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律师摆手,神色沉重的说:“纪总现在情况如何?”
纪杭顿了一下,他也算‘总’,但有纪北杨的场合,不论他本人在不在,‘纪总’永远指的都是纪北杨。
纪杭皱着眉故作痛苦的叹口气,说:“目前还在抢救,但医院已经下了两次病危通知书,我不知道这孩子在外面遇到了什么事,我这个父亲的真的太失责了。”
李律师安慰了几句,纪杭眼里含着泪,说:“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孩子没有任何担忧顾虑,安安静静的离开。”
李律师早些年在纪家公司任职,后来开了律师事务所,主打金融方面的纠纷案件,平常接触的公司老板比较多,对纪家也有耳闻,谁都知道纪北杨年轻有为,聪明过人,也谁都知道他老子不学无术,坐吃山空。
都说久病床前无孝子,有这样的老子,大概也足够的心寒。
直到纪杭的意思,李律师说:“关于纪总的遗产分配,我这里有一份资料,纪先生看完再说吧。”
章父默默将带给温倩和女儿的早餐装好,拎着离开了早餐店。
章可溪还没有醒,虚弱的缩成一团,巴掌大的小脸埋在被子里,唇瓣烧的干裂。
看看女儿的病容,再看看那个当爸的,章父一阵难言的心疼。
孩子还在抢救,当父亲就开始盘算起儿子的遗产了。
章父不知道那个在抢救的男孩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但他知道女儿一定是非常喜欢。
早上六点多,章可溪终于退烧了,她昏昏沉沉的想坐起来,被章父按住了。
章可溪的眼睛红肿,茫然的看着他,似乎想起什么,嘴唇颤了颤,话还没说出来,眼泪就湿了枕头,“……他”
章父知道她想说什么,“还在抢救,医生都还没放弃,溪溪你也不能放弃。”
章可溪闭上眼睛,紧缩抽疼的心脏喘过了气,她有多害怕,多害怕自己苏醒以后会得到那个让她痛不欲生的消息,她拼命的想清醒,她想第一时间得到纪北杨的消息。
章可溪擦掉眼泪,哑声说:“我想去手术室外等他。”
“好,吃点东西,爸爸陪你去。”
章可溪勉强喝了几口粥,就喝不下去了,章父用他的大羽绒服将章可溪严严实实的裹起来,蹲在地上给她穿上鞋,仔细掩好裤脚,扶着章可溪离开了病房。
他们走下来的时候,金渺渺和路则宇已经在手术室门口了。
看见章可溪,金渺渺快步走过来,说:“好点了吗?”
章可溪苍白着脸,点点头。
金渺渺扭头对一个中年男人说:“李律师,她就是章可溪。”
李律师正要走过去,纪杭和刚到的周婉莹伸手拦住了他,表情有几分难堪,似乎不想他过去。
李律师礼貌的冲两个人点点头,绕开他们两个,走到章可溪面前。
章可溪茫然的看着他。
李律师说:“章小姐你好,我是律师,我姓李,半个月前纪总将这份资料交给了我。”
李律师从公文包里拿出来递给章可溪,继续说:“这是纪总亲笔手书的《遗嘱继承声明书》,将名下所有资产赠送给章小姐。”
《声明书》上,纪北杨俊逸的字体写着——我在此立遗嘱,对本人所有的部分财产,作如下处理:
我自愿将我名下所有的财产遗留给章可溪女士,包括收入、储蓄、证券、不动产、股份,后附具体财产明细。
本遗嘱为最终遗嘱,如我身后发现有其他遗嘱或者遗嘱草稿,一律视为无效。
本遗嘱制作一式三份,一份由我本人收执,一份在我身故后由律师交委托执行人收执,一份由公证处保存。
立遗嘱人:纪北杨
章可溪怔怔的看着声明书,盯着最后的三个字,握着纸张的手剧烈颤抖,声明书哗哗作响,仿佛寒冬冷夜破碎的冰层,冰冷的海水汹涌上来,淹没了章可溪。
周婉莹说:“不可能,我不相信,一定是她诱骗我儿子写的!”
纪杭说:“对啊,李律师,我希望你们慎重。”
章可溪快要窒息了,遗嘱声明书似乎有千斤重担,她握不住那薄薄的纸,几欲摔倒。
李律师说:“章小姐,请你收下。”
章可溪突然有了力气,将声明书塞回律师的怀里,急切的说:“我不要,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什么遗嘱,纪北杨还在手术室,为什么给我这个。”
李律师说:“对于纪总发生的事我深感遗憾,但是这些是——”
章可溪捂住耳朵,摇头,“你不要说,你什么都不要说,我在等他出来,我在等他!!!我会照顾好他的,他会康复的,我不要你的东西,你走,你快走,不要给我,不要!!!”
她疯了一样的摇头,缓缓瘫坐在地上。
周婉莹想到什么,眼睛一亮,推开别人,对李律师说:“如果她不接受的话,是不是——”
李律师冷着脸,说:“会全部捐赠给红十字会。”
章可溪蹲在地上,死死的捂住耳朵,章父竟一时将女儿拉不起来。
金渺渺蹲下来抱住她,说:“想哭就哭吧,我知道你很痛苦,但是可溪你不能不要,这是纪北杨想给你的,他太爱你了,他想把他的一切都给你,这是他的心意,你怎么能拒绝。”
章可溪满脸眼泪,金渺渺也是,她哽咽着用手指帮章可溪擦泪,说:“他想让你过的像个公主一样,永远不用为钱奔波。若是他不得不离开,他的钱就是唯一能陪伴你的东西,他多怕你的钱不够,怕你为了钱辛苦,怕你为了钱局促难堪,他想让你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当一个快乐的章可溪。”
章可溪哭的看不清眼前的人,她嘶哑着颤抖,“……我知道,可是我好怕……我怕我拿了这张纸,北杨就永远不会回来了……”
不远处,亮了一天一夜的“手术中”灯牌忽然灭了,紧接着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个医生扶着另一个年长的医生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