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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节(1 / 1)

待华阳病愈,长公主的威仪也又原原本本地回来了,再也不会红着眼眶主动往驸马爷怀里钻。陈敬宗有点惋惜,但也只是一点点罢了,毕竟他更喜欢动不动就瞪他两眼、刺他几句的长公主,而到了夜里,看着白日倨傲矜贵的长公主只能在他身下如哭似泣,丹凤眸中再也聚敛不起威严,那滋味儿又比她偶尔的主动投怀送抱还要美上千百倍。“明日休沐,我陪你进宫坐坐吧。”事后,陈敬宗拨开黏在她腮边的碎发,亲了亲道。华阳:“不想去,又不是月初。”陈敬宗:“那是你的家,谁规定只有月初才能去。”明明她生病的时候是想亲人的,好了又变成了这别扭脾气。华阳:“母后就是这样的人。”陈敬宗:“你只说你想她老人家了,她还能不高兴?”华阳:“你怎么不跟父亲说这些?”陈敬宗:……华阳:“对了,这个月你在朝会上看到父亲,他身体如何?”秋冬风寒泛滥,公爹年纪比她大,每日又那么忙,更容易被风邪所侵。上辈子公爹还患有隐疾,别说今年冬天了,整个元祐二年都经常告一两日假,明年推行一条鞭法,公爹更是硬撑下来的,如果公爹能够轻松一些,或许秋天就不会病逝。陈敬宗:“看着还行,跟何阁老争吵的时候中气十足的。”华阳先是笑,然后也放了大半的心,看来那年请李神医帮公爹先消除了隐疾,确实帮公爹改善了体质。第二日,华阳还是被陈敬宗哄上了进宫的马车。她陪母后说话,陈敬宗随着元祐帝去了御书房。元祐帝有些奇怪:“姐姐今日怎么进宫来了?”倒不是他不欢迎姐姐,而是这两年姐姐都每月初一进宫,突然有了变化,莫非出了什么事?陈敬宗叹道:“前几日长公主染了风寒,夜里做梦都在唤先帝、娘娘与皇上,她明明想家,白日醒了却故作无谓,连消息都不许臣往宫里递。就连今日进宫,也是臣磨破了嘴皮,才哄得长公主上了车。”元祐帝一怔。他想起姐姐尚未出嫁时,别说大病了,就是不小心磕到了桌子撞青了胳膊,父皇都会带上太医匆匆去探望,他也会立即赶过去,看父皇柔声细语地关心姐姐,看母后劝父皇不必太过忧心。姐姐呢,难受的时候就泪汪汪的,不难受便笑着看母后嫌弃父皇小题大做。父皇在时,姐姐经常回宫常住,自打父皇驾崩,姐姐才改成了定期进宫。是觉得母后不喜欢她来得太频繁吗?还是他冷落了姐姐,叫姐姐也不敢任性妄为了?对比以前,再想想姐姐这次生病身边只有一个驸马殷勤照顾,元祐帝心里便涌上一阵酸楚。沉默片刻,元祐帝对陈敬宗道:“既然姐姐想朕与母后了,驸马就先回去吧,这次朕要多留姐姐一段时日。”陈敬宗:……元祐帝挑眉:“怎么,你不愿意?”陈敬宗有点怕但又不是很怕的样子,试探道:“皇上准备留长公主多久?”元祐帝笑道:“留到姐姐自己想出宫为止。”陈敬宗面露幽怨。元祐帝毫不心软:“正好你也回陈府住段时日,在二老面前尽尽孝。”陈敬宗不情不愿地接了旨。但元祐帝很快就发现,他的好姐夫根本没有乖乖听他的话,而是直接在卫所住下了,除了要开朝会的时候回京,顺便去姐姐那里问问姐姐何时出宫,满打满算也就回陈府住了两晚,吃了两顿团圆饭。他把这事说给母后、姐姐听。华阳若无其事地吃着饭。戚太后替女婿说话:“天寒地冻的,早晚奔波太过辛苦,他喜欢住卫所也情有可原。”元祐帝:“那姐姐没进宫的时候,他怎么不嫌辛苦?可见在他心里,伺候姐姐比伺候二老重要。”少年郎想哄姐姐高兴,没想到姐姐不但没笑,反而瞪了他一眼。戚太后给儿子夹了一颗狮子头:“吃吧,今天这菜口味不错。”元祐帝:……第168章华阳是冬月下旬进的宫, 正赶上朝廷各部官员总结今年政绩的繁忙时段。后宫不能干政,意味着华阳不可以主动跟弟弟打听朝事,更不能主动去插手, 但如果元祐帝自己想跟姐姐聊聊这方面,华阳当然可以听了。这日黄昏, 娘仨吃过饭后,元祐帝就带姐姐去了御书房,拿出一张折子递给姐姐。华阳舒舒服服地坐在临窗的暖榻上,双手捧着一个镶嵌了各色宝石的精致暖手铜炉,瞅瞅面前的折子, 再兴趣寥寥地看向弟弟:“什么折子就给我看?你不怕母后责备, 我还不想听呢。”元祐帝笑道:“看了能叫人高兴的东西, 再说曹礼在外面守着, 只要姐姐不说,母后哪里能知道。”华阳哼了哼:“这可是你求着我看的, 将来可别怪我。”元祐帝:“知道知道, 姐姐快看吧!”华阳这才改成一手捧着手炉, 一手打开折子。她漫不经心地浏览,看着看着面上一喜:“九百万顷田地?我记得太祖爷爷那时候好像才八百多万顷吧?”普天之下, 莫非王土, 华阳是皇家长公主,自家地多了,她当然要高兴。元祐帝脸上全是笑, 眼睛亮亮的:“是啊, 这次清丈非常成功, 派了锦衣卫出去, 废了一个晋王, 抄了十几个带头闹事的豪富之家,各地宗亲都老老实实地配合,官绅豪强们也不敢再隐瞒,或许还有些漏网之鱼,但想来不多。”华阳美滋滋地看着折子,忽然问:“去年登记在册的田地一共有多少?”元祐帝立即变得咬牙切齿:“才四百七十万顷。”华阳跟着咬牙:“瞒了近一半的田地,他们可真够贪的。”元祐帝露出几分狠色:“贪不了多久了,明日内阁就会呈递新的赋税提议。”华阳:“内阁已经统一政见了?我听驸马说,朝会上陈阁老、何阁老经常吵来吵去。”提到这个,元祐帝捏了捏额头:“估计明日还得吵一回,内阁五人,吕阁老、陆阁老、沈阁老都听陈阁老的,何阁老扬言他自己准备了一套新政,明日请我跟母后好好评判评判,看看是他的新政堪用,还是陈阁老的可行。”华阳惋惜道:“此等盛况,可惜我不能亲眼目睹,说起来,我六七岁的时候就认得陈阁老了,十几年来除了见他与驸马黑脸,好像还没见过他与别人争辩得脸红脖子粗。”元祐帝:“这个简单,明日姐姐随我们一起听政。”华阳朝窗外扬扬下巴:“母后能同意?”元祐帝:“无碍,反正只要他们吵起来,咱们谁也插不上话。”翌日是冬月二十九,元祐帝要上朝会,华阳就一直陪在母后身边。到了元祐帝要听内阁禀事的时候,戚太后也要过去。华阳撒娇地抱住母后的胳膊:“母后,我听弟弟说今日陈阁老、何阁老又要吵起来,我也想去瞧瞧热闹。”戚太后严肃道:“朝廷大事,岂可儿戏?”华阳:“就这一次,以后就是您跟弟弟求我旁听,我都不来。”戚太后:“不行。”华阳眨眨眼睛,再低下头:“父皇若在,他肯定依我。”戚太后:……都是先帝开的好头!“算了,我走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进宫叫您为难了。”华阳松开母后的手,规规矩矩地行个礼,转身便走。戚太后抿唇。眼看着女儿越走越远,就要跨出门了,戚太后的脑海里便浮现出南康长公主笑盈盈讨好她的脸。一个是先帝与别的女人生的,一个是自己的亲女儿,戚太后当然更疼爱亲生的。南康要是不来,她知道女儿在宫外过得好,确实不会太惦记,可每次南康来了,戚太后就忍不住想起华阳,想真有这个闲功夫,她宁可陪女儿闲聊家常。“好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华阳才把一只脚探出门,听到母后开口,她立即跑回去,抱住母后撒了好一会儿的娇。可华阳毕竟大了,不可能像小时候那样坐在先帝怀里或是藏在书桌下,戚太后指了指听政殿的侧间。华阳就躲在帘缝后,看内阁五位阁老前后跨进来,公爹与何阁老站在前面,其他三位垂眸敛目地站在后排。行礼过后,陈廷鉴将手里的奏疏呈递给元祐帝。元祐帝没接,道:“先生念一遍吧,朕与母后一起听。”陈廷鉴颔首,双手捧着奏疏,微微垂眸,抑扬顿挫地念了起来。五十五岁的首辅大人身形清瘦而修长,穿一条绯色的阁老官袍,面容俊逸儒雅,声音清润,往那里一站,至少在容貌气度上就把其他四位阁老都比下去了。华阳看着这样的公爹,想起了小时候她陪着弟弟听课时见过的年轻阁老。当时华阳就很喜欢陈阁老了,晚辈对长辈的那种仰慕,希望他也能给自己当先生。陈家五个孩子,大郎三兄弟敬畏公爹,婉宜一直都很喜欢的。华阳特别能理解婉宜,因为她们这些女孩子,都只领教过公爹温和的一面。至于公爹此时口述的新政,便是上辈子元祐三年推行的一条鞭法,将加诸于民的各项田赋、徭役合并成一项征收。赋役统一,由地方官府直接办理,既能避免各级官吏巧立名目剥削百姓,又杜绝了里正、粮长侵蚀分款之弊。这条新政是公爹主张推行的,可惜当年八月公爹病逝,并未看到新法的成效——元祐三年国库的盈余,竟高达四百万两白银!尽管如此,因为公爹获罪,公爹推行的新政也全部废除了。华阳幽怨地看向弟弟。元祐帝正认真地聆听,时不时点点头。然而陈廷鉴的话音刚刚落下,昂首挺胸站在一旁的何清贤突然发出一声丝毫不加掩饰的嘲笑。陈廷鉴眉峰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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