜味都无,日子长了,自然是有些想念的。”


说起吃来,她倒是有极大的热情。


一口气絮絮叨叨这么多话,回过神来见萧铭修正挑眉看着自己笑,谢婉凝难得红了脸:“唉,陛下可别嘲笑臣妾。”


萧铭修不由想起前朝的事,倒是有些感悟:“一餐一饮都是天恩,农民不易,谷米难生,便是你一个深宫中的女子都知道珍惜,偏就有人不懂呢?”


谢婉凝立即闭嘴了。


这怎么什么都能想到朝里的事?这可叫她怎么接话啊!


不过萧铭修也没感叹太久,他不过说了几句,便给沈雁来丢了个眼色。


晚膳时,谢婉凝果然就瞧见一道素炒小河虾,那河虾已经掐头去尾,红彤彤的很是喜人。


她毫无所觉,分外满足地吃了一口,虾肉香甜的滋味在口中炸开,真是回味无穷。


等一口饭吃完,她才笑道:“臣妾娘家在琅琊,那边有一条鸣春江,每到这个时节,船家便会去江中打虾,便宜不说,还十分新鲜。”


萧铭修见她吃的满意,自己也觉得今日的晚膳分外有滋味,他难得多用了半碗参汤,笑道:“你倒是喜欢吃这个,也是巧了,平日里小厨房鲜少做这道菜。”


在他身后,沈雁来平淡地垂下眼眸。


陛下这哄人的手段,似比以前还要高超了。


虽然难得来乾元宫用晚膳,谢婉凝倒也没暴饮暴食,只将将用了个八分饱,便打住了。


前世缠绵病榻多年,她自己看了不少养生书本,不任性的时候,还是很讲究的。


萧铭修见她用完了,便招手叫人把餐食都撤下去,自己起身握住她的手,牵着她在前庭遛弯。


落锁之后的长信宫,安静得仿佛没有人,昏黄的宫灯闪在前庭四周,照亮了脚下的玉石路。


“过些时日便要去东安围场,你且要提前准备好行李,那边缺医少药,什么都要备齐。”


谢婉凝没去过那么久的围场,对那边不甚了解,萧铭修潜邸时经常陪先帝过去围猎,倒很是知道一些。


“诺,多谢陛下关心,”谢婉凝笑道,“有兰姑姑给我操心,不会准备不周的。”


那倒是,萧铭修对她身边的几个伺候人很满意,便没再多嘴。


虽说两位姑姑是他特别用心给选的,其他的大宫女却是谢婉凝自己挑的,这位兰大姑姑也是她从娘家带进宫中,在宫里照样混得风生水起。


不得不说,谢家还是有世家大族的底蕴,只是太过清高,到底也没能再往前走一步。


便是家里有女儿入宫为妃,也毫不攀龙附凤,白白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不过,萧铭修倒也知道谢婉凝跟家里不痛快,难得三年一次的端午节,也不说叫家里人过来看望,宫里头这么多主位,只有她似乎跟家里断了联系,只把景玉宫当了家。


想到这,萧铭修竟难得生出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怜惜,伸手把她揽进怀中:“晚上就留下吧,再去景玉宫太匆忙。”


谢婉凝便靠近他怀里,轻轻闭上眼睛:“好。”


☆、14.第 14 章


石榴殿是乾元宫的偏殿,嫔妃侍寝多于此。


因着萧铭修说叫谢婉凝留下,乾元宫的大姑姑安辛便早早给石榴殿寝宫换上干净被褥,就连熏香都换了淑妃娘娘最喜欢的兰泽香,十分体贴。


帝妃二人在前院中散完步,萧铭修就要去御书房忙政事了,春雨和夏草便伺候着谢婉凝去了石榴殿,准备先行沐浴更衣。


便是出门的时候未曾带着贴身里衣,早早回去休息的谢兰也已经打理妥当,派人送来了她的里衣和常用物品。


安辛年纪不轻,瞧着同谢兰差不了些许,她长得倒是一副柔和面容,就是平日里有些不苟言笑,乾元宫的大小宫女都很怕她。


不过到了谢婉凝这里,母夜叉也要变成俏佳人,她还未走近石榴殿,远远就瞧见她在门口等了。


谢婉凝便轻声笑笑:“今日里要劳烦安姑姑了。”


安辛上前两步,亲自过来搭把手,把她规规矩矩扶进殿中。


“娘娘且先等等,”安辛叫她坐了上座,又打发小宫女送上馨香的瓜片,“浴桶刚上了蜡,一会儿才好用。”


萧铭修几乎不招嫔妃留宿乾元宫,今日难得心血来潮,倒是叫安辛好生忙活一场。


谢婉凝端起鹅黄的茶碗,抿了一口茶:“不急,陛下还有事要忙。”


萧铭修虽说年轻,却是相当勤勉,每日都要忙到子时才会歇下,今日哪怕有谢婉凝等在这,他也不会早太多。


安辛极有分寸,她是伺候萧铭修长大的管事姑姑,对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对于这位貌若天仙的淑妃娘娘,他还真不是光看脸便盛宠至极,总有些别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原由,她瞧不清楚,却也知道要如何对待谢婉凝。


想到这里,安辛难得展露笑颜:“便是陛下繁忙,娘娘沐浴过后也能先歇歇,寝殿已经准备好了。”


谢婉凝便冲她笑笑:“姑姑真是太有心了。”


话音落下,春雨便过去扶了安辛一把,把她整个人拖起来:“姑姑可是陛下身边的老人,可万万不好再如此客气。”


说话的功夫,水阁便准备停当,春雨和夏草便伺候着谢婉凝进去沐浴,一时间真是香气撩人。


小宫人伺候着一直没走的安辛,小声在她边上嘀咕:“娘娘真是美,难怪陛下爱若珍宝。”


安辛垂下眼眸,冷冷瞥她一眼:“多嘴。”


小宫人撅撅嘴,她是安辛新认的干闺女,自然比其他宫女有底气,闻言便撒娇道:“姑姑,玲玲又没说错。”


陛下自是龙章风姿,风采卓然,任是十一二岁的小宫人,日日伺候在乾元宫,却是没有不动心的。


若不是安辛管教极严,怕早就要出祸事。


安辛刚刚还言笑晏晏的脸顿时冷了下来,她淡淡看向小宫女,直到把她看得满脸是汗,才开口说道:“陛下自是天璜贵胄,但男女之事,也不光要靠皮相。”


她说的不仅仅是小宫女夸过的淑妃娘娘,其实也在隐隐说陛下。


这宫里,除了早年跟在陛下身边伺候的她、宁多福和沈雁来,其他人大多觉得陛下温和仁慈,从不轻易动怒。


可实际上,这位陛下是个冷情人。


看似温柔缠绵实则冷淡至极,他好似没有情,也没有心,心里想的只有国事,什么后宫,什么女人,之于他不过是闲暇之余的调剂罢了。


淑妃娘娘这般盛宠,陛下看上的必不是她的皮相。


论说美丽,宜妃娘娘娇俏可爱,贤妃娘娘冷淡端庄,顺嫔柔情似水,端嫔明艳直爽,宫中女人,各有各的千娇百媚,在她们之中,淑妃娘娘虽说拔得头筹,却也不是独一无二。


便是这样一个妃嫔,却偏偏叫皇帝陛下如此恩宠,她必有其他妙处。


思及此,安辛又冷冷看了一眼小宫人:“以后你不用跟在我身边了,去尚宫局当差吧。”


小宫女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可深宫内院,天子近前,她连求饶都不敢,只哆哆嗦嗦的退了下去。


另外一名二十多岁的大宫人便替了上来,跟在安辛身边给她捶背:“小玲年纪还小,在尚宫局有钟姑姑看着,再几年便懂事了。”


安辛轻声叹了口气。


这宫里的宫女都是苦命人,谁不想做人上人呢?瞧着妃子们各个锦衣玉食,是个人都要羡慕。


若说哪个宫女不羡慕,那才是假话。


可这乾元宫可以有一心上进的宫女,却不能有什么都看不清的蠢货,这以后要是坏了事,还不得连累她们所有人。


那大宫女却是仔细人,见她精神不太好,便道:“淑妃娘娘一会儿子该出来了,您看晚上是否要准备些小点,仔细主子们夜里饿。”


石榴殿经年不开,这难得开一回,她们可不就慌了手脚。


安辛这才精神起来:“是这个理,还是你懂事。”


她说罢,便利落地吩咐起来。


等外间都忙完了,谢婉凝才沐浴完毕,穿着一身软绵松散的棉纱里衣出了水阁。


她一头长发松松挽在脑后,比之白日里的明艳照人,此刻的她却多了几分清秀灵动,也依然是极美的。


安辛忙迎上去,亲手扶着她往寝殿里走:“娘娘,里面茶水点心都备好,也熏好了香,您先歇歇,若是御书房熄了灯,下臣立刻过来禀报。”


不可谓不贴心了。


谢婉凝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承她这个情。


等谢婉凝进去安置下来,安辛才松了口气。


不管她同陛下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她现在有宠,她就好好伺候,若是哪一天这恩宠没了,她也再到不了这乾元宫,不妨什么事。


大宫女跟在她身边,给她换了一碗醒神茶,小声说道:“以前很少瞧见淑妃娘娘,倒是难得的和气人了。”


安辛便笑了。


人活的有底气,自然就和气了,她不用操心任何事,整日里可不就心平气和,开朗舒心。


谢婉凝这一觉睡得很踏实,待朦胧转醒,才发现萧铭修已经过来,正坐在窗边读书。


昏黄的宫灯下,皇帝陛下一张英气逼人的脸仿佛都在发光,端是俊美无俦。


春雨和夏草都出去了,显然是萧铭修赶走的,这会儿寝殿里只有他们两人。


谢婉凝揉了揉眼睛,撑起身体靠坐在床边,这才道:“陛下怎么不叫醒臣妾。”


萧铭修回过头来,冲她温和一笑,那样子更是英俊不凡,叫谢婉凝迷糊之间,难得有些恍惚。


“看你睡得熟,朕便不舍得叫了。”


一听他这温柔缱绻的话,谢婉凝顿时吓醒了。


她拍了拍噗通乱跳的心,掀开被子下了床来。


寝殿里通过风,隔间里又有冰山镇着,倒是凉爽舒适,一点都不觉得闷热。


“陛下忙了一天,早些安置吧。”


萧铭修见她穿得单薄简单,便把她拉到身边坐下,解开身上的披肩盖到她肩膀上:“还早,我们说说话吧。”


谢婉凝一顿,缓缓垂下眼眸:“陛下请说。”


萧铭修轻声笑笑。


他说要说说话,可他跟她说的大多都是正事,鲜少有风花雪月的时候。


“过几日便要去东安围场,到时候不光有宗室,还有近臣。”


谢婉凝脸上的笑便慢慢收了回去,她认真看着萧铭修,轻声开口:“陛下尽管吩咐。”


“五城兵马司的总司监夫人姓柳,娘家也在琅琊府。”萧铭修只说了这一句,便停下了。


五城兵马司实际上是京中东西南北中五处兵马指挥司,大楚立国之初是五城分管,到了先帝时首立总司监,正三品的官职,统辖京中巡捕盗贼,疏理街道沟渠及囚犯、火禁等事。1


这个位置说重要,又不如九门提督重要,说不重要,却也掌京师兵权,是个可大可小的位置。


如今九门提督是太后的亲侄子王则仁,萧铭修继位之后一直没有动他,显得并不着急。


谢婉凝身处后宫,却对前朝官职了如指掌,虽不知这些位置上有什么人,可一旦有要事,萧铭修自会同她知会。


她想了想,看着萧铭修道:“琅琊府有王谢两家,是历百年的大氏族,除此之外,还有柳花费许四家,是先帝爷时新起的家族。”


柳花费许四家也被琅琊百姓称为柳花飞絮,实在是相当风雅的。


这四家在朝中多有任职,虽说一二品的大官从未出过,可三品以下的官职却有不少,蚂蚁虽小,却可以撼动大树。


这位五城兵马司的总司监夫人出自柳家,谢婉凝一听就明白了。


“不知这位柳夫人,排行第几。”


萧铭修就笑了。


他最喜欢同她说话,一点就透。


“不大不小,正式排行第八。”


柳家八姑奶奶的母亲是许家三房的庶女,而许家三房的嫡女却是嫁给了她亲舅舅,也就是她母亲花氏的大弟弟为妻。


所以这位柳家八姑奶奶,若是从她母亲那里论,却是跟她同辈的远房表姐了。


王谢两家在朝中皆无人脉,可这些沾亲带故的姑表亲里,却有不少人。


谢婉凝顿时就明白了萧铭修的用意,当即就笑道:“早年在闺中时还同八表姐一起玩过,经年不见也怪是想念的,等去了东安围场,可要好好叙叙旧。”


萧铭修认真看了她一眼,直到把她看得红了脸偏过头去,他才淡淡笑道:“真乖。”


☆、15.第 15 章


古人常说夫唱妇随,不是没道理的。


历代大楚皇帝同后宫关系如何,萧铭修并不是十分清楚,不过到了他这里,因为有谢婉凝在,许多事情就变得简单许多。


他不便办的事情,交代给她去办,也一样能办的妥妥贴贴。


五城兵马司总司监名叫何正武,只是个普通人家出身,并不是世家子弟,当年若不是他高中武状元,柳家也不能把女儿嫁给他。


便是庶女,也毕竟是大家闺秀,嫁给他算是下嫁了。


谢婉凝见萧铭修也不读书了,边伺候着他吃了一碗安神露:“臣妾这位八表姐是个爽快人,办事一准不错。”


萧铭修虽说亲政多年,朝中却没有多少自己的人脉,他生母只是个县令家的姑娘,进宫后初封淑女,熬了好多年才有了他。


便是运气好生下皇子,也不过就封到婕妤。


后来啊……


萧铭修垂下眼眸,只说:“回头朕把折子写好,你交给她便是了。”


谢婉凝也不知他为何沉下脸来,也只点了点头,又端来薄荷水给他漱口,这才轻声细语问:“时辰不早了,不如早些安置?”


她可是怕了他,萧铭修这人瞧着光风霁月,实际上却阴晴不定,他心思极深,轻易不叫人看出端倪,她平时说话都十分小心。


便是今日,明明事情谈的相当顺利,他却不知怎么的就掉了脸,叫她不知道要如何接话。


萧铭修心中微微一动,扫眼过去见她正小心翼翼看着自己,不由有些好笑。


这丫头平日里胆子大的很,仗着有他撑腰,可谓是天不怕地不怕,到了他这倒是知道小心了,果然是个聪明人。


“好了,”他握住她微凉的手,“不说这些了,早些安置吧。”


心情虽说并不十分美妙,床笫之欢他却还是有些兴致的,倒是谢婉凝这一夜被他来回翻腾,姿势不停换,最后累的一双细白长腿都哆嗦了,迷迷糊糊之间听到外面响起鞭炮声,这才松了口气。


萧铭修从她身上翻下来,把她整个人搂进怀里。


两人紧紧贴在一处,倒是十分的契合。


谢婉凝又困又累,脑子里茫然一片,却隐约感觉他在脸上落了一个轻吻,听他说:“只要你乖乖的……”


我还不够乖乖的?谢婉凝在心中嘀咕一句,下一刻便沉入梦乡。


按宫规,小妃子是不可在石榴殿过夜的,一般侍寝完就要回宫,而主位娘娘们就可以留一整夜,不过也要在早朝之前离开。


今日见谢婉凝不知不觉睡着了,萧铭修难得动了些怜爱之心,便叮嘱安辛:“就叫她睡,谁也不准吵,叫小厨房把早膳备好,待她醒来用了再走。”


安辛刚要称诺,就听他又吩咐:“早膳做些开胃好克化的,再备一份竹笋老鸭汤,务必叫她吃一碗。”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上朝去了,留下安辛跪在那,满脸的不可思议。


人人都知淑妃娘娘荣宠不衰,倒是许多人都只看到表面上的恩赏,平日里还能这般细致妥贴,才是淑妃立身不倒的关键。


能叫陛下这般用心的,她是头一个。


大宫女心里头羡慕,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上前扶起安辛:“姑姑,小厨房便叫奴婢去吧,留下魏紫在这准备洗漱用具,姑姑且回去眯一会儿,仔细今日精神不足。”


石榴殿里有妃嫔侍寝,安辛是不好安睡的,淑妃算是这几个月来的头一份,安辛便只能守在旁边的偏殿,就怕主子有什么吩咐。


安辛扭头望了一眼安静的寝殿,微微摇了摇头:“一晚上都守了,不差这一会儿,你先去忙吧,记得早膳务必要精致些。”


大宫女姚黄是个心思细腻的人,她没伺候过淑妃娘娘,便悄悄寻了守在寝殿门口的春雨,轻声细语问了几句,这才退了下去。


石榴殿便安静了下来。


谢婉凝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却仿佛根本就没有睡着。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她总觉得有什么压在身上,似乎有一双手狠狠卡才脖颈之间,叫她穿不上气来。


这一刻,仿佛回到了当年久病缠身之时,她从心底里感到绝望。


谢婉凝全身都出了汗,她辗转不能深眠,表情渐渐狰狞起来。


“为什么,”她哆嗦着念叨着,“为什么?”


听闻寝殿里有动静,春雨立即开门而入,然而入眼却是自家娘娘潮红的脸颊和皱起的眉头。


她下意识转身阖上门扉,把旁人的目光拒之门外。


春雨迅速打了一条温帕子,过来帮她净面:“娘娘,且醒醒。”


她的声音温柔细腻,仿佛带着春日里醉人的栀子花香,谢婉凝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渐渐松开眉头。


“春雨……”谢婉凝呢喃道。


春雨一把握住她冰冷的手,心里很是着急:“娘娘,您醒醒,您魇着了。”


谢婉凝猛地睁开眼睛。


这是春雨头一次见她这个模样。


她满脸是汗,表情惊恐,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却并没有一丝一毫神采。


春雨声音温柔,她倾身上前,左手握住谢婉凝的手,右手在她后背轻轻拍抚:“娘娘,只是个噩梦,您醒了就没事了。”


谢婉凝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她深吸口气,轻声说道:“只是个噩梦……”


可是,这噩梦太真切了,她恍惚之间,觉得自己仿佛有什么忘记了,却又有什么重新被记起。


脖子上那令人喘不过气来的窒息感还在,那是属于上辈子的,她一直不愿意回忆的已经被她自己努力遗忘的过往。


那时候她缠绵病榻,意识模糊,最后到底是怎么咽气的,其实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这一场梦魇,却叫那些淡去的回忆渐渐复苏,在她的记忆中鲜活起来。


谢婉凝低着头,沉默地看着自己的手。


她摸到过一双手,掐在她脖子上的那双手。


纤细无力,骨瘦如柴,指腹上有些细密的老茧,像是经年做绣活留下来的,可皮肤却细腻光滑,富有弹性。


那是一双闺阁少女的手。


谢婉凝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取过春雨捧在手中的温帕子,狠狠盖住了自己的脸。


那到底是谁呢?


对于一个行将就木的病人,还要下这样的狠手,病最重的那一年,她几乎没出过门,又是哪里来的想要她死的仇家?


谢婉凝想不出来,也不是很情愿去回想。


重生至今,她过得潇洒肆意,宫中生活畅快而单调,她已经渐渐忘记了那些过往。


可是……过往并没有放过她。


哪怕盛京离琅琊千里之遥,也叫她心中纠结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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