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乙乙:【说重点,所以你吃到了吗?】
暴打小怪兽:【吃到了(*^^*)】
周乙乙:【对方是你谁?朋友?亲人?还是对象?确定安全吗?】
裴蕴可以确定了,果然不是巧合。
他有点儿激动,到还保持着警惕,没有立刻回复。
这时对面直接发来一张闪图。
刚才直播的男孩儿正在厨房冲果汁,红眼睛,张着嘴,一对獠牙明晃晃探在唇边。
周乙乙:【别担心啊,我也是吸血鬼,咱俩同类。】
暴打小怪兽:【!!!】
裴蕴人傻了,这么直接的吗?
暴打小怪兽:【你就这么告诉我?不怕我钓鱼的?】
周乙乙:【那你是吗?】
暴打小怪兽:【当然不是!】
周乙乙:【那不就结了。】
暴打小怪兽:【……】
好像很有道理,但是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周乙乙:【你还没告诉我呢,你供血者谁,确认值得信任吗?】
暴打小怪兽:【是我小舅舅,信任得不能再信任了_(:3」∠)_】
周乙乙:【是家里人啊,真好。】
暴打小怪兽:【你呢?】
周乙乙:【朋友呗。】
暴打小怪兽:【那也很好啊。】
周乙乙:【不大好,他最近准备找女朋友了,有对象再给我当移动血库不合适,我得加油找下家了。】
……
两人都是自来熟那挂,聊了近两个钟头就差没拜把子了。
周乙乙知道了裴蕴当初注意到他是因为他游戏打得好,于是欣然登录游戏加了好友,相约一起苟一起浪。
直到后半夜裴蕴实在是熬不住了,他们今日份的兄弟携手海岛游才算结束。
这一打岔,裴蕴完全将吸血鬼的事情抛在了脑后。
脱离孤独找到同类的感觉太好了,要不是时间条件不允许,他简直想要立刻飞驰去二环路跑上三十圈。
陆阙回到酒店时,房间里只剩下壁灯没有关了,床上安静蜷着一团,早已入睡。
他将手机调成静音放在桌上,放轻脚步进了浴室,洗完澡出来时正好收到张梁慎发来的检测报告电子档文件。
点开浏览一遍,回了个【收到】,复又放下手机,转身上床。
裴蕴大概真的喜欢了睡觉一定要抱个东西。
一开始是被子,感觉到有人在身边躺下了,立刻翻身凑近,辨认似的嗅啊嗅,确定是他了,才果断抱住。
陆阙仍旧是一贯纵容的态度。
帮他把身后的被子掖好,在揽着他调整到一个舒服的睡姿,闭眼睡觉。
本以为今晚忙碌止于此,然而到了后半夜,他还是被怀中人不断的小动作吵醒了。
裴蕴不知是在做噩梦还是怎么,一直在拱着他的下巴呜咽抽气。
陆阙开了床头一盏光线暖黄的壁灯,手肘撑起上身摇醒裴蕴:“小蕴,怎么了,是不是有哪里难受?”
裴蕴睁开眼迷茫了几秒,很快又被嘴里一阵痛感刺激得泪眼模糊。
他捂着一边嘴巴,又困又疼,哑着嗓子,声音听来暴躁又委屈:“小舅舅,我牙好痛!”
陆阙凑近托着他的下巴:“手拿开,我看看。”
裴蕴又倒吸了两口气,缓缓松开手。
陆阙问:“哪颗牙痛?”
裴蕴:“虎牙。”
陆阙沉默了。
因为原本长着虎牙的位置,现在只有两颗獠牙。
他撑在裴蕴上方,仔细观察他的牙龈有没有发肿的迹象,靠近时,裴蕴闻到有阵阵香味钻进自己鼻腔。
这个味道不陌生了,他已经在陆阙身上闻到过两次,不一样的是,今天这股香味闻起来比之前每一个都要浓郁。
不是血液的香味,却对他有同样的吸引力。
他甚至在这股香味的诱导下暂时忘记了牙疼,攀上陆阙肩膀,抬起头靠近他颈侧仔细嗅。
“哇,小舅舅。”
他咕哝着感慨:“你好香啊。”
颈侧皮肤敏感,热气喷洒在上面,和单纯被咬的痛觉不一样,好像那一片都在隐隐发麻。
陆阙眼神闪了闪。
只是还未作出反应,裴蕴又嘶地一声倒回床上,表情痛苦,脸都皱成了一团。
太痛了。
要长智齿也不是长在这个位置吧?
他偏过头,忍不住又想用手去抵住缓解疼痛,掌根才一用力,就听嘴里一声细微的“咔嗒”声——
裴蕴愣住。
犹豫着从嘴里取出一个东西,在灯光照耀下散发着瓷白的光。
“……?”
看清楚是什么后,就连陆阙也愣住了。
裴蕴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卧槽……
卧槽!!!!
他獠牙怎么掉了!!!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他手足无措,拿着自己的牙连珠炮似地问陆阙,甚至觉得自己说话都在漏风。
“我才二十岁就脱牙了吗?不应当啊!”
“这到底算是我的什么牙?”
“我以后咬人只有一颗牙能用了吗!”
“那,那我去镶牙是镶虎牙还是獠牙啊!”
这些问题陆阙也不清楚,只能连夜去吵张梁慎,仔仔细细问了许久,才得出一个“吸血鬼中确实有少数会在觉醒初期换牙”的结论。
裴蕴内心更崩溃,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到了这个年纪还会经历二次换牙:那新牙多久长出来啊?”
陆阙转述张梁慎的话:“很快。”
裴蕴不死心:“很快是多快?”
短期他还可以装嘴疼不说话瞒过去,时间长被班里同学,尤其是杜简发现,他铁定会被笑一年!
“不清楚。”
陆阙拧着眉,也觉得这事有些棘手:“每个人不一样,要看具体情况。”
“……”
裴蕴有点儿绝望了。
就他这个黑鬼运气,但凡遇到这种看具体情况的事,他总是能精准撞上最坏的结果。
莫名其妙多了桩膈应事,接下来,裴蕴入睡都怀着无比沉重的心情。
且因为“忧思”太重,他还做了个十分离奇的梦,梦见他一觉醒来,满嘴的牙全松了。
吃口东西就掉一颗,直至最后掉到一颗不剩,张嘴话不清,满口漏风。
然后他就被吓醒了。
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心跳飞快地用舌头去检查自己牙。
还好,还在。
他没变成小老头——
等等!
不对,怎么好像……一颗没少?
他喉结紧张地滚动一下,舌尖再次小心翼翼扫过左侧虎牙的位置。
然后飞快掀开被子跳下床冲进卫生间,对着镜子呲了个牙。
真的没少。
他把眼睛变成红色,獠牙探出上唇,不多不少两颗,很白,很健康。
他开始怀疑昨晚的掉牙是不是也是在做梦。
不过回到房间看到柜子上安详躺着的那颗牙齿,他就知道不是了。
原来“很快”是这么快。
果然是很快!
他这会儿想起跟被他叨扰了一宿的小舅舅分享喜悦了,才发现房间里除了他空无一人,陆阙不知去向。
难道是有事要忙已经先回家了么?
他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先是业务繁忙地把许多未读消息回复了一遍,然后才点开通讯录打算给陆阙打个电话。
不过开门声响在他按下去之前。
陆阙拎着早餐从外面回来。
“醒了?过来吃早饭,吃完我们回去。”
“哦,好。”
裴蕴感慨他小舅舅生物钟牛逼,昨晚睡那么晚竟然还能按时起床。
他扭头扎进卫生间,用最快速度洗漱完了才去到茶几边蹲下开始拆食物包装。
看到里面寡淡的海鲜粥,他仰起脸:“对了小舅舅,分享个好消息,我牙长出来了。”
说着用手扯了一下嘴角:“看。”
陆阙意外地挑了挑眉,还真挺快。
裴蕴心情好,盘腿坐在地毯上边喝粥边刷微博。
陆阙走到窗边,手机震动一下,是昨晚被他骚扰的人睡醒了,第一时间赶来问缘由。
。:【没什么原因,只是偶然兴起猜测一下。】
张梁慎:【那你这猜测挺准啊,换别人大概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吸血鬼还会有换牙这么一茬。】
。:【所以不是人人都能做教授。】
张梁慎:【……】
张梁慎:【反正我还是觉得你不对劲,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
陆阙把这两个字发出去,那边裴蕴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好笑的,笑时呛了一下,拍着胸口直咳嗽。
他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
。:【有件事情想问你是真的。】
张梁慎:【什么事?不会又跟吸血鬼有关吧?】
。:【嗯。】
。:【吸血鬼在吸了供血者的血之后,是不是会变得比较黏人?】
张梁慎:【嗯……要这么说也没错,不过更具体来讲,是吸血鬼在吸食了供血者的血液之后,短时间内无论是生理还是心理都会很依赖供血者,可能他们自己察觉不到,但是呆在供血者身边,会让他们会有安全感。】
这样,难怪。
张梁慎:【等等,这也是你心血来潮问的?】
。:【知道还问。】
张梁慎:【!!!】
张梁慎:【下次你再问我,看我搭不搭理你就行了!】
-
接下来几天按部就班地过去。
陆阙把门锁换成了指纹锁,裴蕴也抽空去眼镜店把所有隐形眼镜都换成了带度数的黑色美瞳。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他跌了两回,再不信邪也该妥协了。
身边万事顺利,唯一不美好的就是他要一边上课一边定论文题目,还要写年终学习报告,就算有他小舅舅助力,也还是忙得挤不出游戏时间。
周乙乙都暗戳戳约他好多次了。
终于定下题目的那天,他觉得肩膀都轻了一半。
放学回去路上想跟他小舅舅商量一下晚饭能不能去吃个火锅当庆祝,不巧的是异研院又来了电话,让陆阙过去参个学术研讨的会。
看起来晚饭不能一起吃了。
裴蕴有点儿失望。
“我先把你送回去,晚饭自己吃,不用等我。”陆阙说。
裴蕴点点头。
车在小区门口靠边停下,他拉开门跳下车,关车门时不知怎么,动作忽地又慢下来。
陆阙以为他还有事:“怎么了?”
裴蕴扒着车门犹豫一下,问:“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陆阙默了几秒,沉声:“知道我要去哪儿么?”
裴蕴点头:“知道,异研院嘛,所以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陆阙看着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轻摩挲,似在斟酌。
——二十分钟后,裴蕴靠教授亲属这层关系顺利进去异研院科研楼的大厅。
陆阙:“去办公室等我?”
裴蕴问:“你一个人的办公室吗?”
陆阙说不是:“共用办公室,另有两位教授也在……算了,你在这里等我吧。”
大厅这一侧的沙发除了有访客来几乎不会有人坐,在这里等,总比跟两个陌生教授共处一室来的自在。
而且安全。
陆阙:“有事给我打电话。”
裴蕴对他比了个ok的手势。
陆阙上楼后,他才仔细打量起大厅的环境装修。
如杜简曾经形容的那样,确实很气派。
不过大概是因为身份原因,他觉得气派归气派,却一点不令他向往。
突发奇想跟过来的原因很简单。
人对未知的事物总是不惮抱有最大的恐惧,他想他有必要来看看异研院到底是什么样子,也许看过了,靠想象营造出来的恐惧被消除,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事实证明他的决定是对的。
这里看起来的确和一般的科研楼没有什么两样。
会客区周围有好几株茂盛绿植,完美将这一角落隔绝,他坐在这里进出来往的人几乎都不会注意到他。
裴蕴靠在沙发上放松下来,打算随便找个视频消磨时间。
“小蕴?”
有人语气惊讶地叫他:“老陆还真把你带来啦?”
裴蕴抬头认出对方,乖乖叫人:“张教授。”
“哎。”张梁慎笑眯眯:“你小舅舅就把你一人丢在这,怎么不去办公室?”
裴蕴:“这儿挺好的,宽敞。”
张梁慎用一种特别慈祥的眼神看着他,裴蕴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但还是要礼貌微笑:“教授找我有事吗?”
“没事啊。”张梁慎说:“我巡查路过,过来看看你,这就要去忙了。”
说完真转身准备离开。
裴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干巴巴哦了一声,却见对方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重新看向他:“小蕴,要不要跟我一起?”
裴蕴懵逼:“什么一起?”
张梁慎:“我去巡视改造厂,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改造厂?
那个,关了无数吸血鬼的地方……?
裴蕴不觉握紧手机,呼吸快了一拍。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去,但是嘴里说出的却不受大脑控制:“我可以去吗?”
张梁慎笑道:“当然,你即是家属,又是未来生物科研界一份子,妥妥可以啊。”
裴蕴跟着张梁慎一路往改造厂方向去,越靠近心跳就越快,期间不止一次打退堂鼓,可直到进入大门,他也没能控制住自己停下脚步。
改造厂三个字,对他的吸引太大了。
长走廊充满现代科技感,换做平时,裴蕴估计会从头感叹到尾,但是今天他却没有任何欣赏的心情。
所有注意力都被走廊尽头即将出现的画面吸引,从未如此矛盾过,既渴望看到,又惧怕看到。
他现在未开启的门前,心跳快得几乎要从嗓子里蹦出来。
而抵触和恐惧也慢半拍地在此刻到达了顶点。
“张教授,要不还是算了!”
他语速飞快,藏着声音里的颤抖:“我答应了我小舅舅不四处乱跑的,他要是一会儿会议结束下楼找不到我——”
“哎没事,找不到还能打电话嘛!”
两人身高差不多,张梁慎自来熟地勾住他肩膀,笑道:“再说你小舅舅那么宠你,怎么可能因为这点小事跟你生气。”
说完,抬手按下按钮开关。
机械门的齿轮灵活转动,门向两侧打开。
裴蕴甚至没有一点反应的时间,里面的一切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完完全全呈现在他眼前。
里面很大,只是一层,便是完全超乎寻常的大。
上空布满交错的器械和管线,看见每个改造皿里面被困的吸血鬼。
他们年龄不同,性别不同,相同的是都穿着最简洁轻薄的白色衣服。
同样的脸色苍白,同样的双眼紧闭,同样的被在身上插满管线。
里面安静极了,画面也是静止,让人忍不住去猜测他们到底是否还活着。
空气凉飕飕地,扑面而来的震撼与压抑感令人喘不过气。
一瞬间,裴蕴整个大脑都空白了。
冰冷的寒意从脚掌渗入,将他牢牢冻在原地。
而张梁慎一无所觉。
他将手揣回衣兜,低头看了眼时间,嘀咕道:“奇怪,时间不是到了么,怎么没有开始?难道是今天的负责人忘了?”
刚说完,里面的灯骤然悉数亮起。
上方器械也亮起绿色指示灯,透明管线中开始淌入红色液体,他们顺着管线一路向下,慢慢来到改造皿中,慢慢渗入吸血鬼的身体。
于是,他们原本阖起的双眼倏地睁开,睁大。
巨大的痛楚没有给他们一点准备的时间便侵袭而来,从管线连接处扩散到身体每个地方。
他们原本平静的面容变得扭曲,改造皿隔绝了他们的声音,整个改造厂布满几近绝望的无声哀嚎。
此番情景,饶是每天都会看的张梁慎也不忍多看。
他沉沉叹了口气,想去叫裴蕴,一转头,却发现身边早已空无一人。
回到地面时,会议已经结束了。
他刚走近科研楼门口,就见陆阙从里头出来,问他:“前台说看见你带走小蕴了,他人呢?”
张梁慎:“他跟我分开有一会儿了啊,我还以为他找你去了呢,你没给他打电话吗?”
陆阙:“打过,他没接。”
张梁慎指指大厅:“里面没人?”
陆阙摇头:“看过了,不在里面。”
“不应当啊。”张梁慎说:“从改造厂出来到这边只有一条路,不可能走岔吧?”
“你说什么?”
陆阙眼神一变,声音徒然沉下:“你带他去了改造厂?”
张梁慎:“是啊,你把人扔在大厅不管,我就好心帮你带带,顺便给他长长见识嘛,反正他学这个,迟早都是要——”
陆阙不耐烦地打断他:“他看到什么了?”
张梁慎尚未意识到事情严重性:“我们进去那会儿,改造工程正好开始,该看的差不多都看到了吧。”
他本来想多说两句让他别太把孩子当成温室里的花朵,但见陆阙脸色难看得仿佛结了一层霜,意识到事情可能不太妙,话也就堵在了喉咙。
陆阙闭了闭眼。
不欲与他多浪费时间,冷冰冰扔下句“回头再跟你算账!”,转身大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