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何坤的大悲咒到底没念出来,陈燕西叫他赶紧吃饭。
休息半小时,再进行开放水域教学。
理想扼杀在摇篮,一时堵得金何坤没处讲。他在船上时走时坐,骚话憋了一肚子。陈燕西咬着鸡肉,恨不得把金何坤踹水里去。
就在社会老孽畜之间即将引发挠脸大战时,同船的学员心血来潮,要搞什么引体向上比赛。
在船男子共九名,女士们拿着手机说要拍短视频,个个吃完饭,打一梭子鸡血。而另外两位马来教练,一脸懵逼地望着这些华人学员。
国人看热闹、折腾热闹的本事,此刻尽数浓缩在这一叶方舟间。
男士们面面相觑,势如赶鸭上架。大叔级别直接退缩,说自个儿上了年纪,不再是年芳二八的小伙子。
于是正儿八经的小伙子们——陈燕西之流,无奈被推上风口浪尖。
临时组成挑战赛,年龄分层倒还鲜明。金陈二人年长,剩下两个看起来与宋阮差不多。算小男生。
陈燕西装逼,说什么不与小孩同台竞争。金何坤正盯着三天如一日的盒饭发愁,他接收到挑衅目光,不说话,单做一手势。
“您请。”
江湖人在江湖飘,装逼王都喜欢后发制人,赢了还得说承认。好显示出自己不争风头的佛系心理。
显然金何坤就是这种货色。
陈燕西:“......”
不要脸。
但他没觉着自己会输,谁还不是一代风骚了咋的。陈燕西双手抓住船顶栏杆,手臂、腰腹一齐用力,轻轻松松完成一个漂亮的动作。
在仨女士震耳欲聋的吼叫声中,陈燕西以一分钟三十个告结。他甩甩手,同样以“请”的姿势邀金何坤出山。
这一来二去,装出点武侠小说风范。
坤爷手边放着盒饭,嘴里还叼着勺子。他不敢置信地盯着陈燕西,“这就完啦?”
语意里满是疑惑——略带嘲笑与蔑视的疑惑。
陈燕西:“瞧把您能的,赶紧。”
金何坤站起身,甚至都没放下饭勺。他早前将湿衣剥掉一半,身上水渍未干。阳光大大咧咧伸过来,照在他半边躯体上......八块腹肌十分惹眼。
陈燕西瞅一眼,撇开。没忍住,又瞅一眼。
他低头扫了扫腹部,虽然也不差......这你妈,必须承认差距。
金何坤轻松做完三十八个,本来还能再继续。运动过程中,他满脸坏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陈燕西。
最后一松手,说:“算了,要给老师面子。”
“留下阴影可不好。”
陈燕西:“......”
阴影倒是没留下,但他眼神自从黏上金何坤的腹肌,就再没离开过。
金何坤朝他走去,根本不给陈燕西搓火的机会。他借着从背包里摸烟的姿势,俯在陈教耳边说:“老师,想舔吗。摸不摸,拍照也可以哦。”
“过了这个村儿,还是这个店哦。”
你他妈就是在搓火!
陈燕西的火气蹭蹭冒,差点跳起来挠金何坤的狗逼脸。后者拿了烟,刚叼嘴里。陈老师一皱眉,脑子里闪过什么,霎时职业病就翻了。
陈燕西劈手夺过坤爷的烟,言辞义正道:“老子教你的东西又忘了?是不是要跟宋阮一样抄潜规,你的金鱼脑才能好一点?”
“潜水的时候能抽烟吗,啊!”
金何坤的骚话悬在嘴边,没来得及发表,一个倒退,全部呛回肚子里。
第二次被兜头痛骂,坤爷仍然没能适应,就跟水土不服似的。他僵在原地半秒,眼睁睁看着大重九飞入陈燕西的狗嘴里。
两人瞪眼好一会儿,陈某人“为师不尊”,伸手点点金何坤:“咋了,有意见啊。”
“有问题别跟我抱怨,跟你的血红素打架去!”
陈燕西说完,没叨逼够似的,生怕勾不起金何坤的觉悟。
他一撸头发,干脆嘴炮:“知道不充分燃烧产生的一氧化碳,会导致血红素运输氧功能下降吗?知道一旦一氧化碳和血红素结合,就很难分离,就是常说的co中毒吗?知道一氧化碳中毒在深水不易犯,在浅水区就容易抽抽吗?啊!”
“你要敢说不知道、我陈燕西没讲过,老子今天就给你表演个‘社会再教育’!”
狂轰滥炸扑面而来,金何坤怕了。他本着“偷偷抽烟,大动作不要,转移老师注意力”的想法,才以骚话搓火陈燕西。
不料陈某人的职业道德相当高,未被美色迷了眼。他冷笑着,顺势摸过金何坤包里的打火机。
“嗤——”
一小团火苗跳跃,接着一口烟雾弥漫。
陈燕西把打火机塞进金何坤手里,苦口婆心:“年轻人,醒醒。海底昏厥不是梦,九条命都不够你浪。”
说完,新走马上任的陈婆婆叼着烟,走向船头,仅留一个懒洋洋的背影。
金何坤短路的反射弧终于跑到终点,他后知后觉,猛然一惊,扯了嗓子大喊:“陈燕西你双标!”
自个儿也抽烟,什么混帐玩意!
“怎么,不服?”陈燕西坐在船头,身影笼在铺天盖地的日光里。他没回头,只举手比个中指,“为什么我可以?”
“痴线!我是教练啊。”
金何坤:“......”
已经没脾气骂人了。
午后,海波平静。船艇距海岛有些远,绿意盎然的热带植物如浮漂般,荡在波涛万顷间。湿热海风打着旋儿,一点作用也无。
闹了一阵的学员们纷纷觉出点困顿,各自抱着手机,双双成对,头挨头休息去了。
无人说话,一时静谧。
金何坤落单,只得戴着耳机听歌。他环视一周,最终将视线贴在陈燕西身上。那人端坐船头,风鼓起运动防晒外套,发丝也吹得凌乱。
陈燕西微弓背,没坐直,却意外洒脱得不行。他手指夹烟,反撑在甲板上,视线不知落往何处。
好似要终身如此,拥一片蔚蓝与一城阳光,当一辈子乘风破浪的少年。
且飞且灿烂。
就在金何坤独自发迷时,遥远传来划水声。哗啦——哗啦——
很快,船头的陈燕西侧过身......与谁在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