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亦听得毛骨悚然,吞下唾液:“你就是想欺负我。”空气太冷了,如同一只冰冷的手摸在他颈上。桑苑瞄着他偷偷笑了笑,突然从背后猛地一拍他:“鬼来了!”她手搭上去的一瞬间,他顿时一个激灵!背上汗毛都快竖起来了,他可怜地眨巴着眼睛,呼吸紊乱。她有点忍俊不禁。桑苑故意叹了口气,抬抬下巴:“咱们高三年级第一的这位同学,以后准备研究数学科学的这位同学,你不能封建迷信呀。”纪亦立刻露出受气包一般的小媳妇样。桑苑依旧笑着:“还困不困?”“不困了不困了。”他赶紧举起手保证,睁大眼睛,“我现在特清醒!”***他俩住在对门的两个房间。晚上桑苑洗完澡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趿拉着拖鞋踩在地毯上。空调的暖气充斥在整个房间之中,就算穿着不太厚的睡衣也绝对不会感到冷。她透过窗子往外看——这里正好能看见雪山,巍峨高耸,上面闪烁的路灯像是巨大幕布上的印象派画作。手机传来简短的声音。傻白甜给她发短信:“桑桑,你睡了吗?”她回复:“没有,准备看看电视。你呢?”纪亦发送过来几个字。“我正准备去洗澡……”她看他后面一串省略号,突然又想到大金毛。垂头丧气地端端坐在地上,尾巴憋屈地放下来,一动不动。她一瞬间笑起来。桑苑回复速度很快:“我猜猜看,你现在是不是不敢去洗澡,怕多出来的一只手?”狗狗也是要尊严的。纪亦咬牙切齿:“我没有!我去洗澡了。”她没有锁上手机,而是在心里念着。一。二。三——短信果然又过来了。可怜兮兮地问:“你能不能过来陪我一会儿?”这次,连桑苑自己都察觉到了自己的坏。她不喜欢欺负小动物,但她就喜欢欺负纪亦,下手时格外有快感。她笑了一会儿,才勉强让自己恢复到老僧入定的样子,走到他门口,给他发消息。“开门。”纪小亦同学果然耷拉着肩膀,一副对浴室又爱又怕的样子。见到桑苑之后,他先是愣了愣。然后立刻把视线移开,侧过身,耳朵一点点红起来。桑桑穿的是睡衣。非常严实的睡衣。但也是睡衣。……她晚上是穿这个睡觉,对吧?纪亦不敢再想,赶紧把多余的念头都甩开。他面对着浴室,等桑苑进来后,露出股舍我其谁的气势:“那我去洗澡了。”桑苑莞尔:“别怕,我在外面呢。要是有什么不对劲,你就惨叫。”纪亦说:“我惨叫,然后你就赶紧逃,我会想办法拖住它脚步。”说得跟真的似的。关键他还特一本正经。桑苑张了张嘴,败下阵来。隔段时间,他好不容易出来,腾腾热气从门口溢出,沐浴后的香气在整个房间弥散开。纪亦长长的舒了口气。这生无可恋的样子不像是洗澡,而像是经历了一场大逃杀。桑苑抱腿坐在床上,笑眯眯看着他,那小恶魔的眼神摆明了是在嘲笑。港片配音腔从电视里传过来,屏幕上画面来回切换。她侧过的右边脸颊镀着电视上的闪烁光影。纪亦抿了抿嘴,睫毛先垂了下。他不自在地用手指往后压一压自己额前的碎发,然后再抬起头,若无其事:“水太烫了。”“你出来了就好。”桑苑终于不使坏了,挪到床边,踩着拖鞋:“我先回去了。”他点点头。她微微笑着把遥控器递给他:“电影频道正好在放周星驰的电影,看点喜剧大概能好受点。”纪亦摸了下自己耳朵——皮肤挺凉,但温度很烫。他眼巴巴看着她动作,末了,问:“那你回去也会看这个吗?”她答:“会。”“好,”纪亦立刻笑起来,“那我就接着看了。”***山脚只是暂时停留的地方,第二天收拾好背包,吃完早餐,两个人往山上出发。如果说纪亦是太阳的话,那这会儿,这颗太阳在看见雪山的一瞬间,就差不多要落山了,——太高了!高也就算了,最可怕的是,如果不想攀爬看不到尽头的长梯的话,他们就只能坐缆车上山……纪亦整个人都要被抽空了。他嘴角微微扯着,根本打不起笑容。桑苑很民主地和他商量:“我们怎么上山?”他灵魂出窍似的用微弱的声音回答:“可以走路吗?”“我听说走上去要花至少六个小时……我们坐缆车好不好?”纪亦欲哭无泪。桑苑又问了一次:“坐缆车好不好?”她抓着他外套的袖口,轻轻晃了晃他胳膊。自下而上看着他——真是春光明媚,百花齐放。纪亦顿时绽开笑脸,无条件服从:“好,我们坐缆车上去!”她却撒开手,收回表情:“骗你的。”“诶?”桑苑得意起来:“我就是试验一下成果,想看看你有没有认真教我。”教她撒娇。电视上看着像那么一回事儿,但她真正做起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感到恶寒。她可能不适合撒娇。不过适不适合只是她自己的想法。纪亦心脏快爆炸了,满脑袋都是她仰脸看过来的一双眼睛。他捂住脸:“我可能发烧了。”以前给他点阳光他就灿烂。现在给他点好处,他就要发心脏病。桑苑看他一眼,叹口气:“你是笨蛋吗?”他从善如流地承认:“我就是笨蛋。”她又好气又好笑,终于也不输口舌的下风。“别骗人了,《哆啦a梦》里面说笨蛋是不会生病的,更别说发烧。”桑苑撇下他,要往山道那边走,却被纪亦轻轻拉住手腕。他直起身,虽然还处于花痴状态,却也乖巧地笑笑:“走吧,坐缆车。我想坐缆车。”他拉着她,脚步轻快地往缆车售票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