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饶染,在十六岁的时候便知道,自己将来要嫁的将会是储君。
对于爱情,她没有那么多的幻想,私下想来也不过是找个不算讨厌的男人,凑合着过上一辈子。
只是庆元朝这一任的储君却迟迟未立。
皇族子弟皆非凡品。
老皇帝的儿子们就是太精明了,一场鹬蚌相争,最后却是远在封地的闲散王爷苏沉羽坐收渔翁之利。
圣祖驾崩前颁了一道诏书,封饶言龄之女饶染为皇后,国丧之后便举行封后大典。
饶染当时接到圣旨时已经二十六岁了,作为一个在这个年纪还能风光大嫁的女子,她觉得这实在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当下便带着丫鬟和包裹住进了庐陵宫。
她第一次遇见苏沉羽,是在一个夏日的午后,天气炎热得能让人恨不得把身上的人皮一并扒下来。
饶姑娘光着一对雪白的小脚,仰躺在树上小憩,刚一抬眼便对上一张似笑非笑的脸。
他说:“你就是饶染?”
她木着一张脸,缓缓坐起。
“苏沉羽?”
他轻笑,算是应了,却是将头别到一旁,不去窥视她的纤足。
“你的鞋袜呢?穿上之后下来,我们说说话。”
她伸手指了指树下放置的缎面小靴,道:“帮我穿上。”
他面上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料到会有这般大胆的女子,愣怔良久之后,傻傻地回了句:“我是皇上。”
“皇上不会穿鞋吗?”
她淡淡地凝视着他,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鞋子被套在脚上的那一刻,她感受到了那个人的笨拙。
他好像真的不会伺候人,清俊的眉眼微微蹙起。
“怎么那么难穿?”
“想把左脚的鞋穿到右脚上确实有些困难。”
她特别认真地开口,不期然看到了他红透的耳根。
新帝登基有许多事情要忙,自绿柳桥头匆匆一面,他们再见时便已是她头戴凤冠,身披红装之时。
他挑开盖头,对她温润一笑,她张口说的第一句话却是:“现在不是傻笑的时候,先帮我把脑袋上的东西拆下来再说。”
苏沉羽从来没有觉得这般挫败,从认识这个名叫饶染的女人开始,他似乎就一直在做着伺候人的活儿。
作为一名君主,他觉得这绝对是要不得的。
所以每次来凤鸾宫,他都努力刷着自己的存在感,不是将热茶泼在身上,便是故意弄出些声响,让对方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最后闹得近身伺候饶染的八宝都烦了,看见他便直接将茶水泼在他的衣服上,然后大声叫嚷着:“啊呀,万岁爷被茶水烫了。”
两个人没有什么感情基础,相处起来却分外合拍。
在没认识饶染之前,女人对他而言,无关乎喜欢与否,不过为了权衡势力,传宗接代,仅此而已。
然而饶染似乎同她们是不同的。
他也有些说不清楚是哪里不同,就是觉得跟她在一起很舒服。
她不会刻意逢迎,也不会虚与委蛇,看见他来了,只淡淡地扫了一眼,然后说一句:“坐啊。”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像极寻常的一对夫妻一样。
他有时也会被这种想法吓到,但是下朝之后,还是会不自觉便溜达到她的凤鸾宫。
大婚之后,除了饶染,他没有再碰过任何妃子。
苏沉羽登基之前便有三房侧妃、两名妾侍,这对于一个二十七岁的皇子来说,并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情。
饶皇后有的时候兴致来了,也会接见一下抱着孩子故意来添堵的几位娘娘。
后宫要雨露均沾,沾不着雨露的人难免心中不平。
洛贵妃便是最不满的一个,因为在饶染没出现之前,她是最受苏沉羽宠爱的妃子。
然而她也是最聪明的一个,撺掇了几只出头鸟飞出去探风。
也不知那位皇后娘娘是怎么跟她们说的,总之,她们一个个飞回来时,脸色都如霜打的茄子一般。
她心下思量着,晚些时候特意换了身素淡的衣服去了凤鸾宫,低眉顺眼地说:“听说晌午的时候有几位妹妹扰了皇后娘娘的安,实在是臣妾平日管教不周,烦请娘娘恕罪。”
饶染进宫之前,一直是洛贵妃协理六宫。她此番来,一则是想打个圆场,二则,也是想显示自己的地位不同于旁人。
她说这话的时候,饶皇后正在给白圣轩顺毛,闻言淡淡地说:“原来今日来的都是你本家的姐妹,既是一家人,便不用那么客套了。”
姐姐管教妹妹原本就是常理,洛贵妃想要自抬身价,也要看饶皇后给不给这个权力。
一句“本家姐妹”,既告诫了洛贵妃找准自己的位置,又示意她这浑水蹚得不算高明。
潘枝花是聪明人,当下便含笑道:“娘娘所言甚是,臣妾等人共同侍奉皇上,自当是亲如一家。只不过那些年纪轻的不省事,成日担心谁被专宠了,自己以后的日子会不好过。臣妾心里却明白得很,后宫的姐妹都不容易,但凡有机会,都会催促着圣上去旁的姐妹那里转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