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间地头出行难,平日里无论是去赶集还是往镇上采买东西,皆是靠两条腿走路的,极少人家会赶驴车前行。不过,这仅仅是在家附近,要是打算往远点儿的地头去,那就得去车马行等往邻县去的马车。
这日一大清早,娇娇同她爹一起就坐上了堂哥家的驴车,先往县城里赶,再转道往邻县去。
他们这个县名唤桑平县,与焦邺县虽说是毗邻而居,实则距离着实不近,哪怕坐马车也得要近一天光景,就这样还得是天气晴朗路况良好的前提下。
娇娇带的东西不少,除了先做的几身衣裳外,还有她爹后来买给她的几本闲书,以及应她的要求特地用作示范的账本子。
事实上,对于娇娇学账的请求,冯源始终觉得很无奈,他完全无法想象小闺女边打算盘边往账本子上记账的情形。不过,他转念一想,学会写字倒也不错,起码将来出嫁以后方便同他书信往来,毕竟亲笔信和让别人代笔的感觉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谁知,冯源才这般想着,就听身畔的闺女道:“爹,回头你能帮我买个算盘吗?我想要那种带度量衡的。”
冯源:………………
他心道,自家闺女真的跟旁人家的孩子不一样。原先是不爱脂粉新衣,只好那一口吃食,就这还能说是小孩子心性不曾长大,可如今对学账上了心,又是怎么个说法?
“行啊,爹记下了。”甭管心里是怎么想的,冯源到底心疼闺女,开口就应承了下来。
因着如今已经是深秋了,外头冷得很,哪怕是白日里,那冷风也是呼呼的吹着,刮得人脸皮子生疼。好在,马车窗上都装了厚厚的棉布帘子,加上冯源有出门的经验,提前就叮嘱娇娇穿得厚重些,倒也不算难熬。
中午饭是将就着在马车上吃的,倒是在路边歇了歇,在茶摊子上要了点儿热茶,却没耽搁太久,就匆忙又出发了。
饶是一路疾行,到达焦邺县时,也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如今天黑得早了,要是再稍微晚一点,怕就该伸手不见五指了。
“是冯姑老爷吗?”
有人等在车马行外,见有马车过来,高声唤道。
冯源心知是刘家那头派来的人,忙答应一声,提着行囊拉着娇娇下了车。
“我家老太太早就盼着姑老爷和表姑娘过来了,让小的今个儿晌午后就在这儿候着,还叮嘱了又叮嘱,千万要擦亮眼睛仔细瞧着,万不能错过了。”回话那人四十上下,蓄着半长不长的胡子,笑得一脸的和气,自我介绍说是刘家的二管家,特地奉命在此等候。
一通说道后,二管家便唤了轿子过来,又让几个小厮模样的人帮着拿了包裹,这就往刘家去了。
刘家就住在焦邺县的县城里,娇娇感觉轿子没走多久,就停了下来,紧接着她就被引着去了后宅。
重生一世,娇娇自不会像上辈子那么迷茫不知所措,她很清楚外祖家跟自家是完全不同的。别的不说,在冯家,哪怕是长房都没这般重的规矩,家里一律都是三合院,压根就没前后院的区别,姑娘家最多外出需要人陪伴,但若是在村里,却是随便出门玩闹嬉戏的,半点儿不讲究。
可刘家就不同了,县里人家重规矩,刘家的宅院还是四进的,女人一律待在后宅,极少情况下才会往前头来,出门就是一件稀罕事儿。而且,即便是有正事,能往前头来的也只能是已成婚的,要是未嫁的姑娘家,无论年岁大小,都必须乖乖待在后宅里。
上辈子她爹送她来外祖家小住时,就是让她先去后宅,自己则去前头见娇娇的几个舅舅,之后就宿在了客房里,仅在临行前同刘家老太太见了一面。
因着有了经验,娇娇倒不觉得诧异,由着刘家的婆子引她去了后宅见外祖母和几个舅妈、表姐妹。
刘家人口不算少,刘母一共生养了三儿两女。其中,大闺女嫁到了县里,小闺女也就是娇娇的母亲,在十年前便已去世,至于三个儿子皆已娶妻生子,因着尚未分家,便都住在刘家老宅里。
“娇娇,我的心肝儿哟!”
二管家说的不错,刘母确是已等候多时,如今见了娇娇,顿时眼眶泛红,一把将娇娇拉到怀里,她只道:“自打接了你爹遣人捎来的信,我就日也盼夜也盼,可算把我的心肝儿给盼来了。”
娇娇笑盈盈的同外祖母问好,刚打算跟屋里的其他女眷打招呼,就见打头的大舅母朗声笑道:“娇娇,我是你大舅母,你可还记得?上回见着你时,你还是个小孩子呢!”
话音未落,大舅母身畔的妇人就接口道:“娇娇,你外祖母可早就盼着你过来了,好几日前就命我将隔壁的耳房收拾出来,一应的被褥全是新做的,让人浆洗干净又特地晒过熏好了,保准你住得舒舒服服的。”
“哦对了,我是你二舅母,这位是你三舅母。”
娇娇一一唤了人,就又有表嫂和表姐妹过来说话,一时间屋内热闹了起来。
刘家这边共有三房,除了娇娇的三个舅舅和舅母外,还有十来个表兄弟表姐妹。其中,已婚的表哥有两位,因此屋内便有两位表嫂在,已嫁的表姐则有三位,还有两位表姐妹尚待字闺中。
“好了,今个儿时候不早了,娇娇又奔波了一天,怕是早就累坏了。不如先叫她好好歇歇,横竖要待一段时日,回头有的是时间聊家常。”刚才没逮住机会开口的三舅母,这会儿笑得一脸和善,拉着娇娇的手不放,“今个儿太晚了,没让你见着你表弟,赶明儿我再唤他来见你,他与你一般大小,该是有话说的。”
娇娇刚要开口答应,就被刘母把话截了去,只道自己乏了,叫各人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