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琼思一时也想不到,脑海中忽然蹦出苏辛夷的影子,但是下意识的就否认了。苏辛夷现在只是东宫太子妃,这样的事情陛下怎么会交给她?不是李贵妃,也不是苏辛夷,只能阮明妃与齐贤妃中的一个,景王与吴王成亲后,二妃与皇后的关系逐渐亲近,想要讨好皇后,卖皇后一个人情也合情合理。广平郡王妃的神色很是难看,还想要说什么,晏琼思伸手拽了母亲一下,轻声说道:“娘,咱们出宫吧。”“就这么走了?”广平郡王妃觉得这婚事就这么退了实在是不甘心,如果与江家的亲事再退了,以后女儿想要挑更好的人家简直是难上加难。她还是想求一求皇后,让皇后帮帮忙。江大人就算是一状告到陛下跟前,但是皇后娘娘跟陛下这么多年夫妻,难道这点情分还没有?她不信。只是皇后不肯帮罢了。越是这样想,广平郡王妃心里越是恼火,等到出宫坐上了自己的马车,这才对着女儿说道:“我看你姨母如今也不像是以前那般护着我们了,归根结底,在她心里还是容王更重要。”晏琼思转头看着微微摇晃的车帘,脑子里还在想接下来怎么办的事儿,一时间也懒得跟母亲分说。姨母更护着自己的儿子不是应该的吗?外甥女哪里能比得上亲儿子,她早就明明白白的。广平郡王妃没发现女儿的异样,还在喋喋不休,“你父亲的差事现在还没着落,我看着皇后也不肯尽心,这样拖下去如何是好?今儿個我就该提一嘴的,结果因为退亲的事情给气得忘了。”听到这话,晏琼思心里想着,当年姨母正得宠,陛下对姨母看重,所以姨母才为父亲求了一个差事。这么多年,父亲这差事当的无功无过,在原地踏步不动,只怕陛下早就想让父亲腾地方,只是没有合适的机会。上回,借着商君衍的事情,陛下撸了她父亲的官职,正好是一举两得。想要父亲官复原职根本就不用想,以她父亲的性子,再给他个官职低无实权的差事,只怕面上挂不住也不肯去做,最终也只是顶着个郡王的爵位罢了。既然如此,又何必再去因为这件事情跟姨母闹不愉快?想到这里,晏琼思看着母亲说道:“娘,如今你与姨母不只是姐妹,你还是广平郡王妃,姨母却是皇后,终究是不一样的。”广平郡王妃被女儿这么一说愣了一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到什么时候我与皇后也是亲姐妹,这能有什么不一样?”“当然不一样。娘,今日的事情若是发生在表哥的身上,姨母会怎么做?”“怎么做?当然是为容王出口气……”广平郡王妃说到这里一愣,又看了一女儿一眼,似乎有些明白了,随即脸色更差了。晏琼思却不怎么在意的样子,慢慢地说道:“人心都是一样的,在娘的心里,也是我与哥哥更重要。”广平郡王妃张张嘴,最后嗤笑一声,“也是,你说的有道理,若是跟以前一样,皇后娘娘也不会逼着我们答应与江家退亲了。难道就真的要退亲?”“退吧。”晏琼思漫不经心的开口,“这婚事也不是我想要的,当初只是权宜之计,只是姨母说要体面退亲,体面是可以,但是江家害我丢了颜面的事情也不能就这样算了。”广平郡王妃知道自己的女儿一向有主意,但是现在不同以前,她忙开口说道:“你不要胡闹,既然你愿意退亲那就和和气气地退了亲,以后娘给你再挑一门好亲事便是。”晏琼思笑了笑,“我心中有数,您只管去跟江家谈退亲的事情。姨母现在就担心咱们给容王添麻烦,再说表哥对我确实不错,为了表哥就这样吧。”广平郡王妃想起容王这个外甥也沉默一下,确实对女儿很是看顾,“那就先这样吧,我明儿个就去江家。”晏琼思微微颔首,随即轻笑一声,“娘,你也不用担心,女儿总是能嫁出去的。”广平郡王妃听着女儿这样说,心里十分的难受,半晌才说道:“当然,我女儿的婚事自然是要如意的。”马车还没到广平郡王府,晏琼思半路便下了车,不动声色张望四周,然后快步进了一处小巷子。小巷子又窄又长,踏着青石板路,一直走到尽头,这才推开一扇木门闪身进去。曹清正坐在对面酒楼,眼睛闪了闪,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招过一旁的人低声说道:“你继续在这里盯着,我出去一趟。”“曹哥,你去哪里?”曹清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看错,轻声说道:“有点急事,你记住了,酉初曾爷那边的人回过来,你跟着人走,去了说什么做什么都知道吧?”“知道,您放心吧。”曹清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干,你是从曾爷那边走出来的,想谋个堂堂正正的出身不容易,这是个好机会,别错过了。”曹清扔下这话就走,眼睛一直盯着那小巷子。等他下了酒楼,没照着原路跟过去,而是绕了路,从巷子里的另一头靠过去,在街口买了四五个巴掌大的烧饼,油纸一裹提在手里,在墙角沾了点泥灰,双手往脸上一搓,眼神一变,就像是一个寻常百姓家的汉子。顺着巷子没走多远,就瞧着一户人家半敞着门,一个老妇人正骂骂咧咧地训孙子,脚边不远处还有摔了一地的碎瓦片。曹清带上一脸憨厚的笑容,伸手在大门上敲了两下,正骂人的老太太抬起头,半眯着眼睛看过来,一瞧是个生面孔,不认识,就喊着嗓子问道:“你是谁,找哪家的?怎么这条巷子里没见过你?”曹清瞧着这家的小孙子一双眼睛盯着自己手里的烧饼,嘴角还有口水流出来,他就忙打开油纸包拿出一个递过去,小孩子一把接过去就往嘴里塞。老太太一见就要抢回来,边抢边骂,“八辈子没吃过好东西,一个烧饼就把你馋的眼珠子都掉在地上,没出息的东西……”“大娘,我就是想问个路,一个烧饼不值啥,是我给的,你别骂孩子了。”曹清挠挠头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说道。老太太听到这话脸色好看了点,问,“你想问什么路?找哪家的?难怪瞧着你面生,是来走亲戚的?要说,你这亲戚也不靠谱,怎么你还摸不到门?”“早几年家头里遭了灾我们就换了地方,亲戚家的信也给弄丢了,只能凭着记忆来找人。可是,到了门前瞧着不是我家亲戚的人住着,我就犯了嘀咕怕是找错了门,这才找您老问问,您这岁数肯定知道得多。”“那倒是,我在这里住了一辈子,这一片就没我不知道的人家,你想问哪家?”曹清听着老太太倒是痛快,就忙把手里其他的几个烧饼都塞给那孩子,老太太忙要阻止,曹清就道:“大娘,我也不能白跟您打听,贵重的东西我也拿出来,几个烧饼给孩子吃,您就收下吧。”“就一句话的事儿,哪里值这么多烧饼。你这后生长得厚道人也厚道,你问吧。”老太太笑眯眯地开口。曹清搓搓手,指了指这巷子的另一头,“就与您家隔了五六户的那家,莪小时候跟着我爹来过一趟,只是这里的巷子长得都差不多,也不知道走没走对门,我隔着门瞧了一眼,院子里的人面生得很,跟我们家长得一点也不像,这心里发怯,就没敢过去问问。这不是怕找错门惹上麻烦,我们乡下人进城就怕惹麻烦。”老太太看着曹清一副老实憨厚的样子,一想也是,乡下种地的能有多大见识,进了城可不是怕惹事,就想了想说道:“你说的那家还真不是以前住的人家,这宅子原本住的人家姓孙,你家亲戚是不是姓孙?”曹清一脸惊喜,“老太太您怎么知道的,我们家就姓孙。”“你小子还真行,要是都姓孙那就没找错门,不过你运气不太好,姓孙的那家今年也是倒霉,好端端的儿子读着书却染上了赌,你说咱们这养的平头百姓能有多少家底去赌?供一个读书人都要费老鼻子劲儿了,欠了一屁股债,赌坊找上门,就把房子给收了,不久前那宅子才有人买下来。”曹清听到这话心头一凛,展桥跟他提过一嘴,说是太子妃怀疑当初史家涉赌背后就有益王的影子,现在搬走的那家也是因为赌博没了房子,就这么巧?而且,之前他瞧着进门的那个人像是润仪郡主,如果没看错的话,润仪郡主来这种地方做什么?这里可不是她那种贵人会来的地儿。曹清心念一转,脸上露出一个震惊的神色,结结巴巴的开口,“赌钱?咱们这样的人家哪里能赌钱啊?这可是不得了,不得了。大娘,那搬走的我家亲戚人没事吧?”老太太听着曹清先关心亲戚的安稳,脸色又好了点,“没事,就是那读书的闹出这样的事儿,可能觉得没脸见人,想搞一根绳儿吊死的,可偏他是个命长的,赶巧他娘那晚上就是睡不着去看他一眼,这命就留下了。造孽啊,好好地一孩子,以前见到我总是打招呼的。”曹清拍着胸口,“这就好,这就好,命还在,其他的还能慢慢的赚回来。大娘,那您知道他们搬哪儿去了吗?”“这我就不知道了,走的时候怪匆忙的,咱们这些老邻居早上起来一看门都空了。”老太太边说边摇头。曹清心头一沉,随即面带惆怅的讷讷开口,“大娘,那您知道买房子的是哪里人吗?好不好打交道,我想上门问问我家亲戚的去向,不知道他们知不知道,既然落难了,咱们乡下有房子,总有他们落脚的地方,我担心他们现在连个住的地儿都没。”老太太挺惊讶的看了一眼曹清,这年头这么良善的也不多见,乡下人打秋风的多,帮衬人的少。这么一想,看着曹清就越发顺眼,这小伙子之前还给了好几个大烧饼,她想了想就说道:“小伙子,我劝你还是别上门了,这搬来的一家不是个好惹的,咱们这一条巷子的人都没人跟他们打交道,别看就住了个小院,里头人还不少有五六个,个个膀大腰圆的,瞧着就不像是好人。你还是赶紧回家吧,找不人就算了,别真的惹一身麻烦。”曹清一脸担忧,“大娘,我虽然也怕,但是我还是想过去问一句,我那亲戚家里也是好几口子人呢。”“那一户人家不像是咱们京城本地人,说不上哪里的口音,听着怪怪的,老婆子劝你还是赶紧回家吧。”曹清一脸无奈的点头,“大娘,您都这样说了,我要是不听您的话,那就辜负您的好心了,我先回家一趟,跟我爹商量商量怎么办。”“对,回家跟你爹商量去,这种事儿还是家里的长辈做主,年轻人心是好的,可别办了坏事儿,快回去吧。”“哎,我这就出城,多谢大娘,没有您这几句话,说不定我就真的莽上去了。”老太太摆摆手,曹清就告辞出了她家。不过,曹清没有真的转身就走,而是拉了拉衣领,微微弯弯腰,再配上他那张脸,就像极了生活不如意的丧气的人。m.他顺着长巷低着头抄着手靠墙走,等他经过那道门时,眼角微微一瞥,两扇木门半掩着,并不能看清院内的情形,只能听到院中隐隐有男子说笑的声音传来。确实如老太太所言,不是京城本地人的口音,老太太没听出来,但是曹清一耳朵就听出来了,是遂州那边的口音。他当下微微加快脚步,也没敢多停留,贴着墙溜出了巷子。出了巷子,曹清也没立即变个样子,依旧保持原本的姿态与样子,顺着热闹的大街走了好长一段,一直到他真的没入人群,感觉到盯着他的视线消失了,这才身影一闪拐了弯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