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六, 宁王府将聘礼送了过来。亲王的聘礼,竟只比太子迎娶太子妃时的聘礼少了两台, 单从这点,就能看出隆庆帝对二儿子的殊宠。宫人将一箱一箱扎着红绸的聘礼抬进承恩侯府,承恩侯府从上到下都来围观,柳氏笑眯眯的, 但她得矜持点,不能表现的太直白,于是柳氏就支着耳朵听小丫鬟们窃窃私语。这样的大喜日子, 赵老姨娘等人不能过来,柳氏特意叫丫鬟们去请的,看到只有苗老姨娘来了, 柳氏就猜到,赵老姨娘肯定在屋里生闷气呢,嫉妒她想到二房那个十七岁还没出嫁的老姑娘顾萝,柳氏更开心了, 敌人的郁闷事, 就是她的乐事。而被柳氏暗暗嘲笑的顾萝,今日也没有出来观礼。父母都为她的婚事发愁, 顾萝一点都不愁嫁不出去, 她只愁自己该如何接近太子顾鸾并不知道堂姐一直在惦记太子,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 顾鸾夜里入睡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既为洞房一事情不自禁地心生抗拒, 又隐隐地担心太子会暗中破坏。上辈子太子对她,沉迷得就像入了魔,如果不是顾鸾体弱,太子怕是每晚都要来她房里过。既然太子也是重生的,顾鸾就担心太子会想方设法阻挠她嫁给别的男人。但时间并不会因她的担心而停留,短短两日一晃而过,十九这日,天未大亮,顾鸾就被丫鬟叫醒,起床梳妆。最小的四妹妹要出嫁了,姑太太顾兰芝、大姑娘顾芸、二姑娘顾凤都提前一日回了娘家,女人们往顾鸾闺房里一凑,顿时热闹了起来,顾鸾一会儿要应付为她绞面的宫里老嬷嬷,一会儿要回应姐姐们的调笑,小外甥、外甥女们还在周围跑来跑去伸着脑袋瞅她,顾鸾一分神,就暂且忘了这桩婚事后的所有沉重。“小姨,你真好看。”顾芸的女儿,穿着一身红色的小衣裳站在梳妆台旁,巴巴地望着姨母说。女娃娃天真的眼睛里,是最真诚的惊艳。顾鸾朝外甥女笑了笑,毫无预兆的,心里居然也冒出几分欢喜。至少,这辈子她是明媒正娶的宁王妃,是真真正正的新娘。对比承恩侯府的热闹,宁王府就很冷清多了,赵夔平时不与臣子结交,婚宴他也没有给任何臣子下帖子,只有一些被隆庆帝打发来的客人,譬如太子、三皇子恭王、四皇子顺王,以及尚未出嫁的二公主、三公主。太子亲妹大公主嫁的远,提前写信说身子不适,没有回来道喜。隆庆帝知道二儿子不喜太子,但成亲的大日子,亲兄弟都不出现,传出去容易令人猜疑,皇家重体面,哪怕只是表面的和气,也必须维持。赵夔让客人们进了门,他却没出来待客,迎亲的吉时到了,他才一身大红喜袍出现在了前院,看也没看那几位兄弟姐妹,赵夔直接跨上御赐的马王,随着礼部官员去承恩侯府迎亲了。“二哥真是的,大喜的日子也不给个笑脸。”院子里,三公主嫌弃地抱怨道,他们是来贺喜的,可二哥的态度,好像他们是不请自来蹭饭的。她的亲哥哥,四皇子顺王笑道:“二哥一直都这样,也许成了亲会温柔些。”四位皇子里面,太子与赵夔势如水火,另外两位皇子,恭王、顺王从小活在两位兄长的影子下,压根就没有动过争什么的念头,所以都长得心宽体胖的,一看就像长命百岁的悠闲王爷。顺王没有得罪过太子,也没有触怒过赵夔,但他刚刚说完,忽然感觉背后一冷,顺王奇怪地回头,却见太子率先转身,往厅堂去了,三哥恭王笑呵呵的,见他回头,就招呼他一起去王府花园逛逛。顺王便将那短暂的寒意抛到了脑后。那边赵夔率领的迎亲队伍渐渐来到了京城主街上。宁王娶妻,闲的没事的百姓们都来围观了,仪仗侍卫提前排成两排,不许任何人挤过去捣乱。普通百姓谁吃饱了撑得去冒犯宁王殿下最多对宁王殿下的容貌与性情悄悄点评一番而已。“听说王妃是承恩侯的掌上明珠,娇滴滴的,生的一身花瓣似的细皮嫩肉,出门走路都得人扶着,唯恐磕了碰了,王爷这么凶狠,王妃受得了吗简直就像将兔子送进狼窝啊。”“那你就不懂了,王爷对外人凶,对自己的王妃肯定另一样,你都说王妃美若天仙了,今晚王爷掀了盖头,会舍得欺负娇滴滴的新娘听说这门婚事是王爷主动去皇上那儿求来的,等着吧,王妃一定特别受宠。”“再说了,王爷长得多俊啊,看那肩膀腰身,顾家四姑娘真是有福。”说话的,是个不害臊的小寡妇。周围听见的百姓,明白的都别有深意地笑了,小姑娘小少年们则一脸糊涂。赵夔骑在马上,断断续续听到了一些,并未放在心上。忽然,身下的马王自己停了脚步,原地徘徊起来,似乎在忌惮什么。赵夔看向前方两侧的百姓人群,放眼望去全是人头,无法分辨是否有歹人藏于其中。赵夔夹了夹马腹,马王摇下脑袋,继续往前走了。赵夔朝右后侧的彭越使了个眼色。彭越颔首。赵夔目视前方,身下马王遵循主人的意思继续前行,但赵夔能感觉到马王的紧张与不安,当仪仗队伍经过一座酒楼时,马王突然嘶鸣一声,与此同时,赵夔余光瞥见左侧一道黑光朝自己射来,来不及思索,赵夔猛地往右侧倾斜,几乎他才伏下去,脑顶上方便传来一道凌厉的破空声,是暗器擦头飞过。赵夔没听见的,是被彭越挥剑打偏的另一枚暗器,竟然是有两个刺客同时夹击,要至赵夔于死地“有刺客,保护殿下”赵夔身边的侍卫高声喝道,声音传出去,仪仗队伍一下子乱了,前后的侍卫都朝中间涌来。赵夔却注意到,早在彭越飞出去去抓刺客之前,失手的两个刺客便倒在了人群中。死士一旦任务失败,便主动自尽,以断绝牵连主子的任何可能。“都不许动”赵夔抬起右手,冷声下令。纷乱的仪仗队伍,迅速恢复了平静。“刺客已被击毙,继续出发。”赵夔不容忤逆地道,今日就是突降暴雨,也无法阻止他娶妻。宁王不怕刺客,百姓们却不敢再看热闹了,鸟兽般散了开去,片刻之间,刚刚还人满为患的街道,现在就只剩迎亲的仪仗队了。对于成亲的两家来说,没有人观喜,也是件丧气事。赵夔毫不在意。消息传到承恩侯府,顾崇严心冷了半截,挑在宁王娶妻当日行刺,这刺客未免太过大胆宁王命大没有出事,万一女儿上了花轿,刺客再次出现,杀不死宁王就杀女儿怎么办婚礼必须继续进行,但顾崇严找个借口离开宾客,明着挑了批承恩侯府的侍卫送嫁,再安排家养的暗卫隐在人群中保护花轿。此外,顾崇严将消息瞒下来了,没有惊动后院的女眷们。“王爷来迎亲啦,王妃快盖上盖头。”听到前院的鞭炮声,女官立即拿起托盘上的红盖头,笑着朝被亲人们簇拥的新娘子走来。顾鸾突然很不舍,目光刚落到萧老太君的满头白发上,眼泪就下来了。女官赶紧将红盖头遮了过来,不然新娘子看得越多,泪就越多,妆容哭花了怎么办。顾鸾的泪却停不住了,舍不得这个护了她两辈子的家,舍不得年迈的曾祖母、祖母。胳膊被女官扶着,头上顶着沉甸甸的凤冠,顾鸾默默地垂着泪,走着走着,盖头底下狭窄的视野里,多了另一片大红的喜袍衣摆。理智回笼,顾鸾的泪终于停了,今日她离了家,就是宁王妃了,一个人住在宁王府,再也不是可以随心所欲跟家人们撒娇耍赖的无忧无虑的顾家四姑娘。拜别长辈们后,顾鸾被父亲背了起来,送她去花轿。顾鸾攀着父亲宽阔的肩膀,努力忍着泪。“阿鸾记住,以后不管受了什么委屈,爹爹在这儿,你随时可以回来。”将女儿放进花轿,顾崇严看着女儿面前的红盖头,低声嘱咐道。顾鸾哽咽着点点头。顾崇严再看一眼女儿,万分不舍地离开了花轿,女官随手就将轿帘放下来了。侯府的小厮牵了两匹马来,顾庭领了一匹,顾崇严径直上了另一匹马。宾客们大惊,自古姑娘出嫁,叔父、兄长可以送,却绝没有父亲送嫁的道理。顾崇严才不管那么多,女婿招刺客,他承担不起任何风险,随天下笑话,今日他要亲眼看着女儿平平安安地嫁进宁王府。赵夔看着顾崇严父子,却觉得受到了侮辱,难道他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需要岳父出马“不劳岳父大驾,今日本王就是自己拼了性命,也不会让阿鸾伤半根头发。”赵夔策马来到花轿前,说完不等顾崇严开口,赵夔便跳下马,不顾女官阻拦,一把掀开了轿帘,往里一探,大手一捞,就将毫无准备的新娘子抱了出来,再丢上他的马背。变故突起,顾鸾坐不稳,差点落马,下一刻,背后突然多了一人,那人强势地将她拉回怀里,紧紧地抱住了gd18061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