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听了陈奇才的话,觉得一口气梗在胸口,别扭地道:“谢什么谢,陈二和那条命还是老子给的呢!当年他爸拿了我的面粉票,说都没说就不要脸地拿去换了就给陈二和吃了。不然当时陈老大家那么穷,哪里养得住陈二和!”
“还有这么回事啊,还是爸好心。”陈奇才笑道,他心想大概这就是因果循环。当初老爷子救了对方的命,所以陈二和口里那个老爷子托梦也是十足十的真了。
也因为这样,陈奇才暂时把谢谢陈二和这事忘在了脑后,第二天就把精力放在争厂长位置上去了,努力补着自己欠下的工作,一副兢兢业业的楷模样子。
——
老陈家。
陈二和和段淑芬带回了很多年货,家里过年的东西算是齐全了。
老太太也在傍晚回来,娘家侄子送上门,面上有光,赵美英笑容满面。
瞧见陈颖,赵美英随口道:“颖妹回来了啊,看着又长高了,啥时候毕业啊?”
“毕业得后年了。”陈颖笑着看老太太,她记忆里老太太活得挺久,足足八十六,走的时候算是喜丧。不过她印象里,大部分都是老太太不好的印象,算不上多敬爱这位老人。
“那好好上学,可别白花钱。”
赵美英也不喜欢这个孙女。女孩子家家,读那么多书干嘛。老二也是死脑袋,还死命供,有那钱不知道能做多少事了。
看见孙女不高兴,老太太提着从娘家带回来一包米花糖,进了自己的屋子,也没提让陈颖尝尝。
陈颖听着老太太屋里悉悉索索的细微响声,就知道老太太在放东西。她手里那包糖肯定会放进米缸最下面,等着她孙子过来会拿出来,或者放到不能吃,再给几个孙女分。
陈颖想着,忍不住笑了出声。
心态上的改变,让陈颖觉得老太太也没怎么坏,顶多偏心,也没有打孙女欺负儿媳妇什么的,还算不错。
陈二和刚劈了一堆柴,一边用布巾擦汗,一边问闺女:“笑啥?你奶奶没说你吧。要是想吃糖,就去屋里拆,昨天买了,你先吃些也没事。”
十来岁的孩子,还是嘴馋的时候,陈二和误以为陈颖是看到老太太手里拿的想吃了。
“好,等会去。”陈颖笑眯眯地点了头,问陈二和,“爸,今儿那个陈奇才没回村?”
陈颖觉得奇怪,那纸厂隔着几十米她就能看到鬼气冲天,她给的平安符能暂时压制住那鬼,让陈奇才过个安心的一晚。可既然有用,这都第二天下午了,陈奇才也该过来谢谢给符的人吧。
难道是以为捡了便宜就好了,毛病没了,就不管不顾帮忙的人?
陈颖眼里闪过一丝晦暗的光,念叨道:“说好的淳朴年代呢?”
“什么?”声音太小,陈二和没听清,“陈奇才没回来,没听人说。”
“这样啊,随便他。我出去转转。”陈颖有把握地笑笑,走出家里大门。暂时压制可不是彻底根除,到时候对方来得多晚,她就宰多狠,左右不吃亏。
陈二和看着闺女出了门,低头继续劈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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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颖去了附近的一个山包。山上还有些常绿树,是冬天里清新的一抹存在。
一路往里去,直到看到挥动着锄头的陈铮。
见陈颖来了,陈铮笑惊喜地报告:“姐!这里真的有葛根,没被人挖走!”
知道陈铮没吃的,陈颖给他指了个有粮的地方。陈铮听话地拿着出头挖,结果挖出了吃的,可把陈铮给乐坏了。
“你挖了多少了。”陈颖没看到放在一边的葛根,问道。
陈铮擦擦脸上动出来的汗,凑过陈颖耳边小声地说:“有十来斤了,我藏着呢。”
说完这个喜讯,陈铮想起另一个高兴事。
“颖姐,颖姐!你知道吗?陈老万夫妻今儿一天都在跑厕所,到处骂谁给他们家下巴豆了。”
陈老万有些赖皮,就是小孩嘴里吃的也抢。今年秋收那会,陈铮问过陈老万婆娘,然后再去他们家地里捡二遍稻粒,可等陈铮好不容易捡完了一片田,陈老万却说他偷了他们家,把陈铮气得半死。
二遍稻粒本来就是别人家捡过之后再去捡的辛苦事,废眼睛也废腰,陈老万抢了过去,还诬陷陈铮偷东西,让小孩记着仇呢。
陈颖伸手点了点少年笑出来的小酒窝:“笑那么高兴,人欺负你了。你告诉姐,姐给你报仇去。”
“没,就是他们家人不好,倒霉了我高兴。”陈铮笑了笑,红着脸继续挖葛根。
陈铮挖得奋力,一天功夫就把一地的葛根嚯嚯完了,尽数背着人弄回了自己家。葛根是中草药,陈铮打算吃一点,其他拿去卖了和陈颖分。
晚间的功夫。
陈铮听到了一声山头上的哭嚎。
陈老万咬紧牙根,站在山头叉着腰,放声大骂:“那个丧天良的!把老子的葛根都挖了,要死了啊!老子辛辛苦苦照顾了一年的东西啊!”
陈家,段淑芬听着骂声,看女儿在哪偷笑,偷偷地瞄了下陈颖的手。
嗯,白白嫩嫩的,不是我闺女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