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几个人加紧脚步,隐隐听到很远的地方有喇叭声,我们一路小跑追过去。这一追路可就远了,足足穿过这个集镇。在镇外,有一处大的场院,四面堆着柴火垛子,正中垒着一个巨大的唱戏台子。我们到的时候,就看到场院里密密麻麻全是人。夜空下,空地上燃着篝火,火苗窜腾,大火映红了半边天空。可就算这样,那些人还是朦朦胧胧,看不真切,像是藏在浓雾里。
场院最外围站着的,是那些穿着白色孝衣的人,我们都觉得晦气,谁也不敢过去。正好身边有个高高的土坡,上面长着一棵虬枝盘结的老树。我们互相扶持,全都爬到树干上,站在高处往场院里看。
只见最里面的戏台上搭着背景,黑糊糊的看不太清是什么,好像有松树有仙鹤有弯月,整体格调十分黑暗。台子上站着两列经过化妆的角色,应该是跑龙套的,油彩绘着脸谱,穿着戏服,煞有介事的样子。卢雯轻声说:“我知道了,这是讲包公的戏,两边人是王朝马汉什么的。”
谭局长十分看她不起,呲牙讥讽:“你还知道王朝马汉呢?”
最为奇怪的是,我们看到的那口巨棺,居然出现在戏台上。因为它太大了,虽然离得远,细节看得还算清楚。此时棺材开着,棺材盖没了,棺材里黑洞洞的,也不知藏着什么。
不知为什么,我眼皮子狂跳,看着那口奇怪的棺材,总觉的不得劲,手心捏了一把汗。
突然从戏台后面上来几个人,这些人穿着破旧的格子衬衫牛仔裤,居然带着手铐脚镣,蓬头垢面,串成一串。
这些扮演犯人的角色,衣服风格很现代,和打扮成古代龙套的角色,形成鲜明对比。
到了台子中央,这些犯人跪在地上,垂着头。别看现场这么多人,可四下里寂静无声,只能偶尔听到火苗噼啪的声音。
一阵喇叭声响,划破寂静。随即,有人像是才睡醒喊了一声:“啊~~”。然后就看到,有个蟒袍玉带打扮成古代官员的人,居然从那口巨棺里爬了出来。
在戏台中间有一把高脚椅子,那人慢腾腾走着,坐在椅子上。借着火光看,这个人装扮虽然不是包拯,但也是其他什么文官,下巴上五绺长髯,面如冠玉,气象不凡,到自有一番驭民之相。
旁边龙套递给他一张卷子,那古代官拿起来,摸着下巴的胡子看着,倒也像模像样。然后他好像说了什么话,听发音根本不是汉语,也不知什么语言。那几个龙套从犯人里押出一个人。
那人头发蓬乱,砰砰磕头,吓得脸色都变了。
古代官看着这名犯人说了一个字,这我们听懂了,他说的是:“斩!”
戏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口大铡刀,跟电视里演的差不多。目测来看,怎么也得二三米长,这大刀,气势惊人,别说砍头了,就算拦腰斩断也毫不费力。
两个龙套押着那名犯人来到铡刀前,一个抬起铡刀,一个把那犯人的脑袋塞在下面。此时周围烈火翻腾,所有人都看呆了,我手心里全是冷汗。
那犯人估计已经吓傻了,根本不知道反抗,两条腿都是软的。只见古代官把一只令牌扔在地上,这就是信号,那个抬铡刀的手一松,往下一摁。我好像真的听到“喀嚓”一声脆响,那犯人的脑袋砍了下来,死尸当即瘫软在地,脑袋在戏台上滚了好几圈。比较奇怪的是,腔子里似乎没有血喷出来。说实话,我当时也看得迷迷糊糊,头一次看砍人头,虽然是演戏,但还是觉得胃里不舒服,脑袋晕晕的,额头上全是冷汗。
又有人递给古代官一张卷子,他聚精会神看着。我算看明白了,这个戏讲的应该是古人审案。
镇子的老百姓搞那么大排场,就是为了看这么一出戏?演古代官的这位应该是专业演员吧?从头到尾的这个仪式会不会是本镇一种风俗?
我正想着,谭局长忽然道:“我们去后台溜达溜达。”
我惊讶地看着他:“大局长,你疯了?我们连场院都不敢靠近,你还敢去后台?”
谭局长说:“你懂什么,咱们去后台直接找戏班子老板,他肯定比这些看热闹的傻吊村民通事理。老板走南闯北的肯定有手机笔记本平板什么的,只要能联系到家里人,咱们就妥了。”
“我总觉得有危险。”我说。
卢雯又说话了:“刘洋我算发现了,你这老爷们胆子比芥子都小,真难为你怎么长这么大的。谁放屁没给你吓死啊?”
我恨恨看她一眼,心说出了事你们就老实了。我说:“行,到时候你们别后悔,我可提醒你们了。”
卢雯说:“就你废话最多。”
我们几个人从树上下来,谭局长领着我们,小心翼翼避开场院里的人群,从外面绕了大圈,一点点迂回靠近戏台子。
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只见戏台上已经人头滚滚,死尸遍地,这一会儿工夫连审案带砍头就整死好几个。
我还来不及细看,就被谭局长呵斥一番。来到戏台后面,果然有几条楼梯通向后台。我们怕被人看见,小心翼翼钻了进去。
后台居然没有工作人员看守,我们顺利进到这里。这地方面积不大,但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有许多大箱子上着锁,摞得高高的,可能是戏箱吧。
绕过大箱子,走在最前面的卢雯忽然惊叫一声:“有人!”
我们就看到,地上摆着一个狗笼子,这笼子里关着一个人。因为笼子非常狭窄,他就像狗一样蜷缩在地上。也不知怎么,一看到这个人,我忽然手心莫名地疼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