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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节(1 / 1)

安置区的大夫自认身份低微,不敢出声,可程斌等人却忍不住了,“是啊大人,既然大家确实有好转,就证明药方对症,您又为何……”“我知道你们是担心病人听了这话丧气,对不对?”洪文也不生气。程斌点头,“是,之前您也说过,哀莫大于心死,若病人自己有信心,病好得自然快些。”世上的事就是这么玄,有时分明是同样的病、同样的体质,一个有信心,觉得自己能好,他真就好了;另一个垂头丧气,觉得自己死定了,他也真就死了。所以程斌等人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但你们敢拍着胸脯说这一副药就能治好么?”洪文反问道。“这?”程斌几人面面相觑,还真不敢。这病跟以往他们接触过的病例都不同,所有的一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接下来到底会如何,谁也没谱。洪文用镇纸压平几张纸,提笔写医案,头也不抬道:“病人生病时,就等于把命交到咱们手里,我们说什么他们都会信。所以即便现在告诉他们马上就要痊愈了,他们也不会怀疑。但之后呢?病情一旦反复,他们对我们的信任就会大打折扣,生死关头,如果连大夫都不足以信赖,你们觉得病人对自己的信心会不会兵败如山倒?”程斌等人也不是傻子,根据以往的医典记录,所有疫病往往都会有一个明显的特点:顽固!所以洪文对于病情反复的担忧很有可能成真,他这么做确实没得说。“可是大人,”其中一名医生稍显迷茫,“那以后咱们都要跟病人说实话吗?”有的时候说了,真就跟杀了病人没什么分别。这里就能看出个人悟性和脑子活泛的差距来了,不等洪文开口,程斌先就道:“你可真是在太医署憋傻了,就好比王西姆一顿能吃八个饽饽,咱们也要跟着吃不成?自然是就事论事。”这话可谓直白,加上病情好转气氛轻快,直接把众人逗笑了。那医生终于回转过来,很有点不好意思,“大人,我钻牛角尖了。”洪文笑笑,“无妨,道理越辩越明。”快乐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大约两个时辰之后,松针等人再次高烧。洪文的担忧成真了。但因为他之前就曾说过这种可能,病人们心里都有了准备,倒没像最初那样慌乱。帮洪文说话的那个青年还有气无力道:“不怕,干,干他娘的!”众人就都苦中作乐笑起来,“对,干他!”又是一碗药下肚,高烧第二次缓缓退去,被折腾了一整天的病人们也陆续陷入昏睡。洪文等人再次退出来,抬头就见黄卞急匆匆走来,“又有三人发病,已经吩咐人往这边挪了。”“坏了!”那外来大夫叹道。“不,是好事。”洪文冷静道,“尽快发现,总比拖到后面无法收场的好。”众人都点头,确实是这么个理儿。现在大家都在,总不至于慌了手脚,就怕这病刁钻得厉害,非等他们走撤走了再集中爆发,那可真就是大祸临头了。“听说熬的药有效?”黄卞指挥众人将新发现的三名病人抬进去。洪文点头,“有是有,但并不完全对症,还在反复。”“那就好,多喝点就是了,才刚有药商送来两大车药材,管够!”黄卞跟着松了口气。他就怕什么药都不管用。“不是这个道理,”洪文摇头,见黄卞满眼疑惑,他直接换了个更简单易懂的说法,“就好像婴孩和大人对打,纵使能让大人感觉疼痛,可哪怕再多几个也不能将大人杀死。”黄卞恍然大悟,“不够劲儿!”洪文一愣,无奈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吧,所以还是要调整药方。”而且所谓治病,就像两军交战,都讲究战术战略,大夫也好,病本身也罢,都会不断适应,如果他们一直找不到正确的药方,现有汤药的效用会逐渐降低,最终……无效,因为那病适应了,或者说变强了!黄卞听了,“治病救人的事我一窍不通,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要什么只管开口。”“我还真有想要的,”洪文想了下,“要几只肥鸡、鸡子,再要几斤白米,若有菜干子,也弄一点来。”黄卞听傻了,“这玩意儿也能治病?”洪崖听小徒弟嗓子都有些哑了,就主动帮他解释道:“非也,打仗还要吃饱了再砍人呢,这些流民体质太弱,纵使喝了药也是事倍功半,需得双管齐下。”黄卞懂了,“没问题!我这就叫人送来,多送些,诸位也要及时进补,可千万别病倒了。”众人就都笑,“这个我们自然晓得。”“对了,还有一件要紧事,”洪文哑着嗓子道,“这病来势汹汹,可查到源头?”若不找出源头斩草除根,大家就永无宁日。第八十八章黄卞叹道:“不瞒你们说, 前些日子不是揪出来几个细作么?我头一个就怀疑是有人投毒,可转念一想,如果他们真有这样的手段,还不如找军营固定采购的几个店铺和市场下手, 将士们吃到嘴里直接一锅端……”众人都跟着点头, 面罩下发出整齐的“确实。”细作的目的一般就那么几项:策反和探听消息,可这里有什么?窃取医术机密?还不如直接绑了大夫跑。指望千八百号老弱病残造/反么?怕不是个双面细作。若说看到朝廷重视后决定放长线钓大鱼?那这线未免也忒长了点, 只怕来日鱼没钓上来, 下手的人先就把自己缠死了。是隔三差五就带兵进山的康雄不好暗杀啊, 还是做出这个决定的“始作俑者”黄卞不值得?黄卞颇有些文臣共通的优秀品质:多疑,于是他先把那几个细作严刑逼供,又将他们的落脚点翻个底朝天,还真找出两份记录康家军活动规律的密函, 但都跟本地疫情毫无关系。洪崖啧了声, “莫非真是意外?”黄卞点头,“我还问过最先发病的那几个孩子和他们的家人, 这两个月都不曾接触过什么可疑人物, 只是大概半月前他们在城外小树林煮了一条野狗来吃……”“野狗?还煮了吃?!”程斌等人异口同声道。那多脏啊!见他们这么惊讶,黄卞挑了挑眉毛,“想必几位出身不错吧?”哪怕隔着面罩,都能感受到程斌和那两名医生的尴尬, “还, 还好……”他们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因家境太好而感到羞愧。与太医署大部分成员一样,三人都出身医学世家,对此习以为常。可边境就好像一个完全陌生的,充斥着饥饿和贫穷的世界,有种无形的东西将他们和当地人隔开。如果都这样也就罢了, 偏偏上司洪文短短几天之内就跟当地人打成一片,可每每他们出现,军营中的将士们也好,外头的百姓也罢,都会立刻变得客气而拘谨。洪文是家人,你们是客人……这种清晰的区别对待让他们浑身不自在。有生以来第一次,他们意识到这就是“高高在上”。黄卞了然地哦了声,什么都没说。洪崖幽幽道:“你们没饿过,自然不知道饿能把人逼到什么份儿上。莫说野狗肉,就是地上的野草、路边的树皮都能剥来吃。”饿到肚子里没有一粒米一滴水,从胸膛到两腿之间用力凹陷进去,一根根肋骨紧贴着,隔着肚皮都能看到胃壁相互揉搓,恨不得吞掉对方,内脏如同被人狠狠掐住按进醋缸里的那种痛苦,不经历过的人很难想象。程斌等人顺着一想,只觉五脏六腑一阵翻滚。他们以前曾在书上看过类似的记录,可那毕竟是文字,无数个惨绝人寰的场景都浓缩成几行平淡而苍白的文字。万万没想到这样的事情竟距离他们如此之近。“可是,”程斌迟疑道,“现在不是建了流民安置点么?不说顿顿有大饽饽白米饭,可也不至于挨饿,为什么他们还要去,去吃野狗?”两个医生跟着点头,显然都有相同的疑惑。“饿怕了,”洪崖瞅了他们一眼,摇摇头,觉得果然还是自家小徒弟最好,这些福窝里长大的大人们过于天真,不知世事艰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快饿死过的人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滋味儿,到死都不会浪费一点能吃的东西……”就好像穷鬼永远不会漏掉地上任何一枚铜板一样。三人若有所思,都有些惭愧的神色。折腾到现在,天已经快亮了,遥远的东方天际隐隐泛起鱼肚白,似乎有压抑不住的光明随时等待喷薄而出。“黄大人的意思是,三个孩子可能是被那条野狗传染的?”树苗要长得好就得经历风吹日晒,洪文懒得继续开解三个属下,转头去问黄卞。黄卞点头,“孩子们说怕引来狼群,吃了野狗后就把剩下的残骸烧掉埋了,我已派人去查看情况。”目前看来,野狗最可疑,那么接下来要确认的就是埋藏是否严格?以及野狗的来源,它死之前是否还传染了其他人?*******“什么?远平府爆发瘟疫?!”隆源帝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消息属实?!”来报讯的人递上折子,“远平知府黄卞黄大人亲笔所书,官印完好,连夜六百里加急送来的。”隆源帝夺过奏折,一目十行看完,见太医署的人已经第一时间赶到进行控制,微微松了口气,“嘉真长公主呢?!”来人才要说话,就听外面又来报,“东北大营六百里加急!”自从战后,大禄朝已经有三年没出现过六百里加急了,可今天竟一口气来了两封,内外伺候的宫人们无不震惊。“呈上来!”隆源帝急道。嘉真长公主离开当日,康雄就写了六百里加急的折子上报,希望京城那边加以接应,但东北大营地处大禄朝边境最北端,路也难走,反而使得黄卞的折子后发先至。折子上“嘉真长公主已于当日连夜启程返京……”的话映入眼帘后,隆源帝顿时觉得身上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竟向后蹲坐在龙椅上,仪态全无。还好还好,姓洪的那小子还知道利害得失……隆源帝眉头紧锁,按着龙椅的手指不断敲击,脑海中走马灯一般闪过无数想法:瘟疫大多发生在大规模天灾人祸之后,或是初春雪融冰消之际,可现在那边才刚要入冬,怎么会有瘟疫?是意外,还是人为?所幸今年刚好轮到太医署去那边,不然……隆源帝用力捏了捏拳头,很有点劫后余生的侥幸。洪文是信得过的,他年纪虽轻,但医术丝毫不逊色于其他太医们;又有一个相熟的师父跟着,两人都是在民间游历惯了的,见识过的天灾人祸远超寻常太医,有那师徒俩坐镇,再加上黄卞、康雄文武相帮,想必弹压得住。只是那边环境恶劣,马上又要入冬,若有物资短缺,倒是个麻烦事……顺清思路后,隆源帝缓缓吐了口气,又点了几个名字,“万生,传他们来议事!”首领太监万生只隐约听见一个瘟疫,早就惊得魂飞魄散,生怕小徒弟们传错话,竟自己扭动肥胖的身体,以超乎寻常的速度狂奔而去。万生刚走,外面就有人报说三皇子带五皇子和六公主来请安,隆源帝本没什么心情见,可又不忍心冷了孩子们的心肠,也只好叫他们进来。“给父皇请安。”三个孩子从大到小一字排开,规规矩矩行礼,连最小的六公主都做的一丝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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