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命中注定有一劫,就在半年前,姬钺白的长兄在猎魔时遇袭,正式领了便当退场。
虽然人是死了,但婚契却没有废掉。就这样,这桩婚事兜兜转转,还是落到了浪荡的姬钺白的头上。
简禾抹了把脸。
这还好点。
罢了,跟姬钺白的事还在后头。
现在,就有个真正让她眼前发黑的难关横梗在前。
——她附身的原主,自小就有个青梅竹马,即是乔家的养子,名叫乔瑛。
这家伙,从小就跟乔迩一起长大,根本接受不了她嫁人的事实,却碍于身份一直压抑自己。
在得知姬大公子过世后,乔瑛高兴得简直要在房间里放鞭炮,认为这是天意。岂料,没高兴两天,婚契还没失效的消息就把他整个人都砸懵了。
人不能胡乱刺激,这不,被连续打击了两次,乔瑛破罐子破摔,怂恿原主与他离开这里。并且,因为蝶泽离渡头很近,他就跟原主约好了,会在今天半路来接她离开。
简禾:“……”
好了,她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这里藏了个包袱了。原来真的是准备逃婚用的!
这算啥?豪门二少的淘气小逃妻?
简禾:“系统,也就是说,那个乔瑛大兄弟,现在随时都有可能来抢亲?”
系统:“不错。宿主,你千万不能被乔瑛带走。否则,你与姬钺白的关系,将从一开始就破裂,今后再也无法修补,也没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了。”
简禾:“还用你说?就算姬钺白对我没意思,就算他是为利益而娶我,他也不可能喜欢刚见面就被人绿的感觉吧。”
就在这时,一直匀速行进中的马车,忽然一刹。
外面传来了家仆惊疑不定的声音——
“怎么会这样?”
“你们是怎么探路的?!”
“我们今早来看的时候,这棵树还没倒下的啊,奇怪了……”
情况有变,简禾回过神来,反手把梳妆桌的抽屉推上,撩开了纱帘,探头出去道:“怎么停下来了?”
近距离看到她,四周的下仆面色微红。
一个侍女道:“小姐,前方有棵大树倒下了,把路给拦住了。我们的人现在正在尝试能否把树给挪开。若是过不了,那就只能另寻一条路了。”
简禾探头一看。果然,前方的雪地上,一棵足有约五人合抱粗的树横倒在了路中。
从这里下山,再走一天多就能到达蝶泽。大雪封山,如果想开辟一条路,恐怕比较麻烦。
就在众人犯难时,车队的最末传来了刀剑相击的声音。一个骑马的人影快速掠来,外面守门的车夫被他一掌劈晕。
下一瞬,一个少年推门进来,与简禾对上了视线。
他相貌普通,轮廓粗犷,果然跟乔迩不是一个爹妈生的,正是乔瑛。
系统:“系统剧情路遇抢亲掉落,请宿主切勿被乔瑛带走。”
简禾:“说来就来,这也太快了吧!”
乔瑛拉住了简禾的手,把她往自己马上带:“迩迩,趁现在快跟我走。”
简禾:“……”
她力气根本不够他来,无从解释,一下子就被他提了过去。
乔瑛一抽马鞭,马蹄踏雪,大雪纷扬,朝着远处密林奔去:“抓稳了,我马上就带你离开这里,再也没有人能找到我们了。”
简禾像个麻袋一样,在马背上被颠得七晕八素,无奈根本下不了马:“你等一下!先把我放下来,有话好好说。”
“一会儿再说,我已经在渡口准备好船只了。”
不是啊,兄弟,我跟你不熟,我不想跟你私奔啊!
再这样下去,肯定会被带出这片山林。偏偏又不能乱跳马,否则摔晕自己,就更加反抗不了了。
简禾在包裹中摸索了片刻,忽然触到了那把剪子,心中一动。
在马匹踏水跑过一处浅泽之际,简禾闭眼翻身,往水中一滚,同时用剪刀用力地扎了马屁股一下。
骏马吃痛,狂啸一声,撒开四蹄往前冲去。
“迩迩!”乔瑛惊呼,虽然已经看到她落马了,但马匹正处于狂怒状态,根本不听他使唤,载着他一路往前,很快就消失在了林荫中。
在隆冬落水,那滋味就像被冰封住了表皮四肢一样。尤其是,现在的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了,气温更低。
河面打转转的碎冰被压到水底,咕噜噜地冒着气泡,好在,这里的水流很慢,也不算深,简禾湿了大半的衣服,哆哆嗦嗦地爬上了岸。
系统:“快天黑了,密林危险,请宿主尽快回到车队之处。”
抖掉了冰晶后,简禾拨开枝叶,往刚才车队的地方走去。
顶着西斜的日光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回到了刚才车队的地方。可奇怪的是,这儿的马车东倒西歪,马匹都不见了,人也没了。
难道都去追她了?
就在这时,身后的草丛处传来了悉悉索索的声音,一只少女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作宽慰。
简禾微惊,低头一看,随即松了口气。
她认得这片袖子,是刚才答她话的那个侍女的衣服。看来,刚才马车队的人就在这附近找她。
“其他人在哪里?咱们先回马车里再说。”简禾握住了她的手。
然而,这一握之下,她却发现这只手毫无力度和重量,甚至可以整只被她轻而易举地拉扯到前面来。
——这是一只已经被咬断的手!
与肩膀的连接处,还粘着白骨与皮肉,显然是被巨型的兽类硬生生撕扯下来的!
饶是曾经见过许多可怕的bss,可骤然近距离看到尸块,简禾心脏险些停跳。像被火烧着一样,她把这只手扔在了地上,倏地转头。
悉悉索索声,一头巨大的魔兽,正躲在了阴影下,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简禾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她现在不是封妩,这只魔兽也不可能那么巧就是玄衣的手下。它是一只真真正正食人肉、饮人血的野生兽类。那泛着血光的牙缝里,夹带了咬碎的人肉,还有混杂着脑浆与头发的皮肉。
看来,就在她被乔瑛掳走的时候,那支留在原地的车队,也遭到了食人魔兽的袭击。
如果这么说,反倒是乔瑛变相救了她一命。
系统:“宿主,找地方躲起来。”
不错,那几辆马车就是她唯一的掩体了。思及此,简禾倏地回头,冲向了马车,钻入其中,紧紧地关上了门。
然而,几辆马车对于一头魔兽而言,好比是大块的积木。虽然里面装潢华丽,整体比较重,但翻动起来,还是不难。
简禾现在总算明白当日分尸魍魉的副本里,阿汀被困在晃动的船舱里的滋味了。只是她又绝无可能钻出马车,只能用力地抓住固定的东西,并强忍呕意。
很快,意识到光以摇晃,是摇不出她的。魔兽隔着纱窗,粗喘着气,喷出的气体既热又腥,“嗬嗬”地咬着木门,很快就把木头咬了下来,前门大开。
简禾缩到了最里面,情急之下,捡起了桌下的香炉往它身上扔去。这点攻击根本不痛不痒,它倏地弓起了身子,瞳孔缩成细线,做出了攻击的姿势。
大概是人在极端紧张的时候,视网膜会把摄入的景象放慢几倍播放。简禾倚在了倒错的马车内,清晰地看到巨兽弓身,蹬腿,张开布满利齿的兽口。
可下一秒,这一系列流畅的动作,却凝固在了半空。
布满血丝的橙黄兽眼边缘,露出了一星炫目的金光。简禾甚至能听到那缕金光裹挟而来的透明劲道,撕开了空气!
下一瞬,金光倏地灌入了它的眼球之中,拖曳着绚丽的尾羽——那竟是一杆淡金色的长箭。
随着一声悠长的兽吼,单只眼球爆裂。冲力带着眼球的组织与血肉飞溅满空。简禾连忙用手挡脸,翻过身去,才没有被喷到。
远远地传来了欢呼的声音——
“不愧是姬二,我都看不清,你就射中了。”
“唉,追了老子一晚上,终于追到了。”
“咦,这里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多……马车?”
巨兽在地上痛苦地扭动着。流矢的“嗖嗖”声破空而来,三箭齐发,灌入其另一只眼球。
简禾爬起身来,拨开了马车破了的纱帘,瞧见空地的边缘,正立着几骑人马,没有携带火把,仅以剑刃的光照明。
为首之人,年约二十一二岁,红衣猎猎,乌发轻扬,星夜的暗光于他俊美深邃的脸上浮跃,极淡的灰色眼瞳泛着苍冷的艳色。
而那张在三年后与他形影不离的黄金面具,此时根本不存在。
大腿终于来了,简禾松了口气,暗道:“果然,我就记得姬钺白从来都没有戴面具的习惯。这位大大到底是经历了什么,才会面具不离身?”
就在他的马前,立着两只通体雪白、形似豺狼的魔兽,显然已被驯服。
深夜、背弓、仙宠、成群结队的年轻人,毫无疑问,这是在猎魔了。
说起这话题。在以前,仙门的人逮到魔兽,是见一只杀一只的。驯养魔兽作战宠的这股歪风邪气,就是几年前的姬钺白给带起来的。
虽然很多德高望重的长辈都在背地里斥他是“轻狂小儿”、“养魔为患”,但碍不着年轻一辈的争相模仿。甚至,由于姬钺白箭法奇准,尤其擅长在杀魔的时候,在不损坏魔兽的表皮的前提下一击毙命,故而,很多同辈的仙门少年,都很喜欢在他出来猎魔时跟来凑热闹,偷偷师。
有人环顾一周,道:“这头魔兽刚才应该食人了,你看,那里有只断臂。”
“如果早来几步,说不定就能救下一两人了。”
马车前,那头魔兽双眼已盲,剧痛缠身,奄奄一息,翻滚数周,终于不动了。
那两头雪白色的魔宠上前来,嗅了嗅这头巨兽,忽然闻到了什么,朝着简禾的方向警戒地低吼着。
远方谈笑风生的众人顿时一愣。
“慢着,那马车里,好像还有人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