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辛夷岂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她心里是有些准备的,看着张鉴说道:“六尚局的事情皇后娘娘纵然有用我破局的意思,但是归根究底,六尚局尾大不掉,如今六大管事互相勾连,再任由他们这么嚣张下去,最终这一副胆子还不是落在殿下身上。”陛下在位不处置,将来太子登基这件事情也跑不了。若是太子初登基就雷厉风行将六尚局一窝端了,也难免给人留下过于狠厉,不念老臣几十年辛苦的印象,难免会令人唇亡齿寒。苏辛夷既然想到这里,当然不会给殿下留下祸端。张鉴先是一愣,随即才想明白太子妃的意思,心里不由得有些意外,就没想到太子妃能想这么远,这么周到。若是这么想的话,这件事情虽然有利有弊,却是利大于弊。张鉴立刻答应下来,转身立刻让人去查施庆,不仅是施庆便是吴宜也让人查清楚。六尚局息息相通,只有打破一个口子,才能破局。苏辛夷将此事交给张鉴去查,她自己还要忙查账的事情,而且偶尔还得给中秋宴会搭把手,除此之外还记挂着死士与商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罩头砸来,饶是她觉得自己能干,此时也是连轴转。太子那边比苏辛夷更忙,除了这些事情之外,还有朝堂上的事情也得替陛下分忧,如今陛下朝堂上的权柄有一部分分给太子,六部很多事情都要找太子拿主意,两夫妻一内一外脚底下恨不能生出风火轮来才好。阮明妃那边给苏辛夷递了消息过来,吴王府需要简单的修葺一下,并不复杂,苏辛夷立刻回给皇后娘娘,然后皇后娘娘给工部下懿旨。除了修缮府邸之外,王府那边也添了些东西,阮明妃mǔ_zǐ 是很谨慎的人,所需花费并不多,都不用惊动陛下那边,皇后娘娘这边就给办了。因为阮明妃与吴王识趣,皇后特意抽空亲自去吴王府走了一趟,还特意带上了阮明妃。皇帝知道后只是笑了笑,倒也没有阻拦,就是觉得皇后如今行事怎么有几分苏辛夷的架势。以前的皇后绝对不会做越雷池半步的事情,现在却大张旗鼓地带着阮明妃出宫去吴王府。皇帝放下手中的笔,深深地吸口气,然后看着胡思易问道:“太子那边可有说猎场的事情查得如何了吗?”胡思易立刻上前一步弯腰回道:“回陛下的话,上次殿下说已经派人南下,说是得了消息有线索指向遂州,但是还不能确定,也有可能是虚晃一枪,不过总归是要过去查验,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皇帝听到遂州两个字微微皱眉,“遂州?益王不就在遂州?”“是,陛下。”胡思易立刻说道。皇帝的眉心一紧,“承袭王爵的是老益王的哪个儿子?”皇帝一时间没能想起来,便看着胡思易问道。“回陛下的话,承袭王爵的是老益王的庶长子,嫡长子不良于行无法承继王爵。”胡思易立刻回道。皇帝听胡思易这么说倒是想起来了,微微颔首,“等有消息再说。”“是。”胡思易忙开口应道,瞧着陛下对益王府的事情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他剩下的话就没有再开口。老益王嫡子的腿怎么瘸的,陛下现在不过问,他自然也就不多嘴。说起来益王当年去了遂州,也是因为跟陛下的关系并不是很融洽,有几分被陛下放逐的意思,毕竟遂州不是什么富庶之地。这些话胡思易也只敢自己想想,一个字都不敢说出口的。紫宸殿中一下子安静下来,皇帝拿起折子眼前却一片恍惚,脑海中忽然浮现老益王的脸,半晌皇帝扔下手中的折子向外走去。胡思易一瞧连忙跟上去,心中惴惴,陛下心情不好,他自然小心翼翼怕殃及池鱼。一连几日朝里朝外的气氛都有些压抑,苏辛夷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但是一时也顾不上这些,眼瞅着中秋节马上就到,她这里已经接连两日陪着皇后布置大殿,她这才知道以前参加的宫宴就连大殿的布置都有讲究。忙碌之中,再一次收到了信,这次两位堂哥将信与庞澜他们的信一起送回来,走的是驿站,速度也非常的快。信是太子晚上回东宫的时候一起带回来的,庞澜给太子的信,殿下已经拆开,但是苏登二人的信火漆依旧完好。苏辛夷看着殿下笑着说道:“殿下便是先看也没什么。”晏君初将信递给辛夷,道:“这是你的信,不经你允许,便是我也不能失礼。快打开看吧,知道你等很好久了。”苏辛夷一乐,当着殿下的面拆开,看了几行之后神色郑重起来,看完后将信递给殿下。太子便把庞澜的信给了辛夷,示意她去看。俩人便交换信,苏辛夷瞧着庞澜的信与苏登所写相差无几,看完之后,看着殿下说道:“他们怀疑商队的消息被人泄露,这就有点让人想不通,商队的人都是京城过去的,而且与榆林卫那边没什么交集,便是想要收买也不容易。”晏君初却道:“也未必是商队的人。”“殿下的意思是?”“商队在榆林卫外休整,休整的日子里难免与榆林卫有交集。”苏辛夷微微颔首,“殿下想要查榆林卫?”“劳师动众,且容易打草惊蛇,我会去信给谢观,让他去查这件事情。”想起谢观做事一向缜密,苏辛夷觉得可行。“商队什么时候能回京?殿下。”苏辛夷看着太子问道。“快的话节前就能回来,若是慢一些的话怕是要等到中秋节后。”晏君初看着苏辛夷说道,“信中没写得很仔细,但是商队中是有人受伤的,不宜太快赶路。”苏辛夷轻叹口气,两位表哥也没说有没有受伤的事情,只能等他们来京城之后再说了。这次有人前往接应,至少路上不会太辛苦。商队的事情暂时有了消息,苏辛夷暂时放下一块心事,遂州的事情天高皇帝远的,一时半会肯定也不会有消息。眼下就只有吴王的婚事与中秋宴。中秋宴照往年的惯例邀请朝中命妇与皇室勋贵进宫庆贺,这次几位准王妃的娘家都接到了邀请,虽然往年不是王妃娘家人也会有命妇的请帖,但是作为皇室姻亲还是不一样的。苏辛夷从元徽宫刚回来,坐下喝口水缓一缓,佘嬷嬷就抬脚进来,“太子妃,今日潞州茶马司府上的尤夫人递了拜帖来东宫。”苏辛夷一愣,随即才想到是尤香薷的母亲,太子的姨母,她伸手接过拜帖,打开看了一眼,随即笑了笑,“这种事情自然是听殿下的,嬷嬷,送帖子的人可还有说什么?”“旁的倒是没多说,只是说尤家远在外地,尤夫人这个姨母也没能好好照看太子殿下,心中十分惭愧。”佘嬷嬷一板一眼地说道。苏辛夷:……瞧着太子妃的神色,佘嬷嬷嘴角勾了勾,道:“太子妃,老奴觉得这位尤夫人可能要比武安侯夫人厉害些,若是殿下见她,您可得当心一二。”苏辛夷微微颔首,“武安侯府这些年做的事情,我就不信尤夫人丝毫不知。而且,尤香薷抵京之后一直在武安侯府,前来东宫拜会的意思都无,若是尤夫人真的对殿下还有几分情谊,亲女儿来京,怎么能不正正当当的拜会表哥?说到底,还是跟武安侯府的谋划让她没脸这么做,现在到时来充慈祥的长辈了。”苏辛夷说着都觉得不痛快,脸色更是沉了下去。“太子妃,正是这样您才要当心,尤夫人这样的人如此能豁得出去,怕是不会好打发。”佘嬷嬷忧心忡忡地说道。这世上最怕什么人?便是不要脸皮又自以为德道无暇之辈。等晚上太子回来,苏辛夷便把尤夫人的拜帖递给他。晏君初接过去看了,这才看向辛夷,“你怎么想的?”苏辛夷笑,“尤夫人是要来见殿下,我这个太子妃不过是捎带,我自然听殿下的。”晏君初被逗笑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这段日子朝务繁忙,实在是无暇与姨母见面,只好请太子妃出面招待一二。”苏辛夷懂了,太子这是不想给尤夫人脸面,见都不想见她。“殿下既然这样说,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妾身愿意为殿下分忧。”晏君初:……无奈叹息一声,把人拉进怀中,低着头瞧着她,“谁有惹你生气了?”苏辛夷伸手戳着殿下的手臂,慢悠悠地开口,“我只是看不惯有些人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当初跟武安侯夫人谋算的时候,可没想着您这个大外甥的处境,现在倒是还有脸面摆出一副姨母的姿态来,想想我就憋气。”晏君初曾经也会伤心自己的外家唯利是图,但是他早已经度过那段需要人时时刻刻关怀的年纪,再说父皇对他也算是亲厚,亲情之上他缺失的并不是太多,但是现在听着辛夷这直截了当的不满,还是觉得心头暖暖的。“都过去了,如今她们对于我也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罢了,而且姨母与我也有很多年未见,彼此也没多少音讯,谈亲情倒是有些奢侈了。”听着太子的话,苏辛夷有些意外地问道:“尤夫人也没给殿下写过信吗?”亲姨母,不至于连几封信都不舍得吧?“当初她随着尤简去潞州上任曾写过一封信回来,不过却是求我在父皇面前美言,想要给尤简换一个更好的官职。”苏辛夷脸色更难看了,就只有一封信,还是求官的,虽然殿下现在说不在意,但是还能记得清楚,恰恰说明当初殿下被这封信伤到了心。“殿下不要难过,以后不管我去哪里,都给殿下写家书。”苏辛夷立刻说道。晏君初轻笑一声,把人抱抱得紧紧的,这才说道:“好。”如今,他也有会给他写家书的人了。第二天,苏辛夷才让人去武安侯府传信,请尤夫人来东宫。也只邀请了尤夫人一个人,武安侯夫人她是一个字也没提。不说武安侯夫人在家里如何的恼火,尤夫人收拾妥当便前往东宫。苏辛夷让人把尤夫人领去命妇院,并没有请她来德阳殿的意思。德阳殿是太子妃居住的正殿,只有很亲近的人才会让苏辛夷在这里相见,尤夫人可没这个荣幸。尤夫人也不是第一次进东宫,当初她离京之前,也曾来过一回,她对东宫的格局自然清楚,她没想到会被带到命妇院。命妇院是什么地方?是太子妃见有诰命在身的夫人之地,她可是太子的亲姨母,在这里见她,这就是把她当外人的意思。尤夫人虽然从自己的嫂子那里听说了太子妃的很多事情,但是就没想到她真的能做到这一步,这就是把她的脸明晃晃的摁在了地上。更不要说,她的女儿就要做襄王妃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太子妃便是为了殿下着想,也不能这样打她的脸。.c0m还未见太子妃,尤夫人已经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气,脸色很是有些不好看。苏辛夷卡着时间走进了门,抬眼,就看到坐在哪里的尤夫人。能生出尤香薷那样的美人,尤夫人的美貌不用多疑,如今依然是徐娘未老,眉眼之间的风华还能看出年轻时的风华。尤夫人强压着火起身,板着脸见礼,“臣妇拜见太子妃。”苏辛夷看着尤夫人的神色就能看出她现在的心情可不好,但是这跟她什么关系,她与武安侯府联手做事情的时候,可也没为太子殿下着想过。苏辛夷等尤夫人这一礼恭恭敬敬的行完,这才不疾不徐的开口,“尤夫人不用多礼,坐吧。”这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与语气,把尤夫人更是气的差点倒仰,但是强压住怒火,板着脸坐下后,便开口说道:“怎么没见太子殿下,莫不是太子妃并未告知太子今日臣妇来的事情?”苏辛夷微微挑眉,哟呵,这可真是好大一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