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有章夫人从中引见,徐菁很快结识了不少官家女眷。
又没多少日,恰逢今年大名府因天灾谷价有所上涨,府衙控制谷价,府官们的女眷却是联合起来准备施捐,贫者施粮,病者施药,其他官家女眷见状,也自请出资。
筹备之日,徐菁、扬波、青霁带着仆妇,乘牛车去嘉宁寺。
嘉宁寺并非古寺,而是八年前方建好,由宗室出资营建,因那年改换年号,乃是嘉宁元年,故得此名。
嘉宁寺出借地方,现在正在搭草棚,一众妇女在寺内清净处相聚,还叫了粮、药商人来,募了钱立刻便交给他们,钱货两讫,明日便能施捐了。
徐菁细看,只有少少一些女眷是她在章夫人引见下见过的。她不禁担心待会儿记不住人,或有失礼之处。
贵妇们或站或坐,满堂莺声燕语,脂粉飘香,徐菁见了有些犯怵,她只分别与一些女眷聚过,章丘又何曾有这样热闹的景象。
“阿娘给郡王夫人问过好,先去找章夫人便是。”温澜在她耳边道,“您大致看座序应对即可,不必一蹴而就。郡王夫人礼佛,想必心性纯善,也无需多虑。”
徐菁找到了主心骨,给郡王夫人问好,而后去找章夫人,很是顺当。
徐菁分不清人面,温澜看过去却一目了然。
大名府尹、广陵郡王的夫人坐在上首,身旁是通判夫人及一些个因她而来的宗室贵妇,再下首则是两厅推官、判官,司录参军事、左右军巡使、诸曹参军事等官吏的家眷,或有其他女眷,也依丈夫官职、衙门分列而坐,分毫不乱。
单看列作次序,便知她们夫婿、父亲的官职高低。只一打眼,几乎每个人背后对应的官吏,彼此关系,便已浮现在温澜心中。
郡王夫人年二十六,自与郡王成亲以来一直无子,因此也愈发愿意四处行善积德,希望能有福报。郡王夫人生得端庄秀美,穿着八答晕锦衣,珠翠甚少,簪了一朵茉莉。
温澜的目光在郡王夫人身上一触即分,有个问题,在她心中也是谜团。
——几十年前,先帝在位时,原本欲立赵理之父恭王为太子,但恭王平乱之时从马上跌下来,得了头疾,从此记不住事。遂由今上践祚。
陛下即位后,多年无子,只得三女,朝臣一度提议陛下立恭王之子为储君。好在后来一名新入宫的美人承恩诞子,如今太子年约十四。
前些年义父尚健在时,私下与她交心,曾称赵理无后与皇城司半点干系也没有。陛下对恭王父子优容以待,但赵理一儿半女也无,防得了人口,防不了人心。
赵理人前笃志崇礼,忠君勤政,唯有在梦中,温澜见到了他不同平日的一面,赵理也笃定自己无后之事与陛下有关。
温澜曾讥讽他断子绝孙,但若要温澜扪心自问,即便义父言之凿凿,身在皇城司多年,她实在不敢全然相信其中的巧合之处。
陛下到底有没有对赵理下手?
这个问题在温澜心中一闪而过,很快,她便将精神放在了与徐菁寒暄的女眷身上。
徐菁带来的是亲女,章夫人爱屋及乌,自然和颜悦色。
问及年纪时,章夫人听徐菁说温澜幼时体弱,寄养在寺庙中。她也有一女,又得了幼子,颇为唏嘘,“徐姐姐不容易,只是扬波耽误了年华,还是应当早日寻一夫家。”
章夫人看扬波垂下眼,以为是羞涩,又附耳对徐菁道:“你初来京师,不甚了解,若有什么想法同我说,我也帮你一道留意着。”
徐菁感激地看了章夫人一眼,刚想说说自己的想法,忽然瞥见扬波波澜不惊的神色,心里又打起鼓来,不敢擅自决定,只含糊道:“多谢英华了。说起来,令嫒今年多大了?还有几年出阁?”
章夫人立刻转了话头,谈论起自己的女儿来。
两人正畅谈之时,忽然一美妇缓缓而来。
章夫人住声看了会儿,小声道:“这是谢判官的夫人。”
“谢判官如此年轻有为?”徐菁看她也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不知为何,这些日子自己并未见过。
章夫人嘴角微微上翘,说道:“哪里,这是谢判官休妻后续娶的,因为此事,还被御史弹劾了。”
她还有话没轻易说出来,这位新谢夫人是农户出身,原本做厨娘,因为颜色好,才被谢判官看上,不计资妆娶了回来。平素,章夫人是不愿同她往来的。
徐菁了然点头。
说话间谢夫人也走到了近处,与众位女眷招呼,徐菁又细细观察众人对待她的神色。
在这些判官、推官、军巡使等官吏的夫人中,谢夫人是来得最晚的,坐在了徐菁身侧,两人互通身份。
谢夫人立刻感慨地道:“总算见面,我听过姐姐的名字,早便想见一见了,你我也算处境相似呢。”
徐菁愕然片刻,才明白她说得可能是两人都是丈夫的第二任妻子,顿时有些失语,只能干巴巴一笑,默默喝茶。
谢夫人比大家都年轻,也活泼一些,四下一打量,目光落在了温澜身上,“这位是?”
知道是徐菁的女儿后,谢夫人笑眯眯地问起温澜的情况,不住地夸,从衣着打扮夸到举止气度,像是极为喜欢她。
这时,郡王夫人敬了大家一杯茶,打断谢夫人喋喋不休的话语。
当下,众位贵妇人慷慨解囊,为施捐出一份力。粮商与药商也当场交付货物,暂由嘉宁寺的和尚存放,明日施给穷民、农户。
事毕众人也不急着走,只当踏青了。
章夫人更是早约了徐菁,嘉宁寺所处之地佛寺兴盛,其中有个尼姑庵,姑子绣工甚是不错,她叫徐菁一同去看看,或有值得买的绣品。
路上,温澜若有所思问道:“阿娘与谢夫人相谈甚欢?”
徐菁不知她怎么这样问。
倒是章夫人听见了,忍不住啧啧道:“此女厚颜轻狂,徐姐姐可千万小心些。”
徐菁惊疑不定,拿不准章夫人所说谢夫人脾性,到底是怎么个“厚颜轻狂”法。她侧目去看女儿,发觉女儿仍是平淡无波,仿若未闻。
作者有话要说: 青霂:一家人?怕是你们一家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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