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云进来一遭, 也并不是毫无建树,林小酒数了一遍人数, 发现困在禁地内的弟子都已经被集中在这里。
“走吧, ”她见干脆利落道,“事不宜迟, 入口可能要提前关闭。”
众人遭遇这么大的变故, 也都明白继续待下去凶多吉少,纷纷互相搀扶着站起身, 风清云也正扶着重伤的云絮,所有人都狼狈不堪, 可现在见到了希望, 脸上渐渐恢复了神采。
林小酒给几个重伤的弟子分发了疗伤丹药,便带着大家直奔禁地入口而去。
说来奇怪,原本禁地内凶险异常,可谓处处杀机,回程时却安静得如同人间界最普通的乡间小路,只能闻到风中裹挟着的花草香, 以及远远的鸟鸣声,众人无不暗暗称奇。
然而,谁知道好运气能维持多久呢, 大家都步履匆匆, 都希望趁现在风平浪静,尽快离开。
风清云似乎有话想对林小酒说,可林小酒大步走在最前方, 身后还寸步不离地跟着个半大孩子,他完全没有机会说上话,只能默默搀扶着云絮,直至禁地出口。
连通出口的是一丛茂密□□,远远就能闻到淡淡的桃花香,林小酒稍稍放慢脚步,指挥大家先走。
一众弟子们原本就因林小酒只身闯进禁地救了大家,而对她心怀感激,现在见即将抵达入口,她又主动殿后,莫不在心中感叹:莫师叔真是心细如发。
免不得又是一阵感动,这其中就包括从前暗自嘲笑过林小酒追求风清云不成的弟子们,他们现在心情相当复杂,甚至恨不得给过去大嘴巴的自己一个耳光。
林小酒并不知道众人的心思,只警惕地盯着那颗桃树,握剑的手蓄势待发。
然而,眼见着众人纷纷平安走过□□,那棵迷.情桃花安安静静的没一点动静,倒真像普通桃树似的。
林小酒气不打一处来,感情这东西还看人下菜碟儿。
此时禁地内只剩下她们师徒二人,虽然墨野只是个孩子,林小酒还是叮嘱他“捂住口鼻!”
吩咐完毕,她便拔剑相向,直将那桃树砍成两节。
剑气所到之处,桃木迅速枯萎,散发出一股混着甜香的恶臭,味道非常一言难尽,好在林小酒提前吩咐了墨野。
砍断了树,师徒二人也从摇摇欲坠的禁地走出,闭气许久,林小酒吸入大口新鲜空气,感到一阵神清气爽。
墨野小声问:“师尊,为什么要砍那颗桃树呀?”
林小酒哪里肯将自己着了道的事情说出来,虎着脸:“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问!”
墨野委屈,还要再说些什么,就听刚刚先一步出禁地的弟子惊喜喊道:“莫师叔出来了!”
随即一阵连绵响动,身后的禁地入口终于支撑不住似的缓缓合拢。
不止七位护法的峰主,连掌门清虚道人也露出松口气的神色,他捻了捻自己的白胡子:““回来就好。”
“师尊!”追月、逐芝两个丫头拨开人群跑过来,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褪去的担忧。
见林小酒好端端站在那里,两人才露出喜色,林小酒忍不住心中一阵熨帖,逐芝似乎想扑进林小酒怀里,奈何墨野抢先一步,独自占据了最佳位置,用行动表达了“他的师尊谁也不许靠近”。
“你是哪里来的野小子——墨野?”逐芝叉腰骂到一半,被墨野冷冰冰的眼神瞪了回去,顿时委屈巴巴地看向林小酒。
林小酒想安抚地摸.摸她的脑袋,手腕却被墨野死死抓.住,他很不高兴地强行按下林小酒的手,当着逐芝的面,拦腰抱住林小酒。
此时的墨野已经同逐芝差不多高,撒娇却依旧熟练,林小酒哭笑不得,嗔道:“这么大的孩子了,还这么爱吃醋。”
可她嘴里抱怨着,心中却是欢喜,她的小奶豹虽然长大了,但还是依恋着自己。
追月却是很有大姐姐的样子,喜道:“怎么一会儿功夫不见,墨野就长成大孩子了?”
“是啊,”林小酒摸.摸墨野的头,心情却有些复杂,“小家伙慢点长大就好了。”
墨野却闷闷地小声道:“墨野要快些长大,长到像江师伯那么大。”
说罢,他忽然想起什么事儿似的,回头冲刚刚没被摸.到头的逐芝炫耀地扬扬眉,逐芝气得跳脚,撸起袖子就要揍人。
不过,墨野很会把握自己在师门内“最小孩子”的地位,又趁机好好撒了会儿娇,气得逐芝差点真气暴走。
一番短暂而热闹的师徒相见后,其他峰主也纷纷向林小酒道谢,此次派遣进入禁地历练的徒弟,都是各峰峰主座下得意门生。
段忘涯直言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用得到神剑峰的地方,尽管吩咐,其余峰主也都纷纷表态。
林小酒自然高兴,各峰擅长的领域的不同,修仙本就是逆天道而行,除了天分,最重要的就是资源,大家欠了她这样大的人情,以后尽可以为自家小奶豹多弄些天材地宝、金丹法器,多多益善。
最后向林小酒道谢的是风清云,他已经将云絮交给衔月峰的弟子们,等众峰主离开后,才磨磨蹭蹭地靠近林小酒。
最后一位离开的万花峰峰主柳飘飘对林小酒比了个加油的手势,林小酒在众人暧昧的目光下,硬着头皮冲他扯了扯嘴角,抢先道:“谢谢你救了云絮。”
风清云的笑容僵在脸上,有些尴尬:“不客气。”
与其同时,周围响起各峰弟子们窃窃私语的声音:“莫师叔对风师伯/师叔可真好啊。”
“听说之前为了风师伯/师叔提前结丹后,修为不稳固,以至于荒废了许久没有修炼,一直躲在衔月峰休养。”
“是啊,现在又为了风师伯只身闯禁地,可惜风师伯眼中只有云絮,看来女人不能太强势。”“瞎说什么呢?”当即有弟子给了那人一个暴栗,“我不管莫师叔为了就谁而去,我知道,若没有她,我和师妹早就葬身在禁地,谁敢说莫师叔一句闲话,我第一个不饶他!”
……
林小酒深深觉得一味躲避不是办法,必须说清楚才能有个了断,她在心里默默对江忘山说了声“对不起”,清晰道:“风师兄,我有件事想对你说。”
若是从前,听到这样的开头,风清云无论如何也要岔开话题,或者干脆逃之夭夭,然而,此时他看着眼前眉目如画的女人,竟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竟还隐隐生出些期待。
“师妹,”风清云柔声道,“你说。”
众弟子们都在有条不紊地将受伤的师兄师弟师姐师妹们小心抬到各家灵兽背上,或特殊法器上,却都忍不住慢下动作,竖着耳朵去听归墟派内第一大八卦。
就听林小酒继续道:“从前是我太莽撞,打扰了师兄,如今不会了。”
风清云惊讶地瞪大眼睛,这幅不可置信的呆样令他原本俊美的脸大打折扣,“你说什么?”
林小酒笑得羞涩,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我喜欢上了江师兄。”
风清云:“江忘山?”
林小酒点头:“从前是我年轻不懂事,如今才能欣赏得来江师兄的风采。”
她真诚道:“风师兄,你放心,我以后都不会再去打扰你了,另外,云絮是我最心爱的大弟子,你救了她,大恩不言谢,以后有什么用的到衔月峰的地方,尽管知会,衔月峰必竭尽全力。”
林小酒将刚刚段忘涯说给自己的话,原封不动地送给风清云,可听在他耳朵里却实在生不出彼时林小酒的喜悦,只觉她对自己的态度客气而疏离,是一种肝胆相照的远离。
风清云说不上来自己心中是什么滋味,只觉怅然若失,挽留的话又说不出口,憋得脸色发紫。
而乖乖站在林小酒身后、一直寸步不离的墨野,脸色则更难看,以至于林小酒似乎也感受到后背发凉,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没等林小酒回过头去看个明白,清虚道人的声音忽然响起,“小九,你跟我来。”
莫九枝是清虚道人的嫡传弟子,这位掌门从小看着她长大,因此称呼也更亲切,林小酒忍不住心中忐忑,观清虚道人的神情,不像是叫自己过去嘉奖一番。
他现在忽然叫她说话,不会是看出自己是个冒牌货了吧?
见林小酒踟蹰着没动,清虚道人捻须微笑,指着林小酒身后的墨野问:“这是你新收的那位宝贝徒弟?”
墨野没说话,一双琥珀色的眼睛警惕地盯着清虚道人,他如今是少年模样,比普通人浅淡的眸色,令他看起来平添几分妖异。
清虚道人丝毫不在乎徒孙的无礼,只含笑道:“小九,你一个人随我来。”
墨野才不甘不愿地被林小酒留在原地,眼巴巴看着自家师尊御剑而去。
顼阳殿内,清虚道人负手而立,慈祥得令林小酒汗毛直竖,她悄咪.咪问乾坤镯:“镯子,掌门不会看出什么来吧?”
林小酒实在担心,这位慈祥的老人一会儿一掌劈在自己天灵盖上,再顺便喊一句“大胆妖狐,竟然对我爱徒夺舍”。
乾坤镯拍着胸脯(如果它有胸脯的话)保证:“主人放心,在他眼里,你就是莫九枝本人,绝没有任何破绽,不然主人你早在穿进来的第一天就被清虚老祖打得灵魂出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