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和站了起来,面朝沙发居高临下地冷笑,“不然呢?难不成是我自己的?你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我的事,我还把自己的公寓收拾出来给你住,我自个卷铺盖走人,我有病?”
曾昂的酒一下就醒了大半,他不敢置信地仰头看着神色冰冷的少年,大叫道:“放屁!你没这个资格赶我出去!这是公司划给我俩的公寓,你不能擅自做这样的决定!”
周玉和皱眉:“你失忆了是不是,那个公寓你嫌小,两个月前我就带你出来住了。现在这个,是我周玉和自己花钱租的房子,我赶你出去还得经过公司同意?”
他这么一说,曾昂才想起有这么一回事。
曾昂和得天独厚,训练不到三个月就被导演挑走,拍戏出道的周玉和不同,他作为公司的练习生练习了七八年,当时公司原本是准备把他塞进偶像组合里出道的,但是,娱乐圈里空降,带资进组的事情并不少见,定位重复的他就这么被人给挤了出来,要不是高层准备重点发展演员部门,恐怕他连出道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年累积出来的名气和关注让他渐渐淡忘了——
练习生时期欠下公司的庞大债款他到现在也没还完!
失去了周玉和,他虽然说不上露宿街头,但想回到现在这种生活水平是绝对不可能了!
在这段感情里有恃无恐惯了的曾昂,在此刻,才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和周玉和之间,所谓的主导权,所谓的为所欲为,甚至他现在所得到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被自己嫌弃厌憎到极点的少年的爱。
一旦失去了他,别说他现在的生活,就连以后,那些属于周玉和的资源,也再不会落到自己手中,他要凭自己那点本事去演艺圈摸爬滚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悔恨的泪水从他的脸颊不断地滑落,他趁着酒劲,不要脸地扒上了少年的裤脚,痛哭流涕地道:“玉和,玉和,是你误会了,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千万不要离开我……”
他话音未落,一盒小小的东西就砸在了他的脸上。
曾昂顺着那东西滚动的路线,伸手在腹部处接住,拿起来一看,竟然是一盒用了一半的安全套。
曾昂脸色一白。
周玉和的声音宛若隆冬时节里冰冻三尺的深湖,“你还有什么话好说?你知道,我用不到这玩意儿。”
铁证如山,曾昂再也说不出任何为自己辩驳的话,只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抱住周玉和的腰,“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回去一定和她断绝联系,跟你好好过日子……”
好好过日子……那样的话二十年前的他也曾相信过,结果呢?
“……曾昂,我劝你识相一点,钥匙交出来,自己滚,否则……别怪我揍你!”周玉和用力地将曾昂从自己的身上撸下去,抬脚就狠狠踩在了曾昂的胸口。
那一脚差点没踩得曾昂喉头一甜,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壮怂人,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他居然没有马上跑,而是顺手抱住了周玉和的脚,不肯撒手。
“你真以为我不敢打你是不是……”周玉和把曾昂拖出来,扔到客厅的地上,见他迷迷糊糊中始终不愿意松手,嘴里竟然还敢扯着说一些他爱他的话,本就不算温弱的周玉和愤怒地一拳就砸在了曾昂的腹部,紧接着一拳又一拳打在了他有衣服遮挡,隐蔽的地方。
这口恶气,他忍了二十年,他幻想了二十年能有这样狠狠发泄出来的机会,但那时他们都是声名大噪的当红艺人,且不说这种单独见面,毫不设防的场面,就连平常说话都要斟酌三分,以免让媒体乱写。
而今天!过去的种种,全都由周玉和的一双拳头宣泄了出来,曾昂躺倒在地上的呻吟,他狼狈的模样,他求饶的颤音——
这是何等的舒畅!何等的痛快!
何等的……!
周玉和的眼眶忽然泛起一阵湿润,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就连拳头底下蜷着身子哀痛呻吟,毫无还手之力的人也从曾昂变成了他自己的脸。
周玉和一怔。
手里的动作便停了下来。
时间有片刻的停滞。
然后——
“玉和……”曾昂哀嚎,曾昂狼狈又可怜地涕泪横流。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天昏地暗间只觉自己口袋里的东西被掏了出去,他刚意识到那是什么,挣扎着想去抢夺,下一秒,就被人拖住后领,整个人直接被扔出了门外。
“嘶——”曾昂捂着被摔痛的后背,缓慢地支身起来,却看见周玉和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一行眼泪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那眼里毫无温度,好像在看他,又好像透过他,在看其他的什么人。
走廊窗外的黑夜中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
下雨了。
曾昂不知道自己的心情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那么奇怪,一年来他和这个少年吵架的次数并不算少,但他从来没有过这种,好像会永远失去这个人的错觉,仿佛深渊中有一双泥泞的手拉着自己不断地下沉,又下沉……
他也哭了。
如果说之前的痛哭流涕,是逢场作戏,那么这一刻,曾昂是真的难过了,他真的知道错了。
身上很痛很痛,但是心里更痛……
他刚想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少年的声音却更快,动作却更快,在话音落下的同时,金属门也狠狠地关上了。
他说——
“再见,曾昂。”
再见,周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