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遇到一个面容愁苦的老军,兵士们才稍稍收敛些,因为那是监守此地的最高长官,大齐大名府驻防军第二镇第三标第九协第五营第二队长官,刘把总是也。
刘把总四十多岁,参军前名唤刘山药,曾经参加过二十年前那场对秦作战,虽然只是去秦国兜了一圈,没立什么功勋,但毕竟有了资历。凭着这点资历,便在战后被提拔为代把总,管着大名府夏津县乌山村的三千亩军屯田地,以及耕种这三千亩土地的六百驻防兵。
但刘山药并不知足,他总觉着自己是有大功的,应该最起码当个守备,才对得起自己的功勋。但二十年来苦熬苦等,除了把把总前面的‘代’字去掉了,竟没有再进一步……
刘山药这个不平啊,多少年来,只要解押粮草去大名府,他都要去找游击大人鸣冤,希望能为自己解决守备名额问题。
不过在上官眼里,他这样的把总不过是个农场场长罢了。而守备可是要练兵领兵,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自然不会答应。起初还好言相劝,但后来不耐烦了,干脆不让他进门。
把刘山药愤懑的啊,简直就不想活了。
长官整天长吁短叹、愁眉苦脸,手下人自然难受,只好为他出谋划策道:“大人,您看是不是您送点礼?”
“送了呀?”刘山药一脸无辜道:“俺每次都送的。”
“您不能送那个!”手下不屑道:“就拿上次说吧,您送的那是什么呀?”
“十尾八斤重的河鲤、八只五斤重的兔子、十斤干香菇、六斤鲜黄芪,”说这话时,他沟壑纵横的老脸上写满了心痛:“哦,还有一只活猴子,这些东西都够娶两房媳妇了!”毕竟是管着三千亩地的大地主,还是很有些干货的。
“哎,在咱们庄户人家看来,您那些自然是宝贝。”手下哂笑道:“可人家城里的大官人,怎么会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呢?”说着捻下手指头道:“您得来点真格的!”
“什么真格的?”刘山药酱紫色的面孔上满是不解。
“我说大人呀,您这四十年都活到哪里去了?”
听他嘲讽还上瘾了,刘山药老脸一板道:“狗日的,再胡说八道,就去把那一千斤粪给推了。”
吓得手下连连告饶,不敢再卖关子:“那得看上官喜好什么,若是爱财,就孝敬真金白银;若是自视清高,便送些古玩字画;若是好色吗,”说着便尖声yín 笑道:“就去河北买些上等瘦马送过去,您觉着小的这注意怎么样?”
‘啪’的一声,回答他的却是个响亮的大嘴巴子,只听他愤愤的骂道:“日,守备是俺应得的,凭什么给他们送礼?”
“您不是送鲤鱼兔子了吗?”属下莫名其妙的捂着腮,小声嘟囔道。
“那不一样,上门总不能空着手吧,俺那是捎点土特产,算不得送礼。”刘山药大摇其头道:“守备是俺应得的,坚决不送礼。”
自打自讨那小子没趣后,再没人愿意给刘把总支招。刘山药也不在意,他执着的坚持着上访,坚信早晚会得到公正待遇的。为了明志,他甚至改名叫刘守备,也可能是绝望之余,想先过过嘴瘾的缘故……
前日去大名府接收这帮奴隶时,刘守备把总又一次上访,又一次灰头土脸的回来,心情自然好不到哪里去。但手下已经习惯了,知道最多过个七八天,把总大人自然会从阴影中解脱出来,直到下一次上访,所以压根没人搭理他。
心情郁郁的刘守备把总,低头背着手在田间漫步,刚要长吁短叹几句,从他面前经过的一个劳工突然摔倒在地,把刘把总也绊了个狗吃屎,疼得他一时爬不起来。
“混账东西!”随从劈头盖脸的给了那劳工一顿皮鞭,斥骂道:“没长眼啊?”
那老公双手抱头,在地上打滚躲闪,狭长的双目满是屈辱与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