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眼巴巴的看着她手里的肉,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展鸰被他看得没法子,用匕首割了一小条,先吹凉了,这才递过去。
早起已经吃了几块肉,烤肉不比炖肉,很不好消化,这么点儿的孩子尝个味儿就成了。
谁知小孩儿接了肉,却又立刻掉了个头,擎着胳膊要往她嘴里塞,够不着还着急。
展鸰那一颗心啊,简直要化成水了,低头往他额头上亲了口,心满意足道:“你自己吃吧,咬碎了再咽。”
小孩儿这才犹犹豫豫的含在嘴里,又眯着眼睛冲她笑,十分满足的模样。
食物的力量是无穷的,铁柱和二狗子以非人的速度挑满了水缸,然后以小媳妇一般的扭捏姿态蹭到火堆旁,直勾勾的盯着展鸰……手里的烤肉!
展鸰失笑,“得了,吃吧。”
她也曾因为出任务饿过,知道那种前胸贴后背,肠胃都疯狂灼烧的感觉足够将一个冷静沉着的正常人逼疯。既然已经决定搭伙,她不愿也不屑于用那种卑劣的手段折磨人。
话音未落,那两人就已经扑了上去。
他们甚至顾不上烫,直接用手抓着撕开,然后一边左右手倒腾,一边拼命往嘴巴里塞,时不时张开嘴呼哧呼哧的换气,连烫带感动,弄的热泪盈眶。
太香了!
跟刚才的炖肉是完全不同的味道,那个又软又糯,入口即化,这个却十分劲道,还带着烤制食物特有的焦香。
几天没吃饭的人了,哪儿有资格挑剔放没放盐?只觉得嘴里含的就是命,也顾不上烫嘴,拼死往里塞。
塞了没几口,二狗子突然掉了泪,一边哭一边混着眼泪继续吃,含含糊糊的嚎道:“爹,娘!我们遇上好心人了,你们二老也吃一口啊!”
甭说被指使着干活,灾荒年间,为了一口吃的那是要出人命的,如今他都上人家里偷东西,还给拿了个现行,结果人家只踢了两脚,还给肉吃,真没什么不满足了。
铁柱爹娘死得早,闹灾头一年就没了,此时也被二狗子嚎的满心泛酸,眼眶里止不住的掉泪。
唉,这个世道!
老天爷太不开眼了!
展鸰叹了口气,用靴子尖儿踢了踢二狗子的屁股,“哭什么,以后只要你好好干活儿,少不了吃的。”
二狗子连连点头,三口两口吞了手里的肉,忽然噗通一声撅着腚跪下了,在地上咣咣咣磕头,“姑娘,以后我都跟着你干,只要管饭就成!收了我吧,以后你就是我大哥,不对,大姐!大姐,收了我吧!”
铁柱嘴里那半拉肉就忽然味同嚼蜡,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哽在嗓子里噎得难受。
他还能说啥?带出来的小弟,突然当着自己的面认人家当大姐?
你害不害臊,瞎子都能看出人家比你年轻多了好吗!
左右也没个念想,铁柱胡乱嚼了肉,一咬牙,也跟着跪了,“大姐!”
他们兄弟两个也没个一技之长,再这么浑浑噩噩的熬下去,即便饿不死,终究也不会有什么出息,如何告慰爹娘在天之灵?倒是这位姑娘瞧着颇为不凡,行事做派也敞亮大气,跟着她,或许会有转机也说不定。
现在的一声大姐、这一跪,就表示这俩人是心甘情愿想留下来,并且很可能是一辈子,跟刚才被迫留下还债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认了主儿的铁柱和二狗子非常自觉地履行起跟班的职责,先撸着袖子将屋里能打扫的都打扫了,又去外头捡了许多枯树枝子、拔了好些枯草回来当柴火,完了之后还颠儿颠儿跑去展鸰跟前,狗腿兮兮的问:“大姐,我们还能干点儿啥?”
展鸰一扭头,露出来地上几只血淋淋的兔子,二狗子喉头一动,腿脚就本能的发软。
展鸰啧了一声,“挡光了。”
俩跟班赶紧退开,老老实实垂手在旁边站着,继续等候吩咐。
“我姓展,以后都叫我展姑娘,至于他么,这是我弟弟,”展鸰把下巴冲在旁边蹲着的小孩儿抬了抬,“自然是展大爷。”
铁柱和二狗子对视一眼,虽然都觉得叫一个奶娃娃大爷什么的有点臊得慌,可真要论起道理来,似乎又没错,当即规规矩矩的冲小孩儿弯腰,“展大爷。”
小孩儿眨了眨眼睛,两排长睫毛忽闪忽闪的,然后嫩生生的脸上满是疑惑,一头雾水的看向展鸰,似乎在问这是叫谁?
展鸰噗嗤一声,觉得他呆的可爱,想了半天才干巴巴的说:“我不大会起名儿,你叫展鹤成不成?咱姐弟俩都是鸟儿,鹤啸九天,意头也挺好的。”
其实她不大会起名字,脑海中浮现出的头一个名字就是使用频率极高的展鹏,可低头一看小孩儿精致的小脸儿,立刻就张不开嘴了。
太土了,叫不出口!
展鹤吧,仙鹤高雅又美丽,且寓意吉祥长寿,甚美。
小孩儿很开心的点了点头,迅速接受了这个新名字。
他低头掰着指头美滋滋的笑。
鸟儿,我跟姐姐都是鸟儿,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