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远不如上次一样凶险,负面情感很快退去了。也许那不知是什么的“眼睛”,早在他翻开笔记后半段时,就已经开始腐蚀他的理智。
不论如何,他是不敢再随便看后半段文字了。收拾完东西,他坐回床边,揉揉眉骨。
教授的毛病是真的多。
只要夏一南想,他随时可以离开世界。控制不住等来的可能直接是枪决,而死亡对于他,惩罚只是永远不能回到这个世界。
但他不确定,要是自身意识被严重影响了,会不会有后遗症,或者干脆直接疯了。如果这样,再回到白墙医院,也算是极为合适了。
个鬼啊。
夏一南有些头疼,但又不想轻易放弃。
还是再等等吧,反正也就几个月了,杀不掉特感照样得回去。现在不该用的能力不用,不该碰的东西不碰就是了。铤而走险又不是第一次了。
他深吸一口气,稍作休息后,往射击场走去,那里也是不少人演练异能的地方。
教授的能力被记录在档案内的名字是“黑刃”,上次他是在无意识下用出的,还未完全掌握,但与他和猎犬搏杀时的特殊能力,几乎一模一样。
至于那突然爆发的精神力,似乎没有任何人知道,笔记上也找不到说明。
不管怎样,精神力他不敢贸然使用,眼下只有黑刃有实战价值。既然要亲手杀掉特感,那平日训练就不能有一点的懈怠。
第五天的时候,黎朔的消息终于传来了。掠夺者再次埋伏在路障区边缘,对他们进行了堵截。
夏一南估摸着也是时候,再去杀些感染者了。而只有实战才能意识到更多问题,这同样是个锻炼的好机会。
支援小队共十人,整装待发,他也在其中。归根结底再多的勇敢,都是因为死亡对于他来说,不是永眠,所以多少有恃无恐。
敞篷越野车碾过大地,无数感染者跟在后头咆哮,身躯摇摆,手脚并用地不断追逐。此时黄昏已近,夕阳拖长了它们狂乱的影子,落在破旧的街道。
枪声与爆炸声在前头逐渐出现,烟尘不断涌起,冲向天际。嗅觉变得太过敏锐,夏一南闻得到空中飘来的淡淡腥血。
这让他整个人都兴奋起来了。
车辆的目标太大,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就停下。勾爪从手部装甲射出,钉住了某栋楼的楼顶。这次不再需要“信”来进行减速了,在抵达勾爪的高度时,夏一南直接断开绳索。
风如利刃,划疼了暴露在外的下半张脸。十道身影越过楼顶高高飞起,阴影划破街道,在空中俯瞰整个战场!
在空中的那几息,感觉很奇妙。犹如飞鸟俯视大地,一切变得渺小而清晰。就连风都远去了,天地间只有赤云,残阳,与无尽的荒城。
几秒钟后,世界上下颠倒,失重感拥抱住夏一南,而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推进器启动,方向偏移,他在空中调整姿势,径直往那边落去。
呼啸的风声中,黑色粉尘状的物质萦绕在他指间,逐渐变得浓稠,最终化为了如黑色线条般的利器,三指宽,约莫两米长,尖端闪着诡谲的光。
地面街道上正有两人在仓皇逃窜,逐渐远离路障区,他们身后是耀眼升腾的火光——黎朔多半正杀得上头,没半点追上来的意思。
夏一南就这样带着数千公斤的冲击力,从天而降。手中的黑刃插进了街道地面,连带着其中一人的躯体,如刺穿一块豆腐。
黑刃的直径不宽,不会瞬时致死。可撞在骨骼上的力度,足以让人立马昏迷,即使是装备着外骨骼。
夏一南不顾外骨骼的警告声,只用了少量的“信”做缓冲。而他踩在了那人的身上,缓解了不少力度。
地面已经轰然开裂出深坑,裂痕如走蛇蔓延,脚下人的外骨骼被踏得粉碎,血从破碎的金属里涌出。
按理说他完全可以做到,不严重损毁外骨骼,就制服或杀死敌人。可眼下他在意不了那么多。
脚下人不动弹了,随后夏一南轻轻松松,拔出了几乎整条没入地面的黑刃,甩甩上头淌下的血,就手一掷。
黑刃撕开空气,钉穿了更前头逃跑的那人,把他整个人带飞出去,穿过数十米的长街,最后狠狠撞在了墙上。
夏一南瞄准的是他的手臂。现在他被摇摇晃晃钉在墙上,身体因为重量下垂,顿时扯开了更宽的伤口,半截骨混着汹涌的血,森然外露。
周遭的感染者嗅到了血腥味,已经嘶吼着冲了上来,面上扯着可怖的笑,嘴角接近耳根。
那人甚至没装备外骨骼,在撞击的眩晕中没有一点反抗能力。
接下来无疑是一场盛宴与狂欢。光是想象那副画面,夏一南就兴奋得瞳孔放大,身躯微微颤抖,指间的黑色粉尘飞舞得也更张扬,浓度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提高,随时能凝出新的利器。
记忆中的画面还鲜活:惊惶的眼神,昏暗的暴风雨,炽热的血从动脉里,带着灵魂一同飞溅。
那是在灯塔如鬼魅般闪过的光中,轰然倒下的庞大生物。
去屠杀,去施虐,去征服。
没什么比这些,更让人血脉偾张。
然而在最后一刻,夏一南像是突然从噩梦中惊醒,猛地别过脑袋去,强迫自己看向他处。
恍惚间又回到了多年前,有人轻轻捂住他的眼睛,说:“别看。”
她的声音温柔得像冬阳,或是世界上任何的美好事物,每次都将他从地狱的快感中扯出,强行回归现实世界。
或许就是因此,这么多年下来,他还能称得上是人,有着可自控的理智。
夏一南花了好些时间,大口呼吸,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忽视掉背后细小的啃食声。附近还有很多掠夺者,他咬咬牙,大步向前,继续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