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除了父兄二人,颜青画还没见过谁这般英武不凡。
若说她家父兄是温文尔雅俊逸出尘的书生大家,那荣桀便是英朗深邃剑眉星目的健壮男儿。
没了遮住脸的浓密胡须,他整个人看上去年轻许多,通身朝气显露无疑。
被她这样小鸡啄米般看一眼偏一眼的,荣桀也跟着挠了挠头,他瞧着这会儿漂亮的仿佛画中仙子的媳妇,半天没说出话来。
倒是刚才打趣邹凯的那个小哥跳出来,跟颜青画道:“以前大当家年纪小些,下山办事总被人轻视,他也嫌那些姑娘家寻死觅活要以身相许,这才弄了这一张大胡子脸。”
颜青画见他呆愣愣站在那俊脸微红,不由安下心来,也跟着笑了。
“还是这样好看。”她道。
本就不是什么深闺小姐,她自幼也是山田里长大,该大方的时候从不扭捏,一句话就博得了汉子们的好感。
纷纷冲荣桀起哄:“快也夸夸嫂子。”
荣桀咧嘴一笑,一口白牙衬的整个人更是爽朗。
“你比我还好看。”
一屋子人都跟着笑了。
寨子里好久没这么热闹过,颜青画纵使很累,也一点不耐烦都没表现出来。倒是燕嫂子有眼色,两句话就把没轻没重的愣头青们轰了出去:“叫人家小两口说些话。”
等房门都关上,荣桀便搬了椅子坐到一边,冲着她笑。
颜青画大方叫他看,轻声问:“一会儿是不是还要出去吃酒?”
荣桀想了想,体贴道:“也不是非要去,喜宴都已经留好,一直热在灶上,现在就能吃。”
山里面没什么好改善伙食的,荣桀便叫寨里人放养些山鸡,年节的时候好打打牙祭。
正是春笋甜嫩的时候,两只鸡能炖一大锅笋子蘑菇,光吃笋都鲜得很。
这日喜宴算是丰盛的,有山笋烧鸡、鸡汤炖芋头、酸辣萝卜、蒜蓉空心菜,再加上小白菜蛋花汤,四菜一汤凑得整整齐齐。
翠婶人仔细,给新人一样留了一碗,不会叫他们吃不到自己的喜宴。
颜青画下午用了三个芋头,这会儿还不饿,想了想说:“我吃不了酒,不如出去认识认识乡亲们,省得面生。”
这亲成了,天地也拜了,她便当自己是山寨人,总要跟邻里乡亲认识。
荣桀认真看着她,笑着说:“我就知道你要去。”
“你把这个摘下来吧,回头我给你打两个妆箱,把东西都收进去。”他说的是颜青画身上的两件压妆。
颜青画仔细把它们取下来,轻声道:“这些年,还好保住了。”
“以后有我在,它们便会一直陪着你。”他真诚道。
颜青画背对着他,低头笑笑。
这人书都没读过,讲出来的话却忒是动人心。
等到两人吃席回来,夜已经深了。
乡亲们高兴地各回各家,吹灯睡下。
冷风吹过树林,飒飒作响。
颜青画跟荣桀回了竹屋,荣桀刚要说些什么,便听她开口:“先洗漱吧。”
荣桀老老实实等在外面,听里面她净面漱口,再出来时已经去掉了一脸的浓妆。
堂屋里有些暗,他没看清她的脸。
颜青画低着头,催他赶紧去洗,自己则躲进屋里去。
荣桀虽说是大当家,也不过是父母早亡的孤儿,他今日才刚满二十,将将成了男儿汉。
这日里成亲匆忙,也没有个长辈给他讲夫妻之间的事儿,他竟也没那么些个小心思,只仔仔细细把自己收拾干净,轻手轻脚回了卧房。
里面龙凤喜烛摇曳着温暖的光,颜青画已经收好那身喜服,穿着里衣坐在床边,床上两床被褥已经摆好,等着他们安然入眠。
颜青画低着头,听见荣桀的脚步声,才抬头看他。
只这一眼,荣桀便瞧见她眉心那道伤痕。
他微微一皱眉,两步走到她身前,轻手摸了摸那疤痕。
颜青画只觉得心跳如鼓,她紧紧攥着手,等着他即将而来的厌恶。
然而荣桀却没什么太大反应。
他只是道:“下回下山,我给你带几盒胭脂,点额妆漂亮得很。”
颜青画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的热意怎么也收不回来。
“你……”
荣桀咧嘴笑笑,他顺了顺她略有些枯黄的长发,把一个小茶几搬到床边,往大肚茶壶里续了些水。
“安置吧,晚上你若是口渴,叫我取水给你。”
颜青画肩膀一抖,瞧着怪可怜的。
“荣桀,”她轻声喊他名字,“过些时候吧,现在我还是有些怕。”
她声音很轻,显得楚楚可怜。
他们毕竟才刚认识一天。
荣桀顿了顿,随即笑道:“傻丫头,想什么呢。”
他扶着她睡到里面,给她严严实实改好被子,这才在外面的被窝里躺下来。
“睡吧,累了一天了。”
颜青画原以为换了个家自己会睡不着觉,可似乎就在荣桀最后一个字说完,她就幽幽沉入梦乡。
荣桀扭头看她,喃喃自语:“还是个小姑娘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荣大当家:小样,刮了胡子就不认识人了。
大嫂:……恕我直言,仿佛换了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