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池里正在休息换班,dj调小音量,放了一首舒缓的过渡乐曲。何岚氲坐到吧台前,对柜台里身材微胖、看着像老板的中年人说:“请给我来杯酒。”
之前她进过几个酒吧,不点单直接询问,差点被老板轰出来,然后就学乖了。
老板看她的眼神有点意外,不过还是问:“喝什么?”
她对调酒毫无概念,就说:“就要您手里的这个吧。”
“这个?这可不是小姑娘家家喝的。”老板说着,把调酒器里的液体混合,给她倒了一小杯。
她拿起来抿了一小口,一股说不出的辛辣劲儿从口腔直冲鼻端,呛得她咳了出来。但是咳完之后,等那股辛辣劲儿散去,又觉得好像有一线细细的清凉感升入灵台,盖过了脑中的混沌。她在此之前已经喝了好几杯酒,有点头晕,此时反而神思清明了起来。
为了表示诚意,她把那一杯酒都喝了,然后扶着吧台,好一阵都缓不过来。
老板看着她说:“喝完就走吧,你不该来这里。”
何岚氲晃了晃脑袋,对老板说:“不瞒您说,我是唱片公司的星探,听说您有很多地下歌手的人脉,想跟您打听个人。”
“认识一些。”老板半信半疑,“你要找谁?”
“一个唱民谣的女歌手,叫吕瑶,大概二十多岁。您听说过吗?”
“民谣?你到我这儿来,找民谣女歌手?”老板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比了个弹吉他的姿势,“没听说过。小姐,你还是去网上搜一搜,说不定人家有个粉丝公共号什么的。”
何岚氲还想再问,刺耳的音乐声忽然响起,震得她耳朵里嗡嗡一阵响。两个长发乐手挎着电吉他和贝斯跳进乐池里开始演奏,服装一道道黑白相间,十分奇特——她就着昏暗闪烁的灯光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才发现他们穿的是一条一条的皮绳,或许根本算不上是衣服。
她的酒意顿时清醒了一些,起身离座,被后面涌进来的人撞了个趔趄。那人丝毫未觉,只是兴奋地围到乐池边,跟着其他人一起挥手呼喊。
乐队表演开始了,酒吧里聚满了人——无一例外,全都是男人,有的还是成双成对结伴而来,做着亲昵暧昧的动作。
何岚氲终于明白老板为什么说她不该来这里了。这是一家gay吧,而且是……不太好描述的那种。
她买完单贴着墙根逆人流挤出酒吧,冷风一吹,便觉得头重脚轻足底打飘。那杯老板亲手调的酒居然价格不菲,让她的钱包顿时瘪了一大半。斜对面是另一家夜店,扩音器的分贝比这边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样漫无目的的寻找无异于大海捞针。搜索引擎上叫吕瑶的人有一千多个,但没有哪个是她要找的人。穆辽远遇到吕瑶的时候,她已经是圈内小有名气的驻唱歌手,参加过几个选秀节目,粉丝不少。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哪里出错了?
她改变的只是让穆辽远遇不到吕瑶,如今吕瑶确实没有出现,别的也都跟她从小到大经历过的一模一样。如果这世界是一个系统,它无疑具有强大的自我纠错能力。
只除了……年龄忽然变大了三岁的岳凌霆。
一个微小的细节,或许一切都已不同。
此时她再去回忆四年前和岳凌霆短暂相识的几个月,又觉得模模糊糊的,仿佛两份记忆重影叠在了一起,让她辨不清其中的细节,更无从验证哪里不一样。
难道避不开的,还是要从他身上入手?
她不想和他有更多瓜葛,尤其是……听说了那个矫情版何岚氲的矫情故事之后。
这件事太突然,打乱了她的阵脚,以至于和穆辽远再一次分手,她都无法集中精神去悲伤或思考。
此刻酒精的微醺才让她松懈下来,好像忽然卸下了重担,浑身轻飘飘的。这个担子她挑了两年,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她以为自己终于逆袭成功,她改变了过去、挽回了变心的未婚夫。然而这失而复得的轻松喜悦只维持了短短三天,又向着她不期望的深渊继续滑下去,连她的愤怒憎怨都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断,无处着落宣泄。
下一步该去哪儿?该做什么?
她不知道。负重前行的人生忽然失去了目标,四下无着。
烈酒上头,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光晕成一团团模糊的光斑,她飘飘然地往前走,每一步都像踩在云里,行走在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里。
一团绚烂的金色光芒忽然出现在视野里,挡住了她的去路。她努力撑开眼皮定睛去看,路边突兀地立着一只放大的猫眼面具,每一颗装饰珠子就是一盏金色小灯,闪烁生光。
何岚氲觉得那面具非常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梦里?前世?
她两腿打飘站不稳,旁边有人过来扶住她:“欢迎光临遇见。我们正在举办化装party,美女进来玩吗?”
“遇见?”混杂的噪音震得她脑子里嗡嗡响,“遇见什么?”
“遇见你想见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女主洗白了吗?
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