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他这个奶奶情况还好，章学知就走了。这个奶奶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而且还是在出事以后自己主张离婚的，他并没有什么义务一定要帮她。然后去看了大伯家的堂姐，她的境况不好不坏，说她不好是因为她出门会被骂，说是资本家的女儿，会被大家看不起，指指点点，但要说不坏，也是因为除了会被骂几句，没有看到更多别的不利影响。之后又去看了乡下的姑姑，她的日子也能过得下去，这样子就可以了。因为想要改善目前的情况，不是他能做到的。要是有这个能力，章学知最先把爸妈带出来。真要说，就是只能给一点钱的资助，但他们不缺钱。要么自己是工人，要么另一半是工人，加上就连他们家在出事之前都留了家底，章学知不信他们不会留下一些后手。放下这边的心之后，章学知就上方家拜访了。方家的情况比较糟糕。方爷爷本来是医院里的医生，现在成了医院里抓药的学徒，什么人都可以使唤他干活。原本一个有能耐、受人尊敬的主任，现在成了人人都能踩一脚的医院底层。如果不是他之前帮了一些人的忙，有一份情分在，现在或许连这份工作都保不住。方爷爷不可以失去这份工作，因为他家里现在就他有一份工资微薄的工作维持生活。方家奶奶原本是自己开药铺的，现在早就没有开了，待在家里，除了必要情况不出门，她脖子上还有当初家里被人冲进来砸打时留下的伤痕。方明月还有个二叔也在海城，但是这个二叔已经废了。他的手脚都被打断过，现在他的脚恢复了，他的手却没法完全痊愈，正常生活注意点没有影响，但是他再也没办法用这只手把脉、给人抓药了，做不了精细的活。这给了方二叔很大的打击，他在家里昏昏沉沉，什么都不干，什么都干不了，全都靠方爷爷的那一份工作养活一家老小。方家还有个小的，那是方明月二叔家的小表妹，她妈妈已经离婚另嫁了，现在日子过得很好，跟他们家已经完全断绝了联系。所以这份工作方爷爷有的时候会受到屈辱和嘲笑，也一直默默的忍了下来。要是这份工作没了，他们家就得要去喝西北风了。方爷爷忍了很久，只是忍字头上一把刀，原本保养得宜，现在头发花白，很明显的老了。看到章学知带着礼物上门拜访，方爷爷原本有些佝偻的腰，一下子就挺直了，看着章学知，激动的拍着他的肩膀：“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提前说，怎么还带了这么多东西，不用，拿回去。”章学知面对长辈很尊敬：“这是应当的，爷爷，本来我早该上门拜访了。”方爷爷眼眶微红，正常情况下自然是的。他一个孙女就这么嫁出去了，他都没有喝这一对新人的敬茶，现在还没亲眼见到孙女生的孩子。好在孙女嫁的人以前是有来往的，知道他是谁，不然方爷爷根本没法安心。“你们把小日子过好就行了，你现在过来有没有影响？你们来的时候有没有遇到什么人？”他是不希望他们回来的。回来做什么呢。他们一直有通信，知道明月他们在乡下过的很好，那就可以了。章学知：“我这次是出公差，跟着厂里的人一起来这里采购的，现在还没拿到设备，还有时间可以在这里多待几天，爷爷，这次来我一个大任务就是要来看看你们，瞧，这是我特意带过来给你们尝尝鲜的，这是肉松、这是鱼皮、这是猪肉干，这里的是奶粉。”全都是一些不好买的好东西。方爷爷看了，又是感慨又是感动：“都带回去！留着给孩子吃，我们这把年纪了，吃这些有什么用。”章学知：“这是明月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要带过来的，爷爷，你可不能让我失信于人，不然我回去明月该说我了。”方爷爷擦了擦眼角：“活到这把年纪了，还要孩子操心。”这时候方爷爷才看到江景腾：“这位是？”章学知给他介绍：“我表哥。”方爷爷：“哦哦，原来是表哥，来，请坐，不好意思刚刚失礼了，家里地方窄，不要嫌弃。”江景腾赶紧笑：“这里已经很好了，方爷爷，我不会客气的，哈哈。”章学知则是看着方家住的地方。原来的方家是挺宽敞的，方家祖上就是大夫，还有自己的铺子，住的也是大宅子，现在那宅子住了多户人家，而他们则是搬到了这个小隔间。本来就不大的房间用木板隔开了两个房间，还包含饭厅，住得很紧凑。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家里收拾的很有条理、很干净。章学知：“爷爷你跟我说说家里的情况吧，有些事情信上说不清楚，等我回去了跟明月好好说说。”他还拿出相机，“这是我跟我表姐借来的，到时候我去把胶片洗出来给明月、给爸妈看，他们肯定很高兴。”方爷爷看到照片，想起什么：“有带明月他们的照片吗？”章学知：“有！我带了。”这也是特意带过来的。照片是他们一家三口的。三个人都笑着面对镜头。方爷爷看着孙女灿烂的笑脸、怀里胖嘟嘟的小男孩，还有他们脸上的丰润，心下松了一口气。这是不会骗人的。孙女在乡下日子过的确实好。方爷爷这个时候忍不住回忆起多年前，大儿子自己说要去农场的事，当时他大发雷霆，觉得大儿子想的太严重、太悲观了。后来呢？贴大字报、举报的风气越演越烈。他早早的去了农场，不知道避开了多少风波。就连孙女，去了乡下，日子也过的顺心。方爷爷忍不住看向二儿子，如果那个时候他也跟着一块儿去的话，想来不会是现在这幅活死人的样子。只可惜，千金难买早知道啊。章学知拿出相机：“爷爷，咱们拍一张？”方爷爷：“等会，我们先换个衣服。”他们都重新收拾了一下，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这样孙女、大儿子看到了，不用太担心他们。章学知也看到了方二叔，他之前没有见过二叔，见到他，吓了一跳。眼睛暗沉无神，就这么呆呆的在那里看着他，像是完全失去了生活的信心。还有小堂妹，她今年也不小了，十几岁，花一般的年纪，却因为这里的生活环境，让她养成了畏畏缩缩、阴郁的性子，看到他们两个陌生人，头低的只能看见后脑勺，大声说话都不敢。等到他们离开的时候，看到有人往方家门口倒垃圾，章学知怒了：“你怎么在人家门口倒垃圾？”倒垃圾的大娘理直气壮，“我就是要倒在他们家门口，怎么着，你还向着坏分子？”说完吐了一口唾沫跑了。章学知看了一下，那里已经有了个不小的垃圾堆。他暗暗握紧了拳头。江景腾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一起把这里的垃圾打扫干净再走。”孙女婿他们离开了，方奶奶看着留下来的东西，高兴了一会儿，方爷爷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孙女准备这些花了多少钱票：“藏起来吧。”要是被人看到，被人抢了就可惜了。然后章学知和江景腾去了方明月的外公外婆那里，情况差不多，章学知也带了不少东西、拍了照片。走完了这两家亲戚，章学知去爸妈的那些故交家里，发现大部分都已经不在原来的位置上了。家里也变了，要么被多户人家住着，要么就是自己挤在房子一角。大家都不容易。有的人看不到黎明，已经过世了。比起来，他爸妈的情况已经算不错的了。在他们走亲访友的时候，江景瑜跟着秦扇在海城各地走，把繁华的地方都走了一遍。相机章学知还回来了，她拿着拍了不少照片。这些以后来看很有纪念意义，不是无论是这黑白灰的服饰，还是现在的建筑街景。秦扇请了一天假，之后还想多请被江景瑜拒绝了：“你还担心我出事，我天黑前一定回招待所，你放心吧。”她一个人，才自由。拍起照片来也不用顾忌节省胶卷。不然要是让秦扇看到了她按快门的频率，肯定会吃惊，这全部洗出来就是一笔不菲的支出了。除了自由的拍照，她还有别的更不方便别人看到的行程，双胞胎弟弟想要跟她一起都被她嫌弃了。她就喜欢在海城各个街道巷子里钻。江景腾和章学知拜访完了也没闲着。要么自己逛逛，要么去逛百货。他们要买东西有一张长长的清单。这里很多都是代购的。逛百货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这里的百货比他们省城的百货还有丰富。等到机器可以拿了，他们三个没有过多停留，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十天了。这十天的成果是非常喜人的，上庄村现在有钱，他们也有钱，难得来一趟海城，特产？买买买！江景腾还狠了狠心，在这里买了一台收音机回去。这个票是他想办法跟别人换到手的，之前就想买，但是在县里，没货，市里省城的有是有了，但更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