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让笑了,又摘了一大串红得可爱,水润饱满的樱桃对着树下的她摇了摇:“真的很想吃?”
她咽了咽口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樱桃,乖乖点头:“想!”
“乖。”苏让眸底笑意盎然,“叫声哥哥就给你摘一盆子。”
苏让只比她大一岁,从会开口说话开始,最执着的一件事就是让她叫哥哥。那时的她脾气倔得不行,死活就是不叫,盆子往地上一放:“不吃了!”
当然第二天早上,她家院子的石桌上总会放着装满新鲜樱桃的巨大盆子。
想着沈沐树忍不住咧嘴笑到了耳朵根,仿佛嗅到了那一阵阵香气扑鼻的樱桃香,不过眼见十五岁的她自己拐个角就要到家,而周围也没人了,她还是收回心神,几步冲上去拦在她面前道:“等等,我有话要说!”
十五岁的沈沐树推了推眼镜,黑如葡萄的眼睛打量了她一圈,见她也穿着一中校服,有些疑惑道:“不好意思,你是?”
“……一个月记不全同班同学还算正常……”沈沐树噎了噎,“不过今天课间操时,我上台检讨你没印象?”
十五岁的沈沐树认真思考起来,课间操的时候她满脑子都在想之前数学测验时的看不懂的题,还真没什么印象:“所以?”
“所以我和苏让表白了。”听到毫无波澜的语气,沈沐树突然很想暴打一顿以前的自己,“你难道没什么感觉?”
这时不远处传来浓郁的酱香味,两个沈沐树一闻都知道是她爸的拿手东坡肉。十五岁的沈沐树显然饿极了,想要快点回家却不好意思:“同学,你到底有什么事?”
沈沐树也有点饿,尤其是闻到熟悉的肉香,忍不住舔了舔嘴唇:“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告诉你一声,你喜欢苏让。”
“……”
十分钟后,沈沐树看着十五岁的沈沐树越来越远的背影,把手做成喇叭放在嘴边,大声得嗓子都破音了:“喂喂,榆木疙瘩!我是说真的,你相信我啊!”
“抱歉,请让让。”下一瞬,一道淡漠如水墨的声音在沈沐树身后响起。
巷道里静极了,除去不知道谁家锅铲翻动的声响,只有越来越激烈的心跳,沈沐树下意识抓紧校服的裤缝,缓缓地侧过身。
夕阳西下,只余淡淡的光线笼罩在苏让身上,空气里浮动着的淡淡橘子味,有点清新,有点甜。
沈沐树知道,那是苏让身上校服的味道,他一直喜欢用柑橘味的肥皂洗衣服。
“你……你……你好。”她没想到会在家门口再次遇到苏让,耳垂一点点染上红晕,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今天训练结束得那么早啊……”
苏让篮球打得极好,在初中时曾带领球队为学校拿下过市里初中生联赛的冠军,所以一进一中,校篮球队的队长简直和捡到宝一样,每天放学都要训练,想要在今年的高中生联赛一雪前耻。
苏让依然是淡淡的口气:“抱歉,鱼快死了,请让让。”
“啊?”沈沐树这才注意到苏让手中提着条活蹦乱跳的鱼,用草绳系着。不用说,肯定是他奶奶今晚要炖鲜鱼汤,她慌忙让开,“哦!”
“谢谢。”苏让微微颔首,从头到尾没看沈沐树一眼,卷翘浓密的睫毛微微颤了颤。
等苏让走远后,沈沐树激烈跳动的心才渐渐平稳,她拍了拍胸口,这才带着二柴往外走:“走吧二柴,我们也回家吃饭。”
这时不远处出现两个人影,踩着残阳缓缓而来,沈沐树突地就停住步子,双眼发直地瞧着前方,那些温暖却不敢触碰的回忆,再一次鲜活起来。
两人一个是叽里呱啦说个不停的中年妇女,身着条长裙,手中还提着两袋水果,而另一人白发苍苍,带着副优雅的金丝眼镜,和蔼慈祥地笑着,极有耐心地听着旁边女人的话,手中还提着瓶新鲜羊奶。
那羊奶沈沐树喝过,离她家胡同不远的菜市场,有个专门卖羊奶的摊贩,他是乡下人,家里养了几只羊,为了给孩子赚读书钱,会在下午赶几小时山路到菜市场,正好是下午五六点,售卖新鲜羊奶。
因为羊奶新鲜,营养价值又高,沈沐树的奶奶总会买上一瓶给她第二天当早点。直到她高三时,奶奶因为急病去世,她再也没喝过羊奶。
而因为担心她情绪波动影响高考,家里没有通知她奶奶的死讯,她甚至没有见到奶奶最后一面,等她从别处听到消息赶到火葬场时,只来得及看到从黑黝黝烟囱里飘出来的烟雾。
她不想怪爸爸妈妈,可没有见奶奶最后一面,是她一生最大的痛。
下一瞬,沈沐树眼眶里的泪水夺眶而出,再也忍不住跑上前扑到白发苍苍老人的怀中,如同小时候那样圈住她:“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