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厉害!不知怎的,就是觉得好厉害!等他们略略回神,那一批妇人散去,洪文才拉着两个小的上前,指着柜台上一匹青灰色的棉布问:“小哥,那个怎么卖?”五皇子扒着柜台边跳脚,一蹦一蹦小兔子似的,急得不得了,“看不见呀!”洪文失笑,赶紧把他抱在怀中,“这回看见了吧?”五皇子美滋滋点头,“哇,好多布!”听那伙计说一尺七文钱,三皇子立刻露出今天第不知多少次震惊:“这么便宜?!”七文钱竟然能买一尺布?!洪文看出他的心思,想了下,摸了一小粒碎银给那伙计,“小哥儿,略问几句话,不敢耽搁你挣钱。”这店里人来人往的,他也不好耽搁人家买卖。那伙计见了银子,果然眉开眼笑,忙将银豆子揣在怀中,笑容越发真挚,“客官说的哪里话,您尽管问!”他一个月也不过一吊钱,一天只能赚几十个铜板罢了,这位客官给的银子都够他好几天工钱啦!别说问话,就算让他当街唱曲儿也成啊!“七文钱不算便宜啦,”洪文对两位皇子道,“你们可知道七个铜板在外面能买什么?”兄弟俩面面相觑,都是摇头。“能买七个素包子,两个半肉包子,七根糖葫芦……”洪文连珠炮似的数着。那头伙计笑着竖大拇指拍马屁,“客官记性真好!”五皇子震惊不已,“好多!”“可一尺布却做不来什么,”洪文继续道,“你们看这布,宽只一尺有余,而成年人若想做一件短褂子,前后两片连带袖子怎么也要八尺,这还是掐边、领子和腰带用下脚料呢。一尺七文钱,八尺要多少?”三皇子脱口而出,“五十六文。”洪文点头,“是了,可你们知道寻常百姓一日才赚多少?”他以眼神示意那伙计,伙计憨笑道:“小人是新来的,所以每日只有六十个大钱,可管吃管住。若干得好了就能涨工钱,一般那些早来的都是一百个钱。”“一百个钱,”洪文重复道,“这还是轻快活计,外头那些摆小摊、卖苦力的更不容易,可一件小短褂子的布料就要大半日的工钱哩!若再有裤子、鞋子呢?额外还要养家糊口,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哪一样不要钱?就连烧火用的柴,也是外头樵夫担进来卖的。”两位皇子听了这一大通,都是若有所思的样子。洪文甚是欣慰。一般这个年纪的孩子只想着玩,可他们却有这份耐性听,真是孺子可教。、过了会儿,三皇子率先回神,主动问那伙计,“那寻常百姓最常买的是哪种布?多少钱?若是成衣又要多少……”他的话还没说完,旁边竟挤过来一个干瘦的妇人,一听这话就急道:“这孩子,真不会过日子,买成衣多贵呀,还是自己扯布家去做划算!少花几十个大钱,省的钱还能送你们念书哩!”三皇子顿时被臊了个大红脸。对这种热心快肠的妇人,他素来没什么抵抗力,只小声哼哼道:“我,我就是问问……”虽然已经在努力适应,但大庭广众之下讨论几十文钱什么的,他还是有些张不开嘴。周围有些吵,那妇人却没听见,拿眼睛往他们三人身上一扫就道:“兄弟三个吧?要我说,这样的布你们干脆一回要一整匹,左右白瞎不了,一整匹拿还能便宜五文钱哩!下剩的碎布头还能糊鞋面子、做荷包,自己穿也好,拿出来卖钱也使得。”三皇子惊讶道:“碎布头也能用?”那妇人这会儿才注意到他肌肤白皙手指纤长,竟不像个吃过苦的,不由心头一动,暗自感慨起来:嗨,想必是家里刚败落了,还不适应呢!难怪不会过日子!于是越发耐心,几乎将自己毕生积攒的省钱窍门都系数教授了,惹得三皇子又感动又尴尬。见他们迟迟不买,那妇人好像又明白了什么,压低声音道:“其实若实在……正好你们差着个头,大哥穿完了给二哥,二哥再给小的也是一样的。若好生爱惜,也跟新的差不离。”洪文:“……”倒也不必。三皇子:“……”我何德何能沦落至此啊!五皇子:“……”你们都在说什么?听不太懂!从布庄出来之后,三皇子百感交集道:“老百姓想过好日子真是门学问。”那样精打细算的,连边边角角都考虑到了,丝毫不比治理一个国家省心多少呢!洪文笑道:“这样已经很好了,至少他们还有得划算。来日等两位殿下长大了,他们的日子必然会更好过。”三皇子看了他一眼,郑重点头。是啊,等他长大了……作者有话要说:有个情况跟大家说一下,那个治愈系轻小说《我的小宝贝》和《红楼》的性向重叠了,而同频道只能有一篇申榜,为了能顺利双开,我改成了耽美,但其实没有影响,因为几乎没感情线……基本上就是小宝贝外甥女和大宝贝舅舅的治愈系美食日常,治愈角色,也治愈我自己,言情读者们也可以放心大胆的入!相信我,绝对符合你们的口味!!!入了可能后悔,不入绝对后悔!!真真儿的!第一百零三章“陛下给我的?这可是海蟹!”洪文看着万生送来的一篓子螃蟹, 强忍着口水道。海中浪潮大,海蟹比起湖蟹、河蟹来,又多一股自然的咸香和劲道,口感十分独特。京都距离海边数百里, 寻常可见不到。如今中秋虽然过了, 满黄母蟹不易得,可恰恰是公蟹肥硕的时候, 大块大块雪白的肉吃着过瘾得很!万生笑眯眯点头, “正是呢, 洪大人教导两位皇子有功,陛下十分欢喜。这不,今儿一大早才快马送来的海蟹,统共也不过尖儿上那几位贵主子得了, 这就特意吩咐杂家挑一篓子极肥大的给您送了来。”说罢, 又凑近了小声道:“我亲自去挑的,这篓子真真儿的好, 都还活着呢, 沉甸甸的,保准指甲尖儿里都是肉。”自从治好了隐疾之后,万生待洪文越加亲近,直拿他当个知己。洪文忙拱手道谢, “有劳有劳。”万生摆摆手, “也不值什么,得啦,我得赶紧走,陛下那头还用人呢,你们赶紧吃, 死了就不好了!”两人就此道别,洪文又一路小跑回来,美滋滋看着那一大篓子张牙舞爪的螃蟹,开心得不得了。他先托人往何家送了些,剩下的就让做药膳的同僚清蒸了,一群年龄各异的老太医们都笑呵呵等着,跟过年似的。时下流行的蟹子吃法叫“洗手蟹”,就是将生蟹子剁碎搅拌,客人洗手的功夫就得了,故而得名。但脾胃虚弱的人吃生肉很容易得病,一干太医们都认为这种吃法不利于保养,故而一致首推清蒸。新鲜的海蟹并不需要太多额外调味,只需在笼屉下铺一层厚切姜片汽蒸就好。熟了之后用力一掰,断口处都是满当当的白肉!往那姜醋汁儿里轻轻一蘸,更添风味!只是这么一想呀,就喜得人浑身发痒。不多时,蟹子熟了,众人围坐一团吃蟹,因香气浓郁,隔壁户部以方之滨为首的几个人频频到门口探头探脑,苏院使直接叫人把门关了。方之滨:“……”有本事吃独食,有本事你开门呀!难得今儿太医署人齐,吃到兴头上,众人还以药材为题、以暖胃驱寒的姜枣茶代酒,行了一个“酒”令,着实热闹非凡。稍后大家排队去洗手,何青亭有意落在后面,洪文也陪着他慢慢往前挪。“都说小医医人,大医医国,你教导皇子就是在医治全天下的百姓,太医署的事,倒不必过分焦急。”自从洪文被正式任命为上书房讲学,主动来找他看病的人就少了,太医署也轻易不肯派他出外诊,导致这位最年轻的太医竟意外成了闲人,平时只好调配些药丸、整理下医案。再说准新郎的身份,别家要成亲的人这会儿必然忙于三书六聘,奈何他是要做驸马的,一应流程皆有礼部操持,他想插手都被一句“礼不可废”挡回来……偏洪文又是个闲不住的,这么熬了几日就浑身发痒,竟拖了个小板凳坐在六部官员上下值的必经之路上,见个人就热情洋溢道:“这位大人,看病吗?”若不是这身官袍,若不是这个地点,真跟外头的江湖骗子没什么分别。洪文摸摸鼻子,闷闷道:“话虽如此,可大夫才是我的老本行,教导皇子本就是意外,没得弄到现在上下颠倒……”他也知道大家一来怕因看病耗费了自己的精力,耽搁教导皇子的责任谁也承担不起;二来么,他如今上午不得空,晚上又不当值,万一头一回赶着去给人瞧病,下回要复诊时人不在,又怎么说?有这个跟别人交接嘱咐的空,倒不如直接让别的太医看了,既轻快又保险。理儿是这么个理儿,可分明有病人却不叫他看,这不折磨人么!上书房那点人,连同外面的侍卫都被他翻来覆去薅了不知多少遍,恨不得见了他就跑:太医帮请平安脉这种待遇虽好,可架不住天天来啊!何青亭老神在在道:“那你不如请辞试试。”一听这话,洪文脑袋都耷拉了。不用问都知道肯定不准啊!正说着话,外头就有了消息,说平郡王妃近来有些见红,想请个稳妥的太医去瞧瞧,太后已经准了。太医署约有三成太医精于妇科,其中又以两位院判为最,大家都下意识看向何青亭。后者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又对眼巴巴看着的洪文招招手,笑道:“罢了,你也随我走一趟!”反正就算他搁在这里也没人敢用。洪文乐得一蹦三尺高,连忙抢过他的药箱来,自己左右开弓背着,“来来来,今儿我就是您的跑腿儿了,这等小事何须您亲自来……”何青亭胖胖的脸上泛起一抹笑,果然由着他去了。走到半路上洪文才回过味儿来,“平郡王妃……”薛雨?说起来,有几年没听到她的消息了,现在回想起来,倒是有些唏嘘。何青亭语带戏谑道:“当年你与定国公针锋相对,后又跟她哥哥当街打架的事迹还在坊间流传呢。”大家都说就没见过这么猛的太医!怕不是武曲星转世!洪文臊得脸都红了,双手合十哀告道:“您老发发慈悲,且收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