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我一时心急!”孟之微懊恼地拍了下手掌,她小心了一路,倒是关键时候总沉不住气。“我们当初做决定的时候也没保证就一定能顺利无虞,暴露也是迟早的事,能拖一刻是一刻罢了。况且还有之前你说起赵大人对你的态度,我心中总是不安,觉得许多事情的头绪都会聚到一起,到时候怕是难以梳理清楚,如今或许是老天爷给我们机会也不一定。”孟之微镇定下来,思路亦变得清晰,收敛神色,“我现在就去弄清楚这个人的底细。”“去吧,在那姑娘面前我们也不必太着急,这样就显得我们被动了,她若有目的,一定当先沉不住气。”孟之微点点头,又由不得叹道:“幸而你来了,不然我又乱了阵脚。”琴濯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心里总还藏着些现在不可说的念头,换到自己身上依旧是一团乱麻。幸而赵文汐不是爱打听的闲事儿的人,见他们夫妻能处理问题,便暂且离开了。琴濯任由人坐在屋里,除了刚开始去送了杯茶,一直没有出现。此处是官府征用的几间民屋,专门用来给各地官员往返办事的临时居所,除了中间的正屋用着,两侧都用来堆些杂物。琴濯一直在侧屋里悄摸注意着正屋的动静,见人起坐踱步呆不住了,方才款步而至。“让姑娘久等了。”琴濯坐下之后,并不急于提起方才之事,像是等对方先开口。“不知二位商议得如何?”琴濯看得出来对方不比先前气定神闲,想必也是拿捏不准他们的态度,所以开始着急了,略笑了笑佯装惊讶:“姑娘说的什么事?”“就——”对方见琴濯似要赖掉事情,不觉绷紧神情,“夫人现在又何必跟我装模作样,那位孟大人分明是——”“原来是这事啊。”琴濯恍然,却是面色未变,又拆了一包自己带来的蚕豆,自顾自咬得嘎嘣响,“姑娘既知道,又何苦硬挤进来耽误终身,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弄不好要杀头的。”琴濯放轻声音,一副吓唬小孩儿的样子,好似在劝对方回头。对方见她这般态度,倒是拿捏不准了,咬牙道:“夫人就不怕我将此事宣扬出去?那位大人既然乔装当官,必然是有不可说的秘密。”“你这么着急想傍上我家大人,不也有秘密?”琴濯略抬了下眼,眸光流转,“还是说,你就看上了她这个人?想与我争一争正牌夫人的地位?”气氛一时沉静下来,对方的气势也落了下风。琴濯等杯中的茶泡好,悠然抿了几口,方才道:“这事儿我们自认倒霉,既然大家都有秘密,不妨摊开来讲讲。有时候鱼死网破可是什么都捞不着,彼此互惠方才是长久,你说呢?”“我是贱命一条,想必夫人跟那位大人如此小心谨慎,必有大事要办,我若抖露出来坏了你们的事,那才叫得不偿失吧。”对方不肯轻言放弃,便放出狠话。琴濯待要开口,孟之微从门口进来,表情淡漠道:“无所谓,大不了就是个掉脑袋,死了一了百了,怕的是求生无路求死无门罢了。”“大人当真就不怕我抖露出去?”“皇上如今就在怀北府衙,要不要我帮你引荐?”听到孟之微如此说,琴濯也慌了一瞬,暗地里揪了下她的袖子,让她别把话说得太过,万一对方着了急,还真就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可孟之微也琢磨过来,这事儿越怕越被动,论起来她也是赌上身家性命了,早就打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思,没道理在这处叫人拿捏了,敞开态度反倒不似先前焦灼。对方一见她如此,果真开始心慌意乱,琴濯趁机道:“姑娘若想清楚了,我们不妨做个交易?这不也正合你的意?总好过彼此争锋相对都丢了性命。”无论求财还是求权,总得先活命才是,琴濯断定对方没有求死的意思,方才这般肯定。对方思虑半晌,终是泄气般叹了一声,开始妥协:“夫人说怎么办吧。”“这就对了。”琴濯扬起嘴角,“姑且不论我家大人的身份,姑娘是急于躲避什么?”对方抬起眼看了她一下,方将事情娓娓道来。孟之微一边听着,心中暗思,倒是跟她查探的一般无二,只是对方到底在躲避谁尚且不清楚,而对方亦含糊不清不肯说明。这一点琴濯倒是不疑有他,毕竟谁也不会闲的没事儿干呆在茅厕里专门守株待兔只为赖人才是。孟之微当时说见她带着包袱,应该并非怀北本地人,只是不知为何躲避到此,慌不择路之下倒是撞破了她的身份。“事情就是这样……我也并非有意如此,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出此下策,只求二位替我遮掩一段时日,二位的事情我必然守口如瓶,到死都不会说出去的!”“你说你怀孕了?”琴濯摸着下巴,捡着一个似乎并不重要的重点。对方愣了一下点点头,孟之微也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疑惑转头。但见琴濯满脸喜色地将人扶到座椅间,打量着对方的肚子,好似那里有自己亲生的骨血一般。“这真是瞌睡有人递枕头了。”琴濯本以为这次的事是倒了大霉,没想到倒是给他们提供了一个遮掩身份的大便利。“喳喳你这是……”孟之微有所意会,只是不太敢相信对方。琴濯暂且没有跟她说太多,跟那姓孙的姑娘道:“明人不说暗话,既然我们彼此都需要掩盖身份和踪迹,那么事情就好办,只需要将你这个孩子记在我们名下。”“夫人想要这个孩子?”“并非。”琴濯怕对方误会自己是想抢孩子,遂摇了摇头,“只是需要你这个孩子来帮忙掩饰罢了,我们成婚多年无子,外人必然要有所猜测,若依你一开始的打算,就入府中为妾,届时你也有一处安身之地,可以躲避追寻你的人,我们也可解燃眉之急。”早在之前,琴濯就想收养个孩子用以掩饰孟之微的身份,只是孟之微觉得收/养/孩/子也有责任所在,所以一直没有商量定。如今这递到眼跟前的,琴濯觉得就不如图个便利。“既如此……就依夫人所言。”对方应该是真的没了办法,所以思虑了一瞬就做了决定。见对方同意,琴濯也松了一口气,又道:“只是我这么冒然让你入府也不妥当,得等之微回京依照寻常程序抬你进门,这孩子的月份也得先瞒下,一个月应该够了。”“若我mǔ_zǐ 能逃出命来,来世我必定当牛做马报答夫人!”对于她难于开口的事情,琴濯暂且没有紧逼着问,与之商量清楚一切事宜,说好今日就先跟自己回京。“只是这样,外人不知要说得如何难听。”孟之微思来想去,还是不想让琴濯蒙受非议,等她回来后仍旧没下定决心,“况且我们与她素昧平生,真能信得过么?”琴濯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只是没办法的办法而已。她虽表面冷静,也不是真的不担心对方将事情抖露出去,那他们连安排的机会都没有,直接坐大牢得了。至于名声……琴濯眼角微扬,“我还怕这个?这些年也没少人背地里说我是不下蛋的母鸡,不如就坐实了,如此一举两得。”“那还不如直接当我是负心汉算了。”孟之微觉得这主意虽好,就是叫人心里开心不起来。“你现在好歹算个‘红人’,背地里不知多少人盯着你,若弄个‘宠妾灭妻’的名声,不等身份暴露就该被人拉下马了。”孟之微皱着脸道:“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上那个茅厕!”“这谁又能料到。”琴濯忍不住笑了一声,想起来什么又将她拽到一边,打量了下严实的门窗,“那东西你一直戴着吧?”孟之微意会出意思,脸上有点不自在,挡了下她的手,“我哪敢落下,平常在外面也少不得跟人接接碰碰的,家伙事还不得穿戴齐全了。”一想到之前被人撞见时四目相对的情景,孟之微都忍不住尴尬。琴濯抿着唇,脸颊上泛着两个深深的梨涡,瞅着她的下摆思虑道:“我听说那玩意儿都是硬的,要不改日我给你换个石头的或者铁的?”孟之微霎时耳根子通红,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有些气急败坏地叫道:“你哪儿听说的!虽然……但是……可也不是整天都硬的啊!”“你又知道了。”琴濯露出一抹不屑,心道还不都是见过猪跑没吃过猪肉的,猪鼻子插大葱装什么相呢……作者有话要说:晚些二更~第96章 青梅薛岑看到赵文汐打包回来的一堆东西说是孟之微的, 就知道是琴濯来了怀北。他心里没多思考主意,起身就来了问仙坡。对他的忽然到来,琴濯和孟之微也是提着一颗心, 尤其琴濯一想到隔壁屋里还有个“预备妾”,脚底板就发虚。“就按咱们刚才商量好的, 只不先别在这里声张, 别让薛……皇上看到人。”“明白。”孟之微跟着她深呼吸一口气,两口子扬起一道统一的笑容,相携走出去。“夫人什么时候到怀北的?”薛岑看到琴濯, 那眼神也是亮晶晶的,有点烧起来的势头。琴濯不着痕迹地跟孟之微错开了一些,垂眼道:“我也是顺路来看看,今日就回去了。”“大热天的跑个来回, 夫人对孟卿真是有心。”听出来薛岑话里的阴阳怪气, 琴濯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僵着表情寻思快点把这场面应付去。之后薛岑又拉着孟之微有的没的问了一通, 表面上都是在谈论公事,眼神却没放开琴濯。琴濯坐得浑身不自在,眼看时辰也差不多了,就道:“安安那边也应该忙完了,我们还要赶回京城,这便走了。”薛岑随之起身,“我也要回府衙,夫人在哪里等人?或可稍你一路。”琴濯一阵头痛,知道今天要是不跟他说个话, 怕是别想轻松回去了,只能妥协道:“就在府衙附近, 那便……劳烦皇上了。”最后几个字琴濯几乎要碎了牙,亦是想到让他继续呆在这里他们不好挪人,眼下还是先安抚他为妙。跟孟之微递了个眼神,琴濯先行跟薛岑离开了问仙坡。而孟之微一心记挂着隔壁的事情,觉得薛岑也不顺路客气一句,先前从钱州回来的时候也是这般,且同行的还有黄鹤风师徒,便没有觉得不合适。琴濯犹如上断头台一般上了马车,看到薛岑幽幽的目光,忍不住把屁股往后挪了一下。薛岑看到了,眼神里蔓延出一丝幽怨,“跑来就只为看孟之微?”“……也不是,就顺路。”薛岑却道她顺路都不忘给捎那一大堆东西,罢了伸出手道:“东西只有他的份,没我的?”便是两人真要有什么,那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关系,琴濯觉得他总是意识不到自己的身份,不耐烦地拍去,“我给你带东西像什么!”她待要收手,薛岑却不肯放开,像是黏住她一般,甩都甩不掉。“早知道你没良心,我都不求什么了,就这一会儿让我抱抱。”琴濯听了,羞耻心再度泛了起来,说什么也不肯依他。“再折腾,可不只是抱抱了。”见她终于安静下来,薛岑垂下眼,“非要我说违心的话,就好像我是欺男霸女的恶人一样。”你不是么?琴濯默默地将目光移向他,一切尽在不言中。显然薛岑毫无这个意识。马车也走得慢慢悠悠的,一刻钟的路程硬是拖成了一个时辰,可琴濯丝毫办法都没有。她已经主动了一步,再想退回去是不可能了,就算是一国之君的耐心也是有尽头的。她若反复无常,很可能会失去这个先机,就这么半推半就的,痴缠了一路。虽然夏日天长,到京城也不会太早,薛岑怕云海国王遇刺最近会不太平,便说道:“等你们启程我派几个人暗中看顾着你们一些。”琴濯哪里敢同意,当即便摇头,“我不要,有人结伴又不会出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