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俷沉声道:“郭汜,乃我杀父仇人……杀父之仇,岂能容他人插手?攻打长安之事,我当亲自上阵。诸公不妨观之,看某如何手刃那国贼郭多,无需再争吵。”
这一番话出口,武将们都闭上了嘴巴。
的确,杀父之仇岂能容他人插手?董俷这个理由充沛的,令所有人都无法拒绝。
第二天清晨,长安笼罩薄雾。
恢宏厚重的城墙,在薄薄的雾气之中,犹如一个衰老的妇人,透着一股子暮气。
董俷亲自出战,一排排霹雳车架好,锁定了长安城门。
随着令旗招展,如雨点般的巨石朝着长安飞袭而去,轰隆隆的声响,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
正如董俷所说的那样,长安不过是囊中之物。
想要夺取,也不过是朝夕之间。那棱角分明的局势,把长安城墙打得千疮百孔。早已经无甚战力的长安守军,在一个时辰的光景中,损失惨重,死伤不计其数。
赵云忍不住说:“传闻当年秦军每攻打一座城池,必以箭弩袭之……今观主公攻城,颇具秦风。只怕这一轮巨石过后,长安守军是难以再继续坚守下去了。”
“霹雳车又算什么?”
典满说:“二叔手里还有一支箭队,约两千人,皆为步卒,亦称之为巨魔士。全部用巨弩,可在三百步之外,贯穿两层硬甲。年初攻陷赤金城的时候,只一轮巨弩连射,就把那赤金城的城墙轰塌。若非此次是以奔袭为主,那批人也会跟来。”
三百步外,贯穿硬甲?
那是什么弩箭……
田豫张辽等人,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要知道汉军制式的强弩,也不过是覆盖一百五十步的范围,而三百步的距离……
那需要多少性命去填充呢?
就在众人惊讶的时候,一声巨响传来。
霸城门受到连番的巨石袭击,轰然坍塌了一个口子。
董俷身披筩袖铠,一手持巨盾,一手拿着金瓜,身后背着卓玉宝刀,高呼一声:“三军儿郎,随我杀入长安城……”
说话间,他健步如飞,率先向霸城门冲去。
如林般的云梯,朝着长安城墙移动过去,汉安军一见大都督都赤膊上阵了,也顾不得什么,嗷嗷的吼叫着,蜂拥而上。清一色的巨盾钢鞭,一个个赛似出闸的猛虎。
长安城头的守军,在巨石过后,惊魂未定。
眼见着汉安军冲过来,立刻有人吼叫着,命令守军开弓放箭……
可是,军心已经乱了,七零八落的箭矢根本就是毫无目的的乱射。董俷挥舞巨盾,挡去了大部分的箭矢,第一个攀上了云梯,飞快的朝着长安城头上攀沿去。
这时候,苦练了近二十年的五禽引导术显示出了作用。
诺大的身躯,却如同巨猿一般的轻灵。如雨点落下的礌石,被董俷一只手用巨盾就挡开。主将身先士卒,汉安军也变得凶悍如猛虎,呼喊着,悍不畏死的向城头发起了冲锋。
董俷第一个冲上了城头,一只脚还在城外,手中的巨盾就是一个横扫。
巨大的力量,将三四个守军砸的骨断筋折,飞出去老远。董俷随着跳上了城头,金瓜手起锤落,把一人砸的脑浆迸裂。那粘稠且带着黄白之色的液体,随着鲜血流淌了一地。董俷怒吼,声如巨雷,“我乃汉安大都督董俷,谁敢阻拦我?”
董俷之名,那是闻名天下。
围绕着他有诸多的绰号,什么虎狼之将,西域暴虎,董家杀神……等等。
这城头上的士兵,那个不知道董俷的名字。闻听之下,不由得惊慌失措,狼狈逃窜。
有军官厉声喊道:“拦住他,不过是一个人,有什么……”
后面那‘好怕’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就看见董俷将巨盾搭在肩头,向前一个冲撞。熊劲爆发,势无可挡。董俷的身体本来就重,过丈的身高,按照后世的计算方法,少说也有二米一二的样子,体重更是在二百斤以上,加上盾锤,近三百斤。
以熊劲发力,足有千斤。
如同一辆推土机似的,向前一个冲锋,十几个士卒被他撞得东倒西歪。
运气好的,是骨断筋折,运气差的,直接就从城头上飞出去,摔个血肉模糊。
金瓜呼啸,带着隐隐的风雷之声,眨眼间就到了那军官身前。
军官下意识的举刀就砍,就听铛的一声,那巨盾扬起,狠狠的磕在了军官的大刀上,巨大的力量,震得那军官手臂发麻。啊的一声惊叫,转身就想逃走。却被董俷探出金锤,一下子砸在了顶门之上,头盔粉碎,鲜血顺着面颊,汩汩流淌。
此时,已经有数百名汉安军冲上了城头,和守军鏖战一处。
一个是军心散乱,士气低落,一边是战意高涨,凶猛狠辣……随着越来越多的汉安军登上了城头,那守军终于抵挡不住。
“我等投降,我等投降……不要再杀了!”
董俷已经冲到了城门楼上,把金瓜扔到了一边,抬手抓住城头上的绞盘,气沉丹田,一声巨吼。那需要十几个人才能推动的绞盘,被他一个人生生的拉了起来。
千斤闸缓缓的升起,紧跟着城门被撞木撞的粉碎。
典韦等人再也忍耐不住,催马冲锋,厉声喊喝道:“主公尚在死战,我等岂能旁观?”
是啊,主公尚在死战!
赵云等人带着兵马,冲进了长安城内。
不过脑海中却浮现着董俷在城头上撕杀的一幕,不禁暗自心惊:暴虎之名,名不虚传!
霸城门,紧连着未央宫。
失去了战意的长安守军,被杀得七零八落,四散奔逃。
董俷从城头上杀开了一跳血路,就见董铁牵着狮鬃兽,在城楼马道旁静静站立。
不由得笑了!
这世上若说最能理会自家心事的人,除了妻子家人之外,只怕就是这小铁了。
也不搭话,董俷翻身上马。
狮鬃兽仰蹄一声暴嘶,撒开腿朝着未央宫就冲了过去。
沿途,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挡。董俷带着众将杀到了未央宫宫门之外,却见大门洞开。
守军早就跑的无影无踪,诺大的宫城,空荡荡,不见人影。
催马直奔金銮大殿,董俷甩蹬下马,冲进了大殿里。可是眼前的一幕,却让他呆住了!
一个中年男子,坐在大殿正中的龙椅之上,呵呵的笑个不停。
身穿龙袍,头戴冕冠,赫然是天子的打扮。只是那样子看上去,却已经是傻了。
此人,正是郭汜!
郭汜身后,站立一个女人,年纪大约在四旬上下。
虽年华已逝,但风韵犹存。手持一把宝剑,看着冲上金銮大殿的董俷,却笑了。
“可是武功侯当面?”
女人微笑着,面对着明晃晃的刀剑,没有丝毫惧色,“妾身乃郭汜之妻,恭候武功侯多时……”
不知为什么,董俷心里面突然有一种古怪的感觉。
“郭汜怎么了?”
“疯了……我早就说过,他不是做大事的人,可是偏偏受不得人的蛊惑……如今疯了也好,至少穿上了这身衣装,也算是圆了他一个梦想。武功侯,妾身要恭喜您,如今大仇得报……妾身不求你饶了我们,只希望您能答应妾身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和阿多死后,请将我二人葬在一处,妾身感激不尽……”
女人的神情,看上去格外的坦然,没有丝毫的惧怕之色,言谈之间,更流露雍容气质。不知为何,董俷觉得这个女人,好像他熟悉的一个人。花鬘,那个名义上他的母亲,虽然并没有什么血缘的关联,可却是他一生中最为重要的人之一。
脱口而出道:“夫人,我可以绕您不死!”
“什么饶不饶的,做了的事情,总是要有报应。只是这世上的事情,又怎能说的清楚?武功侯,扪心自问,我家阿多对太师还算忠诚……若非太师先生出杀心,阿多又岂能谋杀太师?你辱了我女儿,剥了阿多的面皮,这仇恨又岂能化解?你今天不杀我,来日我定会想办法杀你……武功侯,听完这话,你可敢饶我?”
这女人侃侃而谈,令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的确,这杀来杀去的,谁对谁错,又有谁能说的清楚呢?
董俷说:“我自然可以饶你!”
女人笑了,“武功侯虽然愿意饶我,可我却不愿意独活。阿多走了,女儿没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报仇……呵呵,却是太累了,我不愿意再去费那心思。不过我有一言,送与武功侯:杀人者被人杀之,今日你杀人,迟早会被人杀!”
说着话,举起短剑,一剑刺死了郭汜,回手又一剑,自己倒在了郭汜的怀中。
杀人者,被人杀之!
董俷缓缓的登上了丹陛,看着那死后仍拥抱在一起的郭汜夫妇,久久没有言语。
金銮大殿外,喊杀声渐渐的稀落下来。
董俷蹲下了身子,用手轻轻抚过了女人的眼帘。
“夫人,你说的不错,这世上哪有什么对错之分?杀来杀去,岂能用对错二字来解释?不过,就算我爹不杀你家郭汜,他就不会杀我爹吗?怕您也说不清楚。”
“杀人者,被人杀之……我早已明白。只是我命由我不由天,谁有能杀我?”
董俷说完,站起身来。
“来人,将这二人尸首,葬于长安城外……按照夫人的遗嘱,将他二人合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