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鸡飞狗跳,杯歪盘倒,文彦韬和那伴当被两个壮汉压成一摞,死死按在地上。
老文却是被压在最下面,只感觉肋骨吱吱咯咯,怕是要断了。虚弱道:“不来这样地……我是尚书……”
“呸”的一声,又是一口浓痰,正中文彦韬的面门,行凶的仍是那许是今日吃的有些油腻的店掌柜,只听他骂骂咧咧道:“还上树呢?你怎么不跳河啊!敲死你这吃白食的败兴玩意!”尤不解恨的朝着文尚书面门猛踹几脚,把个堂堂二品大员揍得鼻青脸肿,再不敢吱声。
也不知这掌柜的祖坟上冒了几缕青烟,才能成为殴打在职尚书的华夏第一人。虽然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却也死而无憾了。
甲字房里传出来的阵阵噗噗与哀号声,持续了足足有一刻钟才渐渐停歇。活动完筋骨的掌柜的,把小的扣下为质,让老的回去取钱赎人。
两个壮汉把文彦韬驾起来叉出去,嗖的一声扔到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无巧不成书的是,一辆运水的手推车刚从店后转过来……
文彦韬的身子正好砸在了那六尺多高,四尺口径的硕大泔水桶上。推车的汉子受了一惊,再也握不住车把,那桶一下子倾倒下来,正好把文尚书扣了进去。
几百斤散发着浓重馊味的喂猪泔水兜头浇下,把刚刚落地的文尚书浇成了落汤鸡。随着‘哦’的一声变了调的尖叫,文彦韬的鼻子、嘴巴、眼睛、耳朵、甚至是肚脐眼里都灌满了味道浓重的泔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
紧接着眼前一黑,那大木桶又扣了上来……
推车的汉子吐了吐舌头,扔掉小车转身跑掉了,似乎是专门为文大人送
样。
路人们便围着这个大木桶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就听那掷人出来的两个壮汉叫道:“这就是吃白食的下场!”
等有看不下去的好心人,忍着恶臭将木桶移开,里面的文尚书早已经把肚子撑得圆鼓鼓的,打着饱嗝在地上踌躇,不时还有汤水溢出。
一个肮脏龌龊的老头子有什么好看的?围观的看了一会便失去了兴致,散去了。
夕阳下,老树昏鸦,余晖洒在文尚书的身上,一片亮晶晶。
过了好一会儿,文尚书才摇摇晃晃爬起来,哗啦一声。又倒下一身水。打个嗝,缓缓的抬头、懵懂的四望,他终于辨明了方向,捋着墙根一步一步艰难的往家走去。
每走一步,都会在地上留下一个带着水渍地清晰鞋印。以及一个同样带着水渍的脚掌印,他的鞋子不知何时丢了一只,只好这样一瘸一拐的慢慢往回挪去。
一路上路人的鄙夷目光,还有那一下下地指指点点,都仿佛剜在文尚书的心上一般。虽然疼痛万分,却还要装作毫无所觉。此时此刻。他竟然理解起自己的大侄子来了。一边一崴一崴地走着,一边轻叹道:“想必当日铭义这孩子,也是这般凄凉惶惶吧,”过了一会又喃喃道:“应该是更凄惨,毕竟他是顶着一身粪水往家走的。”
大街上。文尚书的影子被落日拖得老长,与整整两个月前文侍郎在荆州府留下地影子重合在一起,严丝合缝、十分登对。
走着走着。文尚书突然想到,若是让人看到我这副德行,那可就彻底玩完了。正好见地上有摊黄泥一样的东西,便弯腰拣起来,一把将那热乎乎地东西糊到脸上,瞬间完成了易容。
就听边上一个牵牛地老头子奇怪的对边上大妈道:“这年头怪事就是多,这人怎么拿俺家老牛的牛粪洗脸呢?”
边上大妈却是个有学问的:“不懂了吧?热乎乎的牛粪可以去皱纹……”
文尚书把心一横,暗道:反正我已经易容了,于是挺直了腰板,冷哼一声,便雄赳赳气昂昂地大步往回走去……至于心中是否一路滴血,就不得而知了。
走了很久很久,也许是一个千年。在夜深人静更鼓起的时候,趁着黑灯瞎火、躲过巡城士兵,被冷风吹得哆哆嗦嗦的文尚书终于溜进了三公街,街中央气派地丞相府已经遥遥在望了。
文尚书猫着身子,溜墙根走到离大门十丈的地方,正要松口气,却见大门前停着十几辆马车,通明的***下,车厢壁上那些世家徽章散发着幽幽的光,仿佛在无声嘲笑阴沟老鼠一般的文尚书。
文彦韬心道,怎么京里的大族都到齐了?这是要做什么啊?却不敢凑上前去,刚想蹑手蹑脚溜去后门,却听到边上突兀一声大喊:“寿星公回来了!”
文彦韬也被这一声给喊愣了,不由直起身子,与门口循着声音望过来的众王公照了面。
文彦韬身边突然火光大亮,把他照得纤毫毕现,众人也看清了他的身形,失声叫道:“文大人?”望着墙根下那个脏兮兮、臭烘烘的小老头,难以置信的问道。实在无法将这个隔着十丈仍能闻着臭味的家伙,与当朝礼部尚书、昭武元年榜眼联系起来。
“不是我!”文彦韬一下子崩溃了,捂住脸转身就跑。
那些王公们一听‘不是我’,哪还不知那就是他,或是关切、或是好奇、或是幸灾乐祸的跟了上去,大叫道:“文大人,你别跑啊!”
哪知那人一边拼命嘶号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一边加快步子,更迅速的往前跑去。
众人心道,这位被魇着了还是怎么着?一边大叫道:“别跑了,前面是金水河了!”一边也加快步伐,紧紧跟上。
文彦韬心中大骂道:“日你们个先人板板,你们不追老子自然就不跑了!”
虽然天黑看不清前方,但水亮泥黑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眼见到了河边,便要拐弯换个方向跑。
水中兀得伸出一支长钩,正好勾在他的脚踝上。猝不及防间,便摔倒在地上。
又被那矛钩一拽,只听‘扑通’一声,文侍郎还是落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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