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的茅房在后院一楼,中间还得穿过一片花园。简禾打着呵欠下楼,刚拐过弯,忽然听到了树丛后,隐隐约约地传出了一阵说话声,跟快断气一样,断断续续的,音调还很高。
简禾:“……”
怎么回事?谁大半夜的不睡觉,躲在草丛后鬼叫?
可细听了片刻,她便发现,那竟是一道求饶的声音。尾音抽搐,惊惧至极:“不不,二公子,您饶了我,信不是我写的,是别人塞在我柜中的……”
简禾:“???”
她的睡意瞬间都跑光了。
卧槽,她没听错的话,这好像是个处置二五仔的现场?要不要这么刺激!
根据黄金定律,一般撞见这种现场的人,转头都没啥好结果,除了被灭口还是被灭口。安全起见,她最好不要掺和了,神不知鬼不觉地溜走吧。
系统:“不能溜。叮!支线剧情要求:请宿主留在原地。”
简禾:“……我次奥,我就出来上个厕所,你们的支线剧情用不用这么无处不在?”
而且根据上次的经验,每次系统提这种要求,等着她的都不是好事。
简禾苦逼地一抹脸。现在也由不得她了,只能等对方走了才离开。
她悄声蹲了下来,躲在了树后的阴影里,从枝叶的缝隙窥视过去。
果不其然,远处一片茂密的枝叶之后,一个男人面如白纸,口唇发颤,被人押着跪在了地上。膝前凌乱地散落着数张信纸。
有人询问道:“二公子,是否按规矩来?”
闻言,那男人手足就开始抖如筛糠,语无伦次地摇头,涕泪流了满脸:“我真的没有,二公子,您饶了我……”
简禾心中捏了把汗,悄声转过视线,想看看这二五仔的老大长什么样。
只可惜,那人却恰好背对着她,且半边身子都被树丛挡住了。只能看到其乌发红衣,身姿挺拔,且袍角绣着大片繁复的银纹。
下一瞬,她便听到这红衣人道:“不了,割掉舌头吧。”
这个令人过耳不忘的声音。性感且华丽,勾人心弦,微带阴鸷。
重点是,耳熟得很。
简禾:“……!!!”
她已经知道自己碰上了何方神圣了。
红衣人的话一出,那男人身后的人便抽出了匕首。
简禾不敢看,侧过了身。下一瞬,她便听到了一声惨烈的叫声,之后,便是一阵不成调的呜咽,估计是舌头没了。
她以脊背抵住了粗糙的树干,捂住了嘴巴,额角滚落一滴冷汗。
系统:“叮!恭喜宿主触发支线剧情,与攻略角色‘姬钺白’提早相遇。”
简禾苦逼地思索了片刻。
上辈子,姬钺白好像是有过一位早逝的兄长。在同辈中,论长幼次序,他排在第二。刚才那一声声“二公子”,不就是在喊他吗?!她居然没联想起来!
这位可不是好相与的主儿。简禾半点都不想在这个混乱的时刻招惹他。未免节外生枝,还是继续假装不在吧。
不知道老天是不是要跟她作对,就在简禾屏息凝神、高度紧张的时候,一滴湿漉漉的雨水,忽然从树叶上滴落,砸在了她的脖颈上。
简禾被凉得浑身一震,鞋尖不小心压到了一根树枝,发出了咔嚓的一声脆响。
外面的谈话声瞬间没了。
简禾微微一惊,当机立断,发出了一声弱弱的声音:“喵。”
片刻后,那悦耳的声音轻笑了一声,道:“野猫。”
待脚步声远去后,简禾才忙不迭地爬了出来,厕所都不上了,跑回了房间。
那晚的插曲了过无痕。在客栈中,简禾之后留心看了,没发现姬钺白的踪迹。估计,他并不是住在这里,而是在这里揪到二五仔,才会就地处决的吧。
很快,时间就走到了婚礼当夜。
宽敞的青砖大街尽头伫立着一座府邸,围墙广得看不到边际,层楼叠榭,玉石檐角,鎏金门环。从上到下,都写满了“我很有钱”四个大字。
悬挂在正门上的黑木牌匾柔泽温厚,刻有端正的二字——白氏,字心填上了稀释过的金粉。如今,红烛高燃,囍字窗花,整座府邸,均被红绸布置得喜气洋洋的。
宴请的贵宾先行入席。流水席则未开,要等新娘步入内院才开放。
简禾挡着脸,与贺熠站在了府门附近的人群中张望。
闻名不如一见,传说中的病秧子白墨存,今天终于出现在了人前。
简禾暗暗皱眉。
坦白说,白墨存的模样长得相当端正。只可惜,一身大红新郎官服,都无法掩盖住他极差的气色。他的面色很白,却并非白晳,而是一种泛着灰气的死人一样的白。唇色青白、眼下青黑。那模样,比半截身子埋入黄土的人还不如。
一直操持婚礼的弟弟白墨轩也相伴在侧,一同迎客。他的相貌与白墨存很像,但比后者多了几分风流。原本两人身量相当,但白墨存如今脊背佝偻,身材消瘦,穿着衣服也不像新郎官,被弟弟衬得阴沉又畏缩。
简禾唏嘘道:“这简直是公开处刑。”
系统:“……”
贺熠压低声音,在简禾耳边揶揄道:“小禾姐姐,那就是你原本要嫁的人?”
简禾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
贺熠撇撇嘴。
接到了请帖的宾客,陆续从马车上下来。这会儿,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是个身材挺拔的红衣男子。
他冲白墨存微笑道贺。从那微敞的衣领处露出的修长脖颈,以及秀颀的下半张脸,还有那高挺的鼻梁,偏于艳丽的淡红薄唇,都让人对他心生出无限的遐想与好感。
可视线一转,他的上半张脸,却被一张轻薄的黄金面具挡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波光粼粼的灰色眼睛。
嗯?
简禾纳闷。
奇怪了,上辈子她攻略这位大大的时候,记得他从来没有戴面具的癖好。莫非这一世的剧本,出了什么不同?
察觉到简禾一直盯着这人看,贺熠眼中精光一闪,道:“怎么了?”
简禾随口道:“没什么,就觉得这个人戴着面具,好奇怪啊。”
贺熠哦了一声,懒洋洋道:“姬钺白嘛。听闻他早几年死了夫人,之后就成这样了。”
在满大街凑热闹的百姓中,一顶缀满了薄纱的红色花轿被八人高抬走过,仪仗与派头都十足。花轿内的新娘端坐在纱窗旁,玉坠头冠微晃,双手叠放一起,头不时轻点,似乎在对外面的人示意。终于,慢慢开路走到了府门面前。
轿子落地后,喜娘笑道:“吉时快到了!新郎官快快上前喽!”
满脸病容的白墨存也难得露出微笑,从弟弟的搀扶中抽出了手,来到了花轿面前,敲了敲门。
花轿中的新娘头微微偏侧了一下,似乎娇羞不已,不愿出来。
往回几次,她仍不出来,喜娘只好出来打圆场,笑道:“好喽,再不出来就要误了吉时喽。”
说罢,就掀起了帘子,牵住了新娘子的手,轻轻一拉,想让她借此起身。
孰料,下一瞬,新娘整个人却从轿子里摔了出来。头纱落地,围观众人惊呼成了一片。
简禾瞳孔一缩,诧异地倒退了小半步,被贺熠扶住了腰。
这个新娘,衣着精致讲究,指甲涂抹丹蔻,头冠缀满珠玉。
可是,她的脖子已在领口处被齐齐切断,上面空空如也,压根儿没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