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轻语迟迟不动,两个人便僵持下来,引得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看,若再这么耗下去,恐怕真要传出什么风言风语了。“……大人。”简轻语心里着急。陆远不为所动。简轻语咬着唇看看寺门方向,眼看着秦怡已经开始起疑,心下一横脱口而出:“您说过不会找我麻烦!”话音未落,陆远周身的气压便低了下来。“……这是您自己说的。”简轻语声音瞬间又小了。陆远定定地看着她,许久之后面无表情地将刀收回鞘中,然后转身就走。简轻语还以为他要亲自去杀人,心里一紧急忙跟上去,追了没两步就看到陆远翻身上马,带着锦衣卫众人直接离开了。……就这么走了?简轻语愣了愣,突然回过味来——他好像生气了。一想到这点,她下意识要追过去哄人,但听到秦怡唤她之后瞬间冷静下来。……算了,他愿意气就气去吧,反正不管怎样都不会比现在更糟了。简轻语轻呼一口气,赶紧瘸着腿走到秦怡面前,还未等站稳,就听到她连珠炮似的问:“你怎么这会儿才出来,方才陆远在跟你说什么,他为何要同你说话,你们认识?”她问了一堆,简轻语只听到最后一句,正想否认,就注意到她身旁的简慢声盯着自己,似乎要看她打算怎么圆。简轻语清了清嗓子:“我方才迷路了,恰好撞见锦衣卫杀人,就吓得要摔了一下,陆大人方才是在警告我,要我不得乱说。”“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一瘸一拐的,”秦怡听与侯府无关,顿时放心了,“你既然伤了,就别乱走了,去马车上等着,我与嫂夫人说过话便回,慢声你也去马车上歇息吧。”“是。”简慢声应了一声,便直接上了马车,简轻语扯了一下唇角,也瘸着腿往马车走。秦怡看着两人都回去,便要去跟秦家嫂子话别,只是还未等她主动过去,秦家嫂子便先一步来了:“你看今日这事儿闹的,什么还没做,就被人给撵了出来,听说山下有家素斋还算不错,不如咱们去那边再聊聊?”“还是算了吧,令侄……一表人才,只是不大适合侯府的姑娘,”秦怡假笑着敷衍,“不如等过些时候,我托侯爷帮忙问问,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庶女。”秦家嫂子闻言脸上的笑顿时挂不住了:“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娘家配不上你们宁昌侯府?”“我可没这么说,只是齐大非偶,有时候高攀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嫂夫人觉得呢?”秦怡眯起眼睛反问。简轻语嫁得如何不关她事,可嫂夫人如今种种,分明是在落井下石,若侯府如昔日一般风光,她不信嫂夫人还敢领个歪瓜裂枣来。秦家嫂子气得不轻,正要出言相讥,想到什么后轻笑一声:“妹妹与其在我跟前说这些,倒不如好好想想,为何锦衣卫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了南山寺。”秦怡愣住。是啊,那妖僧兴风作浪也非一两日了,锦衣卫为何先前不来,偏偏今日来了,莫非是得了他们要相亲的事,为了不让他们好过,存心来破坏?秦家嫂子见她明白了,倨傲地勾起唇角:“你好好想想吧,锦衣卫摆明了要与你们侯府作对,京都哪个体面人家敢这时同你家定亲?若是再丢了我们这门亲事,你家大小姐怕就真的要耽误了,到时候不仅你们夫妇会得个苛待长女的名声,慢声和震儿也要声名受损,这也就罢了,你能容忍这个长女在侯府留一辈子?”她说罢,不给秦怡反驳的机会,便扭头就走了,只留秦怡一人面色难看地留在原地。马车里。简轻语支棱着耳朵试图听清她们的对话,可偏偏什么都听不到,正要偷偷将帘子掀开一角时,就听到简慢声淡淡开口:“所以锦衣卫针对侯府,并非因为震儿,而是因为你得罪了陆远。”她这句话并非疑问,显然心中已经有了答案,简轻语也索性承认了。“我以前倒不知道,你撒谎的功力如此之高,”简慢声眼底闪过一丝嘲讽,“难怪近来总给震儿送银钱,原来是心虚而已。”简轻语顿了一下,微微坐直了些:“比不得妹妹你,临阵脱逃见死不救的功力也是十足。”“若没有我,你以为陆远如何及时赶到?”简慢声看向她。简轻语早已猜到陆远是她找来的,可也不觉感激,而是似笑非笑地反问:“若非你腿抽筋,我早就逃了,轮得到你来帮忙?再说你去寻他时,应该知道未必来得及吧?”简慢声眼眸动了动,抿着唇别开脸,倒是不与她针锋相对了。简轻语也懒得与她继续掰扯,轻嗤一声后缓缓道:“今日之事到底因我而起,所以我也不同你计较,至于我与陆远的事,记住不准乱说,否则……”“否则如何?”简慢声眯起眼睛。简轻语和她对视片刻,突然笑得灿烂:“否则我就把你和李桓的事宣扬出去。”“你胡说!”简慢声突然激动,“你若敢污蔑……”话没说完,帘子便被撩开了,秦怡探进头来:“污蔑什么?”“……没什么,不过是在闲话家常。”简慢声迅速冷静。简轻语扬了扬眉,默默看向车窗外。秦怡疑惑地看了她们一眼,便叫车夫打道回府了。回去的路上,简轻语本以为秦怡会倒苦水,顺便尖酸刻薄地评价一番秦家嫂子的行为,结果一路上半点动静都没有,反而是皱着眉头,似乎在为什么事苦恼,与她平日的脾性极为不符。简轻语又多看了她两眼,大概猜到了什么。到侯府已经是下午时分,秦怡下了马车便急匆匆往主院去了,倒是简慢声停了下来,待周围没人后警告简轻语:“不要以为捏住了我的把柄,我就不敢将你如何了,若你再不尽快解决侯府困境,即便鱼死网破,我也会将你和陆远的事告知父亲。”“原来你觉得李桓是你的把柄啊?”简轻语笑眯眯。简慢声表情一僵,干脆扭头就走。简轻语看着她带了三分薄怒的背影,再也笑不出来了,因为她知道简慢声方才的话绝不只是威胁。可不向陆远求饶,侯府困境就不得解决,简慢声早晚会将她的事告知父亲,到时候别说给母亲迁坟,她自身都会难保,可要向陆远求饶……不也一样自身难保?意识到自己陷入死胡同后,简轻语咬住下唇,半晌垂下眼眸一瘸一拐地往别院走去。正是晌午过后,别院里没什么人,她没看到英儿,便独自回了寝房,关好门后将衣裙撩了起来,只见左腿膝盖上掉了一大块皮,红通通的很是吓人,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还在渗血。……难怪会疼成这样。简轻语叹了声气,一瘸一拐地去取了金疮药,仔细地涂抹在膝盖上。她这瓶金疮药还是陆远给的,曾经她自制了一瓶敷伤口的药粉,陆远用过一次后便要走了,把这瓶用了一半的给了她。这金疮药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敷上之后伤口凉凉的,减轻了不少疼痛感,血也立刻止住了,简轻语顿时好受了许多,同时又有些不满——这药如此好用,陆远都舍得拿它换她配的药粉,可见她的药粉效果更佳,早知道今日会受伤,当初说什么也不该给他。简轻语轻叹一声,仰面躺了下去,发了会儿呆后很快便睡着了。她今日起得太早,又受了不少惊吓,这会儿好不容易放松些,顿时睡得又香又沉,睡了许久后才轻哼一声,慢悠悠地从梦中醒来,结果刚一睁眼,就猝不及防地跟英儿对视了。“呀!大小姐您醒了啊。”英儿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简轻语失笑:“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奴婢想看看您醒了没有,”英儿一边说,一边扶她起来,“晌午就没用饭,您也该饿了吧,我叫厨房准备了些饭菜,悄悄送了过来。”简轻语顿了顿:“准备饭菜而已,怎么还要悄悄的?”“您还不知道吧,夫人好像跟侯爷说了什么事,侯爷发了好大一通脾气,闹得可厉害了,”英儿认真解释,“现下阖府上下都战战兢兢的,咱们自然也要小心些,免得被人捏了话柄。”简轻语思忖片刻,想到什么后笑笑:“放心,他很快就好了。”“为什么?”英儿疑惑,“难道您知道侯爷为何会生气?”“无非是不想自家女儿低嫁折了他的面子,”简轻语不甚在意,“待他想清楚耽误在家比低嫁更丢人后,自然就答应这门亲事了。”“……您在说什么?奴婢为何听不懂。”英儿眉头紧皱。简轻语抬头看向她:“过几日你就知道了。”若她猜得不错,最多三日,宁昌侯便会来找她了。大约猜到宁昌侯的决定后,简轻语便安心在别院养伤了,陆远那金疮药着实好用,敷了几次后就结疤了,走路也不再像先前一样疼。她耐心地等着宁昌侯来找自己,然而一连等了好几日,不仅没等到宁昌侯,反而等到了秦夫人的侄子赵玉庆骑马出游时遇到锦衣卫、结果马儿受惊摔伤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