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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部分为他,一部分为己。 (6)(1 / 2)

小心翼翼的, 一不注意就会踩到睡在旁边的女生。


虽然那里缺点和不便有很多, 但是租金便宜。


餐馆工做了几周,同住的女生介绍她去帮忙串珠子。


耳环、手链、脚链、项链, 形形色色的手工饰品, 陆苗刚开始做的时候做得慢, 几天就熟练了。串珠子是按量算钱, 相比于餐馆, 不需要跑来跑去或者和顾客交流。


这个活陆苗只做了一周,主要是身体没法适应,她眼睛不舒服,手指节硬得弯曲都会疼痛。


后来她换了个住的地方,照样是合住。一个废旧车库改造的地下室,比起单人公寓好的地方是,有床可睡。


冬天的时候,又潮又冷,棉被硬得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屋子里常年有一股发霉的青苔的气味,上铺的女人抽烟,问陆苗要不要来一根。


即便是每个人都不容易的地方,仍旧存在鄙视链,床位在她对面的女生给陆苗使了个眼色。她知道那是因为什么,女人在不正经的场合上班。


“谁知道她有没有病啊……”女人不在屋子的时候,她们背后议论:“整天穿得那么暴露,吞云吐雾的,她抽的是什么都不知道。”


其实能是什么,不过是寻常的廉价香烟。


陆苗接过了她递来的烟,她没抽过这种东西,吸一口就猛烈地咳了起来。


烟掐了喉咙还是不舒服,她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完全无法理解这种东西如何能替人排忧解难。


倒是因为这个契机,她跟女人相熟。


她介绍陆苗和她朋友一起摆摊卖衣服。


工作这件事大约是各有各的辛苦,没有一行是容易的。遇到城管是常有的事,几次锻炼之后,看着风声不对,陆苗便扛起沉重的编织袋,上气不接下气地跑路;挑三拣四的客人更是家常便饭,她和他费尽口舌,讲了一个多小时,最后他什么也没买。


做生意必然要笑脸迎人,陆苗讲得嗓子沙哑,笑到脸僵。


收获是,她终于攒下一点钱。


……


江皓月在x市的海边夜市找到陆苗。


她穿了一件有毛绒绒帽子的军绿色羽绒服,晒黑了很多,看上去健康又有活力。


她的小推车很新,塑料板用红色贴纸歪歪扭扭贴了四个大字“铁板豆腐”,旁边用黑色油性笔写着“和烤肠”。


卖小吃的铁板上,一半放烤肠,一半放豆腐。


铁板豆腐的生意比较好,烤肠好像已经烤了很久,直至外皮烤焦,始终无人问津。


蹭着一盏昏黄的路灯,她低头专心致志地料理食物,翻面的动作流畅,撒完孜然撒辣椒粉,一看食物的卖相就知道会十分入味。


有人路过,眼神扫过她的摊位,她会高声招呼生意:“你好,铁板豆腐三元,烤肠两元。”


小姑娘有一双大眼睛,笑盈盈的,跟她对上眼神,路人也情不自禁地回以一个微笑。


“给我打包一份豆腐吧。”


她从货篮中麻利地翻出打包盒:“要放辣椒、番茄酱,或者葱花吗?”


“嗯,多放点辣。”


“好咧,”打包好之后,又是一个笑脸:“你拿好啊。”


忙过生意好的那阵,陆苗搬了张塑料椅坐在摊位的后面。


她身后是x市的大海,眼前一条街,人来人往。摊贩们为了吸引眼球使劲浑身解数,一条街闪耀着五色的霓虹。


这时候她是不笑的。


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江皓月注视着她。


他猜测她在想些什么,没有结论。


卖小吃的摊位好像并不是她一个人的,最忙的那阵子过了,九点出头,一个老妇人接替了摊位。


她和陆苗笑着说了些什么,铁板上烤焦没人买的烤肠,陆苗拿了个打包盒装走。


他一连看了她三天。


第四天的晚上,陆苗沿着海滩往回走。


走到一块相对僻静的地方,她停下了脚步。


江皓月以为她要买些什么,却不是的,她看到了一个乞丐。


而后她开始翻自己的裤兜,先是翻出一张一百块钱,放进他跟前的铁碗里。


那乞丐连声道谢,她还在翻自己的兜,又翻出一张一百元,同样给了他。


两百元,大概是她身上所有的钱。


比她一晚上辛辛苦苦在那里卖吃的赚的钱,还要多。


等陆苗走远,江皓月走近那个乞丐。


……是一个残疾人。


他面前摆了张纸,讲述自己因为意外失去了双手、双目失明,他无法工作,每天吃不饱穿不暖,家里的孩子病重,恳求好心人帮帮忙。


江皓月亲眼看着,在陆苗走后,失明的乞丐左顾右盼,大约是认为没人注意到他了,从他“失去双手”的空袖子处,突兀地伸出一只手。


他将铁碗里的两百大洋,急急地塞进自己的衣服口袋。


今晚的钱赚够,做完这件事,他也准备“收摊”了。


躲在附近的乞丐的同伙,骑着电瓶车来载他回去。


江皓月脸色阴沉地跟过去。


在乞丐笑嘻嘻地收拾着用于乞讨的道具时,他猛地抓住他的衣领,将他往灯柱上推。


那人没想到黑暗中突然冲出来一个人,被他一拳揍了个正着。


“喂!你干嘛啊!”同伙反应过来,立刻动手帮忙。


“你不配拿到她的钱。”他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眼眸黑漆漆的,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疯癫。


说完话,开始动手去扯乞丐的衣服。


“妈的。”乞丐本来就不是残疾,两人合力,迅速地将形势逆转。


江皓月被揍倒在地。


同伙重重地朝他的腿踢了几脚,他们想要尽快脱身,可他紧紧抓着乞丐的衣服不肯松手。


他们骂了几句,踢他踢得更重。


“这个人的腿怪怪的。”乞丐眼尖地察觉江皓月身上的异样。


“靠,他戴的假肢啊。”他们发现以后,下手更重。


同伙踩着他的手,在水泥地上碾,有几脚甚至踹到了他的脑袋。


没见过被打的人是这样的……他一点儿没躲,跟不痛似的。他们打差不多了,准备放过他,他又一次地扑上来,要夺乞丐衣服里的钱。


“你他妈还敢过来,”乞丐骂骂咧咧地冲着他的腿踹:“妈的、妈的,我们碍着你本行生意了是吧?”


江皓月已经站不起来了。


他的骨架仿佛裹着碎掉的血肉,在一寸一寸地坍塌。


可是,他不肯放手,哪怕爬着都要跟过去。


“这个残废脑子有病吧!”


他们看着他在流血的半边脸,像在看一条疯狗。


“太他妈渗人了。”


最后,他们认了倒霉,丢下那两百元,摆脱他的纠缠。


江皓月脱力地倒在地上。


他握着两百元,奄奄一息地看向天空中惨白的月光。


胸口很疼,身上哪里都疼,他后知后觉地感受到铺天盖地的疼痛。


可能他是真的疯了。


江皓月低低地笑起来。


先是,一两声弱得几乎听不见的笑。


笑着笑着,他的笑声越来越大,笑得浑身都在抖。


他按紧那两百元,用着要把它们按进胸腔的力道。


“抢回来了。”他对自己说。


☆、67.前路


跨年那天,陆苗给家里打了电话。


不论是她爸还是她妈, 说的最多的话, 就是让她回来。


从最初的骂她, 到后来的跟她讲道理,最后化成一句无可奈何的逼问:“你到底折腾到什么时候?什么时候回来?”


她应:“快啦。”


通话的最后, 林文方问她:“你是不是怨我拆散你们?”


陆苗想了很久,对她说:“没有。他不喜欢我, 不算拆散。”


离开x市的前一天, 陆苗又去吃了一次芒果冰。


那片绿绿的大海,被来往的游客和卖小商品的摊贩占满。陆苗坐的位置只能看见海的一小角, 她一勺一勺地把芒果冰吃完。


或许不是对的时节, 芒果很酸, 为了掩盖这个缺点,水果的表面加了大量的炼乳。


芒果冰尝起来酸得发涩, 又甜得发腻。


店里有一块留言的区域, 牵了几根长绳,顾客写下纸条、留下合照, 将它们夹在绳上。


陆苗在这儿留了言, 随身带着的那本大头贴被一同夹在纸条的后面。


她决定不再把它们带走。


店门打开,外面的海风吹动长绳上的字条。


纸上写道:


【我自己来了这儿。


之前约定老了要一起去,我等不及先去了。


我梦见过这里很多次,都是美梦, 忍不住想来看看。


我看了大海, 吃了芒果冰。


我总梦见我跟你一起来的, 我把我们的照片留下了。


江皓月,你今晚会梦见大海吗?】


被假乞丐团伙殴打的那晚,江皓月被救护车送进了医院。


他满身是伤,晕倒在街头。


好心人帮他打了急救电话,在医院,除身上的伤和脑震荡外,江皓月被诊断出滑囊炎。


接着是做手术,和漫长的康复期。


他没把这件事告诉陆苗父母。


后来跟他们通电话,他得知了陆苗平安回去的消息。


……


施澈再见到陆苗,她的状态和几个月前的大不一样。


小脸蛋还是一样的漂亮,主要是精神好了,那股子他最看好的快快乐乐、疯疯癫癫,啥都没有还敢勇闯天涯的活泼劲,回来了。


他好奇地问她这段时间的打工经历,陆苗简单地跟他说了说。


“你这么能干吗?”施澈听得惊叹连连:“居然可以自己摆摊卖吃的!”


“别提了,有什么能干的,”她一脸尴尬:“之前打工赚的钱,卖烤肠赔了大半,我的厨艺只能用平平无奇四个字来形容啊。”


他却还是觉得她了不起:“要我是你的话,回来绝对是身上的钱用光了,混不下去了。你除了离家出走带的钱,还能再带回来一笔钱。”


被他一说,陆苗愈发尴尬:“唉,就那么点钱,亏你夸得下嘴。”


这一年她做的事,被家里视作一段黑历史,要多愚蠢有多愚蠢。被八卦的亲戚提及,林文芳和陆永飞都深感羞耻。


也就施澈是个异类,逮着她,嘴不停地一顿夸——光是“你太酷了”这句,他就用了不下十遍。


问及之后的打算,陆苗说:她准备复读,考大学。


对于复读,她家里的长辈是反对的,陆苗不会读书这件事他们心里有数,复读的风险很大。


已经蹉跎了一年光阴,再复读一年,按林文芳的原话说:“你现在慢了别人一大截。复读也不能保证你能考好,说不定考得还不如上一次。等上完一个三流大学再出来,你就是个老姑娘了,到时候学历一般,又不年轻,条件好的小伙子全被人挑走了”。


她为陆苗做的打算是,既然她愿意打工,不想读书,陆永飞那边可以把她介绍到熟人的小公司做前台。


她问陆苗:“要真有心思读书,你早干什么去了?”


陆苗没有跟她的家长多费口舌,她的态度鲜明:复读这件事是决定了的,拿出来讲,只是通知她父母一声。


她出走一次回来,父母更觉得她是不清醒、不理智的,她需要他们的管控。


他们仍旧不懂得尊重她的选择。在他们看来,她没有能力选择出“对的”路。


而陆苗也用她逃家的“前科”告诉父母,她选择要做什么,是他们管不住的。


在陆苗的成长过程中,她的情绪和意志,向来被视为无关紧要的东西。


恰如初中,被杀死的那只叫聪聪的老母鸡,恰如十八岁,她被扼杀的一腔孤勇。


他们告诉她“要懂事”,掏出鸡毛掸子,逼她跟不想与她做朋友的江皓月道歉;他们告诉她“要读书”,将学习成绩好的人作为她的榜样,考试不好就要挨骂;他们告诉她“要成长”,然后直截了当地冷漠处理她的心碎。


他们还告诉她“这个人不适合你”、“念这个专业以后好找工作”、“兴趣没用赚钱最实际”,“追逐爱情倒贴男人的行为是低贱的”……接下来,他们会告诉她在什么时间点应该去谈恋爱,应该结婚,应该有小孩。


成长的道路,他们矢志不渝地要把陆苗往一条正途上赶。这条路人人在走,无风无雨,看上去一片光明。


可是走在那条路上,她时常感到迷失,感到无力。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那儿,她在那儿,即便是她一点儿都不快乐。


一旦偏离轨道,便是错的。


学习是一件陆苗从小就不擅长的事,它让她头疼,让她倍感压力。


高三,她被关在寄宿的补习学校里,以江皓月作为自己的目标。她仰望着他,追逐着他走过的那条道路,竭尽全力地想要接近他。


她为他可以在第一志愿填“服从调剂”,因为他就是,她想要的全部。


但陆苗发现,自己无法做到,她拼命踮起脚尖,始终触及不到他在的高度。


江皓月生来就是月亮啊。


当她没有考上第一志愿,当她被江皓月明确地拒绝,他以她最不忍见到的卑微的姿态,告诉她,他对她的感情并非爱情……当这一切发生了,冷静下来的陆苗放过了江皓月。


她不想成为他的负担,他没有义务肩负她的期望。他是自由的、有得选的,正如小时候,他可以选择不跟自己做朋友,现在的他,可以做同样的选择。


她的感情、她家的恩情、他们一起长大的岁月、他身体的残疾,她不希望这些成为束缚他的东西。


他该是自由的,可以展翅去任何一片他向往的天空。


所以,陆苗不再将江皓月当成自己的目的地了。


眼见他们的人生轨迹渐行渐远,她停下脚步,陷在原地,像一滩烂掉的泥。


——那么为什么,要继续在这条不喜欢的道路上前行呢?


陆苗逐渐失去了前行的理由。


通过数月辛苦的打工经历,陆苗终于认清了自己,说服了自己。


读书对她来说依旧不是一件容易的、她想做的事,可它是一件她不得不做的事。


为了自己,她要读书。


只有受到高等教育后,她才能有专业领域的知识,以后能从事不那么费劲的工作。


陆苗曾经以为,诸如摆摊和清洁,是不费劲的。她是一个没有远大志向的人,比起“赚大钱”的吃力人生,她更想选择“快乐”的普通生活。等她真正经历了才知道,那些她认为简单的职业,远远没有想象得容易。它们是很累的,她做得很吃力,并且一点儿也不快乐。


就连陆苗自以为擅长的厨艺,也如江皓月所言,它不足以成为她赖以生存的技能,她的料理水平很普通。


绕了一圈,脑子不够聪明的陆苗,身体力行明白了这些浅薄的道理,了解了自己不足的能力。


——她需要读书。


之后的一年,有了复读的动力,陆苗回归到校园。


高四甚至比陆苗的高三过得轻松。


她的高三每天都在熬,死死追着那唯一的盼头,江皓月打来的电话是救命的稻草。


她的高四,静静守着一张堆满试卷和课本的课桌,日子过得很充实。不知怎么的,时间一天天地就过去了。


来年的高考,陆苗超常发挥,成绩过了一本线。


她的第一志愿填了她们省最好的一所大学,专业选了冷门的兽医学。


家里反对的声音她已然司空见惯,他们说他们的,总归没有绑住她的手脚,她该怎么选还是怎么选。


陆苗一直喜欢小动物。


虽然聪聪以后就没有养过任何宠物,但她觉得能够救助小动物的工作,是她未来向往的工作。


七月,录取结果出来,她被第一志愿录取了。


林文芳和陆永飞对她报的专业不满意,但总体来说,他们家不成器的女儿能上一个好大学,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


“上大学允许你谈男朋友”林文芳对陆苗这样说。


她听出她妈妈的潜台词,如果她自己不谈,年龄到了,她会帮忙安排相亲。


再入大学校园,是陆苗的二十岁。


她是一只爬得很慢的乌龟,跟同伴赛跑,本来就爬得慢,还爬去了别的路。


所幸,陆苗爬着爬着又爬回来了。她明确了自己接下来要走的路,兴许这能够帮助她,往后能爬得顺利一些。


而关于那段走错的路,陆苗并非是一无所获的。


她证明自己能够独立生活,证明凭她的努力能够考上理想的学校……证明了这些,说明她同样是有能力的,她和江皓月之间并非隔着一道长长的、宽宽的,用尽一生也无法跨越的鸿沟。


除非他不爱自己。


耗时两年,撞倒南墙,陆苗最终坦荡接受江皓月不爱自己这件事。


她与自己的意难平和解了。


☆、68.更迭


施澈怎么也没想到, 陆苗会去兼职做家教,每个周末教一个初一的女生数学。


“你初中学习多差啊, 这不是误人子弟吗?”


“此一时彼一时,我现在是个大学生,教初中数学绰绰有余好吗?”


话虽这么说, 但陆苗每周没少花心思备课。


在此之前,她没有教过别人功课。


很偶尔的时候, 她在纸上一步一步给学生讲解,会想起自己在她那个年纪, 那个教她功课的人……他总是话很少,简单地审题后,工工整整在草稿纸上写下解题步骤。


她看完草稿纸, 还是不懂, 问他能不能讲得更清楚一点。他停笔望向她,抽走她手中的纸, 平静的灰眸像潭水。


已经很久没有他的消息。


更让施澈没想到的是, 陆苗恋爱了。


那男的叫李子羡, 学艺术的, 跟陆苗同岁,长相风度翩翩,弹得一手好钢琴。


施澈问陆苗为什么答应人家的告白, 她道:“他追我追得很认真啊。”


施澈不信。


“你一直不缺追你的人, 认真就能打动你了?”


“嗯, ”陆苗一件件掰着指头算:“他帮我们宿舍打水、送我好吃的、每天对我嘘寒问暖, 表白时用我的名字编曲,唱了一宿的情歌。”


施澈挑眉:“就这?”


“是啊,”她笑:“他是个有才华的人,对我也是足够的细心和用心啦,不然还要什么样呢?”


其实陆苗说的没错,不然还要怎么样呢?


一段感情的开头,向自己感兴趣的对象示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有诚意。


又过了一阵儿,陆苗和她男友约施澈出来吃饭。


施澈先前看过他照片,不过见到真人的感觉还是不一样。


金丝边眼镜,蓝条纹衬衫,青年嘴角含笑,五官端正。


倒是跟他先前想象的忧郁气质不同,李子羡颇为开朗,甚至称得上健谈。


刚来一会儿,板凳还没坐热,他已经开始着手帮陆苗消毒碗筷,点的菜也处处考虑到她的口味。


他管陆苗叫:喵喵。


“我家喵喵爱吃辣,这个毛血旺一定要点。不过光吃辣会上火,给你加个娃娃菜好吗?”


施澈在旁边听得直起鸡皮疙瘩。


所幸陆苗管李子羡还叫“李子羡”,不然他这顿饭可能一口都咽不下去。


原以为江皓月已是自己最讨厌的类型,施澈没想到比起江皓月,这个李子羡更不对盘。


归根结底,让他最不舒服的东西,不来自于李子羡本身,源于陆苗对李子羡的态度——面对他亲昵的称呼,她没有任何的勉强与抵触,她的笑容是真实的。


施澈从前喜欢过陆苗,后来他放弃了。


这事也没什么遗憾的,他欣赏陆苗,跟她做好朋友一样很快乐,不一定非要追到她……他的放弃,是知难而退。


就好比药难喝,他有选择时,不会喝;像打架,对手人多又很强,他上去打,八成会被打残,那他不会去打。


只是,他清楚知道陆苗曾经多喜欢江皓月。


而关于江皓月,高中时江皓月怀疑陆苗早恋,来找他,自己当时开着玩笑对他说“陆苗的幸福就交给我了”。


江皓月的眼神,施澈至今记忆犹新。


陆苗确实地,要放下江皓月,开始一段恋情。


这对于她,应该算是一件好事……但施澈不确定。


☆、69.再见


从失去一条腿开始, 江皓月的人生似乎就与“勇敢”这个词再无关系。


他小心翼翼不使自己看上去狼狈, 装出一张不在乎的脸,每一步走得慎之又慎。为了夺回陆苗的钱打得那场必输的架,让他在医院躺了数月。


做傻事的那天晚上,江皓月最开心。


他满脸是血, 狼狈地倒在地上, 看着天上月亮。


他想起很多年前的垃圾角,他被霸凌,无法站立,满心绝望时陆苗来了。


她要拖着他走出那里,但她没有力气, 他对她说“松开我吧”, 陆苗回答“不要”。


时至今日, 陆苗仍旧没有松开他。


她来了x市, 她给了残疾的乞讨者自己打工的钱。


身体哪里都疼, 可是比痛更强烈的是兴奋,江皓月告诉自己:我在渐渐地成为足以和陆苗相配的人。


他怀抱着希望, 并且心存侥幸, 她也是一样的。


每当江皓月开始害怕的时候, 他就一遍一遍地跟自己说:他和他的苗苗,哪有隔夜仇啊。


只他振臂一呼, 她立马傻不愣登地抄起家伙, 跟在后面。谁不同意, 她人挡杀人, 佛挡杀佛。而他也怕的,怕她那种不管不顾要跟他走的劲,这个傻乎乎的小姑娘,不怕苦不怕累,不知世事的艰辛。


下一次见面,由他向她跑去。


江皓月用信封装起抢回来的那两百块钱,时不时拿出来看一下。


他经常跟陆苗父母通电话,他知道她回去后选择了复读,高四读书很努力,他知道她上了第一志愿,专业选了兽医学,知道她在兼职做家教,大学参加了音乐社团……


而他也跟陆苗的父母说自己的近况,他获的奖、拿的奖学金,他在大三还清了他父亲欠下的债务。大四上学期,他被航天工程研究院提前录取,未来将从事航天技术研发的工作。


江皓月大四的寒假,陆苗大一。


他订了机票,准备回去跟她一起过年。


这事是陆永飞和林文芳答应了的。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在往一个好的方向发展。


时隔四年,江皓月回到这个他长大的城市。


陆苗的学校放寒假时间比他的晚,江皓月打算接她回去,在他见到她父母之前,先见她一面……如果他们在过年的聚会场合见到对方,未免有些太生分了。


因为没有陆苗的手机号,他直接去了她的学校。


陆苗不在寝室,她的舍友对他说:“吃晚饭的时间点,陆苗应该会在李子羡那边。”


江皓月问:“李子羡是谁?”


舍友看他的目光有点奇怪,大概是因为他自称陆苗从小的挚友,却连这个都不知道。


“李子羡是陆苗男朋友啊。”她答得理所当然。


然后,江皓月浑浑噩噩从大学校园里出来。


他沿着纸条上的地址,找到眼前的住所。


他不太懂自己在干什么,忽然没了目的地似的,满目茫然……脑海中唯一清醒的事是,快点见到她。


陈旧的居民楼,二楼有户人家开着窗子做饭。


起初江皓月没意识到那是陆苗。他沿着楼梯往上走,听到有人在笑,她往铁锅里撒葱花,锅铲颠得风生水起。


他在二楼站定,隔着一扇大开的窗,与正好看过来的她对视。


陆苗长大了。


江皓月想象过很多次,她为自己洗手作羹汤的样子。


更早一些的时候,他们挤在小小的旅馆,她围着一个小电磁炉,给他煮面。


从那时候起就特别想娶她了。


随意挽起的长发,未施粉黛的脸,陆苗系着围裙,眉眼间一派幸福的笑意。


江皓月忍不住也朝她笑。


她的表情,却在分辨出眼前人是谁时,冷不丁地冻住。


“江……”


无意识地呢喃出他的姓氏,余下两个字消失在唇舌间。


静默数秒,陆苗重新扬起笑脸。


她管他叫了声:“哥。”


一念之间,沧海桑田。


“谁啊?”身后的小伙子听到动静,凑到窗边。


陆苗转过头,跟男生解释。


“我跟你说过的,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我哥,江皓月。”


“哦!”小伙马上反应过来。


他冲站在外面的江皓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立刻拉着陆苗一起过去开门迎接。


陆苗和江皓月不像是久别重逢的旧友,面对彼此,气氛尴尬得难以掩饰。


“好久不见。”他说。


“好久不见。”她应。


幸好陆苗的男友是个自来熟。


他老老实实跟着陆苗叫了声“哥”,主动走上前,跟江皓月自我介绍。


“我听说过你好几次,终于有机会见到了。你好,我叫李子羡。”


江皓月垂眸,看了眼他伸过来的手。


那男的手上戴着一条平安绳,红色很新,很亮。


他扯起嘴角,礼貌地对他微笑。


江皓月庆幸这是冬天。


背在身后的手局促地扯了扯袖子,他藏起自己手腕上陈旧的绳结。


这么多年过去,陆苗喜欢上谁的表现,一点儿没变。


天不怕地不怕的陆战士,有一颗棉花糖做成的,柔软的少女心。她会相信“保平安”那种鬼话,认认真真为她所爱的人编平安绳。


这点心意,如此微小,又如此温柔。


江皓月有些恍神。


反应过来的时候,李子羡在邀请他进房子,留下来跟他们吃顿饭。


“今天饭正好有多煮,等大厨喵喵炒完青菜就能吃。”


他对陆苗的昵称让江皓月皱起眉头。


被李子羡一提醒,陆苗才想起自己青菜还没炒完。


见到江皓月犹豫的神情,她猝不及防想起他之前说过的一些话,于是轻咳一声。


“出去吃吧,他吃不太惯我做的东西。”


她的话让他僵了片刻。


“是啊,”江皓月随即笑道:“她的厨艺很一般,难为你了,要吃她做的饭。”


“怎么会!”李子羡瞪大眼睛。


他一字一句,大着嗓门维护她:“我觉得超级好吃啊!我天天吃都吃不够呢!”


陆苗偷偷掐他,让他停下这不分场合的拍马屁。


江皓月看着小情侣打闹的这一幕。


他最是知道,陆苗喜欢一个人的眼神了,他曾在那里面住了好久。


现在,那儿换了别人。


嗓子干涩难当,身为一个局外人,江皓月已经没有继续呆在这里的必要。


“不打扰了。我先走了,你们吃饭吧。”


语罢,他转身要走。


“等等,”陆苗叫住他:“你是来找我的吗?”


江皓月的语气平淡:“回家乡办点事,顺道来看看你。”


“嗯。”


听他这么说,陆苗安了心。


“那你忙吧,下次有空一起吃饭。”


他点头。


陆苗目送他的背影离去。


人已经没影了,她还站在门边看。


“还看呢?大冬天的不嫌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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