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对了,你昨晚是……重度贫血导致的昏厥。怎么会重度贫血?”
关卿刚想说话,见来换药瓶的小护士在一边红着脸偷看谢许,还拿出手机,悄悄调到相机模式。关卿连忙制止了她。
谢许眼神看到这边,扯着嘴角笑了笑,食指竖在唇间,对小护士比了个‘嘘’,说:
“假装没看到我,行不行?”
小护士满脸通红,捂着心脏一副不好了的样子,推着小车离开了。
室内重新安静了下来。
关卿还是很累,是那种劫后余生的疲倦。担心了那么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只要谢许说的,他就信。
他信谢许是不喜欢江碌的。
明明刚睡了那么久,刚醒没一回儿却又有了困意。他闭上眼睛假寐一会儿,再睁开眼睛时,就见谢许看着他,眼神又深又柔软,映着窗外的澄澈天光。
见他睁眼,谢许一愣,神色迅速冻住,移开视线。
关卿:“……”
“谢许……呃,谢先生,”关卿想了想,“你不用工作吗?”
谢许看着别处,回答:“不。”
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关卿也不好再问,他见谢许不愿同他说话,便闭上眼睛。
谢许盯着窗户里关卿的倒影看了一会儿,见他似乎睡着了,便悄悄地转回眼,看着关卿。
没有镜子,但他也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傻兮兮的。
像个趴在金银财宝旁边傻笑的大财主。
谁知,关卿突然睁开眼睛,憋着笑问他:
“为什么看我?”
因为你好看。
谢许当然不能这么说,他想了想,说:
“我为什么别的哪儿都不看,就盯着你看?肯定是你的原因,你好好反省一下。”
这么好看,是得反省反省。
流氓气息十足的同时,还有一点点像高中批评女生化妆的年级主任。
关卿:“……好吧。”
谢许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出去拎了几个餐盒进来,说:
“差不多了,吃完午饭歇一歇,我送你回家去睡。”
关卿刚喝了半碗粥,有点饱,他对谢许说:“你不用照顾我的,我自己可以。”
而且谢许脸色很苍白,自己也不见得舒服到哪里去。
比起看他在这儿忙来忙去,他更愿意谢许回家好好躺着。
谢许面无表情道:“怕你有个三长两短。”
这说的……
关卿看着阳光投在地板上的光斑,甚至有轻微的耳鸣。
谢许接道:“——那我那么多定金找谁要去。”
他没去看关卿,就是耳根有点红。
关卿:“……”
关卿:“可以去找我妈要,我的银行卡直接跟她关联的。”
谢许递给他勺子筷子,把餐盒一个个打开,对着小护士的好脾气消失了,没好气地说:“别废话,吃。”
菜不多,卖相感觉还好。
关卿尝了一口。
谢许看着他的表情,努力装作不经意问:“味道怎么样?”
关卿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是谢许自己下厨做的了,还很可能是借的医院厨房,匆忙中做的——他一定自己都没尝过自己做的菜。关卿努力吞咽下那一言难尽的东西,笑着说:“不错。”
谢许将信将疑地尝了尝,很快脸色发青,把关卿手里的菜全拿过来盖上,放到垃圾袋里作势要丢。
“你别丢!我觉得挺好吃的!真的!”关卿急了,扶着床沿想坐起来。
谢许很快丢完餐盒,回来扶他,关卿却抖着手推开了他。
谢许一愣,试图解释道:“那东西不是人吃的,我喊小张打包江云轩的菜过来。”
从他的角度看,关卿逆着光,眼眶有点泛红,他很快把杯子扯上来遮住脸,蜷成了一团。
“你怎么了?”
谢许有点无措,做错事了的小孩子似的站在一边。
关卿摇摇头,直到小张把菜送过来,谢许喊他起来吃,他也摇头说不饿。
一副抗拒的姿态。
关卿很难受,连他自己也很惊讶,自己会因为这个事情这么伤心难受。
他是很想吃的,谢许做的饭。
谢许并没有做过几次饭,偶尔是在他的要求下,掂两下铲子,自己完整地从头到尾做一顿饭,几乎是一次都没有。
那几盘不算好吃的菜,对于关卿来说意义重大,他很珍惜。
谢许第一次下厨,是为了他,他怎么能不高兴呢。
而且这样,他在谢许生命里的分量,是不是又重了一点?
至少他是‘吃过谢许亲手做的饭菜’的人。
如果别的不行,就以这种方式,让关卿这个名字在谢许脑海里加深一点,也足够好了。
他也觉得自己幼稚,像是玩儿游戏收集卡片似的,明明这些卡片,‘吃过谢许做的饭’‘和谢许聊天到半夜三点’这些东西,全都那么微不足道,但他却乐此不疲。
甚至把它们当做人生至高的成就。
这种事情,谢许是无法理解的吧。
谢许送他的手表他戴了六年,之后出去出差时,被某个朋友弄丢了,他拉黑了对方的所有联系方式,断绝来往。
当时大半夜的,他打着手电在弄丢的那条小河沟里找了一个通宵,没找到。
那种站在水里近乎绝望的感觉,他至今仍记得。
出差完了,回到家,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窝在谢许怀里哭一场,但是谢许不在。
他打开了谢许演的电影,在开篇男主角的独白那里,对着电脑屏幕说:
——“对不起,我把你送我的手表弄丢了。”
谢许的念白又低又沉:“在我的生命中,曾经有过春秋夏。”
——“我不是故意的……那个朋友已经绝交了。”
几乎是一句气声,谢许的尾音消散在渐响的风里:“现在只余冬天。”
——“我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