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地的刹那,并没有传来熟悉的疼痛感,一双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将她托住了。她缓了缓,拼命甩掉了脑子里还残留着的眩晕,须臾,抬手将左手手腕上的那一串铃铛摘下,“这个是褪忆铃……可以把所有不快乐的记忆全部封锁,很厉害吧?我花了好大的力气才能得到它呢……送给你啦。”
“褪忆铃?……”他眯起了狭长的双眸,隐约记起了以前似乎听说过这件灵器。据说它可以根据主人潜意识里的情绪而封锁住相关的一部分负面记忆。
他神色复杂的看着那串铃铛,就连唇角溢出的冰冷弧度也慢慢消失了,脱口而出的极轻的言语,不知是在安慰还是在喃喃自语,仿佛微风一般夹杂着叹息轻轻拂过她的肩,“是么……你连自己都不记得了啊……”
“没关系,我还没有用灵力烙印对它进行灵器认主,所以只要把它摘下来给你,就可以想起来了。”挥了挥手里那一串被摘下的铃铛,她的声音显得有些绵软虚浮。
“我没有办法戴上它。”他却淡淡笑了笑,散去了浑身的戾气和杀意,第一次露出了无奈的凄然神色,“如果我戴上的话,恐怕就不会再记得任何事情了……”
她闻言睁大眼睛,有些难以置信,“难道你连一点点快乐的记忆都没有吗?”
他没有回答。许久,却突然眼神一变,抬起她的手,“伤是怎么来的?”
她闻言皱起眉,仰着脸苦苦思索了很久,终于,片刻后,脑海里两日前的情景被重新勾了出来……
…………
“你们就在这里等我哦……不许跟过来,嘻……等我拿好东西过来分哦。”她当晚急急的对身后两个少年交代着,完全没有想到她接下来即将面临着怎样的遭遇。
她是被黑暗里某一个闪闪发亮的东西吸引过去的。好奇和长久的压抑让她忘记了去防备。她还记得走了不过半刻,周围就已经显得有些灯火阑珊起来,行人并不多,她在一个奇怪的牌坊下看到了一位黑纱拂面的奇异女子,那光亮就是来自于她手腕间的一串铃铛。
“哇……好漂亮。”她盯着女子的手腕痴痴的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赞美了一句,眼里流泻出羡慕的神色。“姐姐,你的这串铃铛卖不卖呢……”
“当然了,我尊贵的客人。”面罩黑纱的女子笑了笑,动作优雅舒畅的将腕间的那一串铃铛摘下,须臾,不动声色的又出声轻轻补充了一句,“不过它可不是凡物哦……自然也不能用粗陋的财物来作交换。”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我的小宝贝们。。。发现最近涨了一个作者收藏。。抱住我的狗头暴风哭泣。过去篇现在是挑有伏笔的重要情节写,不太重要的我都差不多删了,回忆杀是不是很长嗯嗯嗯嗯。。。话说你们喜欢小时候的男主还是长大后的男主。。
☆、他不信
“不是凡物吗?”她先是一阵惊讶, 目光有些诧异的看了看女子摘下的铃铛, 许久, 她才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十分抱歉的喃喃道:“可是我除了银两什么都没有……”
“这个是褪忆铃, 可以封锁住你潜意识里所有不快乐的记忆, 自然不算是凡物了……”顿了顿,拂着面纱的奇异女子突然间掩嘴笑了笑, 指了指她腰间的钱袋, “不过客人刚刚说除了钱什么都没有……是在炫耀吗?”
她闻言一阵脸红,禁不住嘴里结巴起来,“那个……我、我的意思并不是我钱多, 只是、只是我想说, 我没有什么灵器可以拿来和你作交换……”
“哦?”敛了敛容,女子轻声道:“奴家可没有说非得拿灵器来交换才可以哦。”
她终于警惕起来,抬起脚步想要离开。转眼却又想到了苏念——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少年发自内心的笑过,也许,他有许多想要忘记的不快记忆吧?
“那么,你想要什么?”终于, 她把视线重新转回来,问道。
“客人很爽快啊……”一身黑纱的奇异女子也不再多话, 悦耳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特殊的力量穿进了她的心,“我想要客人你的血……”
“什、什么?”她蓦然惊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抓紧了自己的衣襟。
见到她这幅样子,黑纱拂面的奇异女子连忙微笑着解释, “不必害怕,我知道你是十二神启之一的继承者,并不敢对你做什么的……”顿了顿,女子的秀眉一蹙,喃喃道:“我的夫君危在旦夕,可是能救他的骨雨花却久久不开,我用了很多人的血,都没有用……”
她闻言微微镇定了些,然而还是有些诧异,“血可以让它开花吗?”
“嗯。”女子点头,“它是用鲜血浇灌生长的,现在并不是它开花的季节,可是,没有办法啊……我想要救我的夫君,用了很多人的血都没用,所以才想要用你身体里传承了上古神力的血来试一试的。”
“哦。”如果是救人的话,她倒一点都不会介意的,于是当下便欣然同意,“好吧,只是我的朋友们还在等我,等我告诉他们一声,我再过来和你一起去救人。”
“不行哦……客人请随我来吧。”女子却朝她笑了笑,笑容仿佛魔障一般,继而便牵起了她的手,带着她向着那条路的尽头缓缓走去。
她忘记了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自己经过了一条极古怪的街道,绕过了好几个幽深浮华而又热闹的巷道,直到看见了前方阁楼前的一棵树上悬挂的一盏昏暗灯笼,她才陡然意识到刚刚和这个女子所进行的一切都是在一个并非凡世的另一个世界里。
“嘎吱——”轻轻推开了一盏精致的木门,缠绕在木门上的那些繁簇的枝藤绿叶发出了簌簌的声响。
她随着一身黑纱的女子缓步走了进去,一路上,她的脚步都是极轻的,生怕惊扰到那个尚未谋面的将死之人。
“到了。”女子突然停住了脚步,站在一具玄冰棺之前,因为戴着的黑纱而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她大着胆子凑了上去看了看,呼吸突然猛地一怔——那是个很漂亮的男人,肩上披着极雍容的白色狐裘,发色奇异不似凡人,脸部线条俊美贵气,虽然容色苍白,却依旧不失魅力。只是浑身散出的死气无声的昭示了这个男人即将要到来的死亡。
“这……应该怎么救啊……”她不由有些着急起来,看着棺里的人一点一点丧失生机,她终于放下了所有的戒备。
“谢谢。”听得她这般说,女子朝她感激的笑了笑,然后从一旁小心翼翼的捧出了一盆枝叶稀疏的植物来,“只要把血浇在它的根上,它就会慢慢开花的吧?”女子望着冰棺里的男子,痴痴的呢喃,“你会马上醒来吧?”
“嗯,他一定会醒的。”看到女子眉间凄楚的神色,她不由出声安慰了一句。
“好孩子……谢谢你。”
…………
她记得是她自己拿起了桌上的匕首,然后划开了手腕。当鲜血淅淅沥沥的从腕间滴落,不知过了多久,在她的意识已经出现模糊的时候,那株植物依旧没有开花的迹象。
“哎……”女子叹息了一声,却仍然满含期待的注视着她。那样的目光,让她不由心生不忍。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晕倒的,等她再一次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身处于来时的那个异世界的黑夜道路上,手腕上蓦地多出了一串铃铛,而那个奇怪的牌坊下已经没有了那个黑纱拂面的女子了。
周围是繁华而又陌生的,楼阁高高耸立着,挂满了红色的灯笼,街上到处散布着冲天的非人气息,往来的行人只怕都是异类吧?
她忘记了回去的路,在那一处灯火阑珊的异世界里,她遥望着远处的行人,走走停停了两天,终于哭出了声。
也许是腕间的铃铛可以遮挡她的气息,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她小小的存在,直到她走到一家干净风雅的客栈外面。
她的哭声并不大,那客栈里却有人走了出来。
是个长相相当儒雅声音相当温柔的年轻男子。
“小姑娘怎么了?”他蹲了下来,伸出袖子擦了擦她的脸,“是在这条街上迷路了么?”
她眼睛红红的将他望着,宛若看救星一样,“我……走不回去了……。”她语无伦次的抽搭着鼻子,“叔叔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么?”
“这里是子时街,坏人很多的。”他笑了笑,抬手指着北方的一个街口,“看到了吗,站在那里闭上眼睛直走。”说到这里,他低头看了眼她的脚,“大约三百步右转,经过一扇木门之后再向右走五十步,然后转过身向前走七步,记得不要睁眼哦。”
她很疑惑,“转过身不就又倒回去了吗?”
“不会骗你的,放心吧。卯时前记得一定要出去……”
她看着他眉目清雅的样子,终于问了一句,“您是位仙灵?”
其实这世上几乎已经没有仙灵了。
“不是。勉强能称为巫仙吧?”
她恍然,走之前颇感激的道,“这里不是个好地方,您要小心啊。”
他眉眼弯了弯,“没关系,我在等一位迟到的故人。”
……
按照年轻男子的话,她很快便走了出去。但她忘记了自己是谁,唯独只记得旷野中的那一株梨树和斜靠在树上的黑衣少年。
…………
“很厉害的巫女啊……”一直默默听着她讲述自身遭遇的黑衣少年突然眼角一挑,嘴里喃喃,“人流密集的闹市里都能布下连白家都没能发现的高明结界把人带走,相当厉害了。”
“原来真的是个巫女啊?”她仿佛终于确定了什么似得,嘴里喃喃,“不过,除了那个客栈以外,子时街真的是个很乱的地方啊……”
少年看着她的脸,突然松开了抱着她的修长双臂,右手接过了那串铃铛,脸色有些奇异般的泛着冷笑,“冒了那么大的风险就是为了这么一个东西?……如果这个巫女再贪心一些,你可没机会坐在这里同我说话呢。”
“她是个好人。”她蓦地转过了头,一双纯澈无波的眸子对上了他的眼睛,神色认真,“我能看的出来。”顿了顿,她又有些不自然的别过脸去,喃喃了一句,“只是、只是她太爱她的夫君了而已。”
“爱她的夫君?”他唇角浮出一丝讥讽的笑意,脸上的表情冰冷看不到底。淡淡驳回了她的话,“你才十岁,能看懂什么?”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不懂。”听得少年这样说着,她的声音突然微微拔高,第一次对他所说的话明明确确的表示不满。
许久,见他沉默了下来,她反倒有些不安——是她的语气太重了吗?
暗自懊恼的摇了摇头,她下意识便想转移话题,指了指他手中的那一串铃铛,小心翼翼的问道:“你真的不把它戴上吗?”然而等了片刻,却见对方仍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抱着些许期待,她再次开口,嗓音热切,“如果不戴的话,烙上灵印认主也可以啊……”
“为什么不送给白家的少主?”静默多时,并没有因为她的反驳而动怒,敛去容色的少年终于肯低声回问她一句。“他才是你的未婚夫不是吗?”
“啊……什么未婚夫?”她瞬间涨红了脸,几乎是想也不想,脱口便想要澄清,“我喜欢的是你,怎么可能嫁给他呢。”
不过须臾,猛地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她瞬间有些无地自容的一把捂住脸,因为低着头无法看清表情,但耳朵已经可以看出红的似乎要冒烟了。几乎是在同时,一旁的少年结完灵印的双手也僵在原地,只是神色依旧自然,似乎毫不奇怪她的话语。
“你不过是依赖我罢了,才十岁,懂什么……”他轻垂下了眼睫,不动声色的收回手,语气自嘲的有些凉薄,“他日之后,当你遇到了另一个可以让你信赖的男孩子,你喜欢的就该是别人了。”
“你这样的年纪,哪里又会懂什么是男女之情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两句话的小剧场——叶柠:“我爱你。”
苏念:“我不信。”
☆、同路之人
她将头深深埋起来, 因为他的话而产生了一些茫然和不确信的情绪, 却破天荒的说出了她这辈子大概都不可能说的话, “我不知道那是不是依赖,可是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我们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在一起生活不好么?你若是走了, 我可要怎么办啊……或许,你愿意娶我吗?这样我们就可以……”
“够了。”他蓦然抬手打断她的话, 骨节分明的修长双手毫无血色的已经开始试图抹去刚刚才结好的认主灵印, 语气渐渐生冷起来,但十指却在颤抖,“这样的话……还是不要送给我了。”
“为什么……
“我们之间根本不可能。”
已经徒劳的尝试了半天, 然而已经在灵器上结下的印记根本就无法除去。
“很麻烦啊……”他似乎终于放弃了, 就在她期待他会收下手里的东西的时候,他却蓦地薄唇微抿,缓缓握紧了掌心,骤然发力——许久许久,她终于听见有细微的破裂之声从他的掌心里传了出来……如同她此刻正破碎而无助的心。
“你不必再把时间浪费在我的身上……”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表情漠然的站起身, 松掉了手心里一直握着的东西,“白家的人马上就会来接你, 你坐在这里不要动。”
记忆中,晨曦洒落下的剪影里,她捡起地上破碎的铃铛无声的望着远处,看着那个她自始至终都心心念念的少年一步一步离她渐渐远去, 眼中一片模糊。
…………
白家的人果然不出片刻就连同叶家随行而来的长老出现在了她的身前。她睁眼看着,脸上的泪迹早已在微风中淡去,人群中那一袭白色身影几乎是在她看过来的同时,便向她飞速的驰了过来将她抱起。
白慕楚一眼便看到了她眼里蕴着的浓浓雾气和委屈。
“你去了哪里?”一脸温润的少年握着她受了伤的手腕,眼风扫过她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时,微微有些凌厉,“谁做的?”
“是我自己割伤的。”她眼皮一抬,微微挣扎着从他的怀里跳了下来,有些不自然的擦了擦眼睛,“我自己可以走。”
白慕楚的眼里陡然划过一丝落寂,挥手让人准备了一顶软轿,妥协道:“那也不要逞强。”
……
回到白家之后,她就一直沉默着,就连帮她上药的侍女想要关心的询问几句,也没有从她嘴里听到任何话语。
整整两日,她都闭口不言,白家上下也没有人看到过苏念的身影。若不是苏念消失前告知了叶家长老自己会先前往百吴郡等候,只怕现在又得打着灯笼遍地去寻人。
白家和叶家的两位少主是在苏念离开的两日后才开始动身前往百吴郡的幻夜森林接受试炼。白家动用了九辆绕云车——由可以御风飞驰的妖兽拉驾,一路于千丈高的云空之上护送两家的长老和继承者。
三日之后,抵达百吴郡幻夜森林。
镇守百吴郡及周边的是十二神启里的慕容世家。从千年之前开始起,那一片永远处于极夜中的幻夜森林以及森林以北百里处的魔域冰山,就已经尽数由慕容家的先祖封锁了所有入口。
而镇守着沐守郡及无灯海的叶家,则和慕容家海北天南遥遥相对。
绕云车的速度是极快的,在云海中徜徉了不过快半个时辰,就已经到了百吴郡的地界。原本她应是很怕高的,不过有了那一日在树顶上呆过半个时辰的经历,她也只是初时没有克制住尖叫了一声,待到车子飞驰平稳了之后,她便努力的没有让自己再失态。
片刻前,与她同车的两位长老就已收到了秘空传音——绕云车的终点方位将从慕容家调整为幻夜森林外的嵇央宫。
说起这座行宫,倒是坐在她旁边的白慕楚解释给她听的。因为在十二神启里,其中有一位是皇亲国戚,因为神启之魂的世代传承而被封为平等王,享有和帝王一样的权利和荣辱。据闻,在上一代的宫廷内乱里,因为皇位继承人被乱党所杀,而皇室血脉除了平等王一脉已尽数断绝,于是上一位平等王不得已登上帝位,建起流原王朝。
因此十二神启中便有了帝王一脉。而从两年前开始,皇室就大兴土木的在幻夜森林几十里外的幽迷谷开始建造一座隐蔽的行宫,来为当代太子的神启试炼做筹备,而今,刚刚建好。
穿过了重重的云雾,绕云车宛若轻飘飘的鸿鹄之羽一般,随风掠入了已经入秋的深幽山谷。
山间的青石阶梯修的极为平整,一脚踩上去透着丝丝凉意。随着众人走了片刻,叶柠微微抬眼,果然便看到四面环围着的苍翠石木之间平地而起数座迤逦而恢弘的宫殿。
虽然占地面积极大,却不失隐蔽。金顶朱门,红墙青瓦以及高可攀天的梁柱造就了一种庄严而隆重的格调。
行宫外早已有人等候,她连同白慕楚刚刚踏上了最后一层石阶,便看到了一位华服加身,高冠束发的少年,在他身后赫然是一大群躬身站着迎接的侍者。
十二神启之间身份平等,她和白慕楚并不需要行礼。尚还未走几步,便见那位身着华服的高冠少年已经迎了上来,脚步稳健,“刚刚听到仙道军们来报,果然是白兄和叶家的妹妹来了。”
白慕楚闻言也接过话,“来得晚了,太子不要见怪才好。”
那二人之间还在客套交涉。她已经下意识的将眼风扫向四周,试图去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然而却没有看见他任何踪迹。
微微有些失望的回过了头,她却突然察觉太子的右后方有一道目光朝她扫了过来——那是一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姑娘,面容精致的像一个瓷娃娃,然而看人的目光却是怯生生的,只一眼就飞快的低下头去。
这边早已同白慕楚客套完的华服少年无意瞥见她的目光所指,当下便笑了笑,“刚刚忘了介绍,都是第一次见面,叶姑娘可能还不认识他们。”顿了顿,转过头看向他身后的三位少年,柔声道:“他们是慕容止,蓝雨和风间笑。”
“我是叶柠——你们好。”她低声的打了个招呼,脸上带了点不太习惯的笑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友好。
目光尽头的三位少年同时向她微微点头,稚气的脸上不约而同的都泛着比同龄孩子安静的成熟味道。
“风间家的小妹妹是我们几人中最小的,加上小时候被歹人害过,所以性子怕生的紧。因你是除了她以外唯一的女孩子,我们可都盼着你早些来呢……”平稳的嗓音从身侧传来,高冠华服的少年淡淡笑道,声音里透着些许无奈,“她到现在可还没有跟我们这些男孩子说过话呢……”
“啊……”她不胜惊讶的朝着那个看上去十分乖巧而又胆怯的女孩子看去,登时便有些不知所措,因她从来都不擅长和同龄的孩子交流。只得默不作声的走到那个叫风间笑的小姑娘身旁站定,紧张的说了一句,“我们人多,不用怕。”之后哽了老半天,也没有了下一句。
“恩恩……我哥哥和我说了的。”正在尴尬的节骨眼上,身侧传来一个细若蚊蝇般的软软童音。
…………
在这座行宫里修整了半日,短短的时间,已经足够让她意识到他们几人是命中注定要羁绊一生的同伴。
六个家族所有最核心的力量几乎都被带了过来,每个少主都被自家的长老们强行要求带上种种灵器和药丹。然而那些长老们却不会一起跟着进去——幻夜森林的外围,尽管凶险,然而以他们身负上神之力的六人联手,还是可以完成试炼的。如果给予过多帮助,试炼效果则会大打折扣。
之所以要在日落之后开始进入森林,根据白慕楚的提议,因为里面完全是凡世深夜的情景,所以要在出发之前找一个即将入夜的时机进去。
他们此行试炼的目标主要是找齐多年前一位高人前辈散落在里面的七颗寒月石。
黄昏时分,她开始焦急起来,他明明说了会先来,可是无论在行宫里怎么寻找那一抹黑色的孤高身影,她都始终都无法看到那个人。
“不知道我还能不能活着从森林中段出来……苏念啊,让我再见见你吧……起码帮我把寒石藤带回去也好啊。”她垂着眼,默默看着那一轮渐渐下移的夕阳暗自喃喃祷告着,眼睛里有黯淡的无助的光,充满绝望的凄楚和苦涩。
“你原来这么不想见到我么……”
“那么……你要好好保重啊。”
作者有话要说: 朦胧的初恋最难忘了,哈哈,才十岁,女主会不会有点早熟。。。
☆、幻夜森林
等到要出发的时候, 她仍旧没有看到想见的人。
暮色开始弥漫, 将夕阳染红的最后一点云霞也尽数染成墨色之后, 六个少年在多人的注目下,驾着绕云车驶向挂着点点星光的天际之上。
云气四下缭绕, 夜空之上看不见下界的情景, 所幸绕云车是识得方向的,加上距离并不算远。不到一刻钟, 白慕楚就蹙着眉, 淡淡道了一句:“到了呢……”
众人闻言都将脑袋探了出去,下方却不见有森林的模样。蓝家的少主率先发问,“是被高人用阵法隐蔽起来了吗?”
“嗯。”这次回答的却是慕容家的少主慕容止, “时常会有凡人误闯进去丧命, 所以我的先祖就用阵法将人们对它的视觉感官封闭起来了。不过幻夜森林里蕴藏着一种极强的力量,所以那个阵法在靠近森林十里的地方,就会失灵。到时候你们就会看到它了。”
几个少年闻言一阵恍然,果然再往下看时,已经能看到让人震撼的模糊轮廓。
拉驰绕云车的妖兽开始嘶鸣着后退,无论怎么驱赶, 都不肯再下降一步。太子龙楚言微微凝眉,无奈的提议, “只能御风跳下去了。”
下方一片黑暗,目之所及全是弥漫升空化云的魔气,高高的笼罩在森林上空,让人难以窥察森林里的物景半分。
根据古典史籍记载, 幻夜森林是除了无回城之外,当世唯一一片从洪荒留存下来的永夜之地。里面常年挂着一轮与凡世截然不同的凄清寒月,多森魅,妖花魔灵众多,乌唤鸟密集的地方常常伴随着死亡,黑色驯鹿的低鸣总是传遍整个森林,它们的脚步所及,往往遍地白骨。
“最后再提醒各位,幻夜森林从大洪荒时代起便是极夜之地的中心,里面绝不会有善类。我们此次的目的只是如何能在活着的前提下拿到寒月石,可千万不要逞强做些能力之外的事情啊。”太子龙剑言最后郑重的告诫了一句,率先跨出了绕云车,回过头道:“大家都看过典籍吧?乌唤鸟和黑色驯鹿的低鸣响起之时,无论如何,都要迅速撤离。那么,我就先下去等你们了……”
众人点头,眉宇之间皆萦绕着一种紧张而又期待的郑重之色。
蓝雨拉过风间笑的胳膊,收起往日很不靠谱的幼稚举动和白痴的笑容,喃喃,“你哥哥的命令,我果然还是不敢违背啊……你跟紧我。”
风间笑初时挣了挣,然后听到‘哥哥’这两个字眼后却乖乖的放弃了挣扎,沉默的任由蓝雨拉着向下跳去。
龙剑言是第一个跃下去的,接着便是慕容家的少主慕容止,而后是蓝雨和风间笑……一瞬间不到,绕云车上便就只剩下了她和白慕楚。她站在云车边缘向下方的黑暗虚空中看去,正在犹豫,身侧便有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伸了过来,握住她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腕,带着不容抗拒的语气淡淡道:“我带你下去。”
她来不及拒绝,事实上,她也没有打算拒绝,便就从那辆夜空之上的绕云车上被拉着跃了下去。心脏因为失重猛地收缩了一下,她因为被人拉着,加之看不清地面,所以在听到白慕楚几乎是急切的提醒时,竟骤然提气,下意识的脚尖聚风,将失重的身体渐渐调整平衡了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动用御风之术,奇妙之感不言而喻。
不知已经下落了多少丈,正在她思考还有多久才会到达地面时,周围由魔气升空聚集而成的混沌黑暗云层却开始渐渐变淡,须臾,大概是已经完全从云外穿透了进来——她竟仿佛坠入了一个难以言说的异世界中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触到了地面。然而抬起头向上看时,那些隔绝外界与森林的混沌云层却已经消失不见。
不远处的高空上挂了一轮大得诡异的清冷寒月,然而那样深邃浓如墨色的夜幕之上却只有寥寥数颗星辰,以一种奇异的布局散落在夜幕之上。
她睁大眼睛,不可思议的望着周围的场景,竟忘记了要先与龙剑言他们会合的事情。白慕楚显然也怔住了,目光复杂的看着周围古木间那些无数会发光的奇花异草,林间隐隐散着诡秘的淡淡香气。
从来都没有听过的古怪虫鸣和鸟兽的低吼远远的从森林中段传来,她呆呆看着——自出生以来,她第一次觉得草木是如此鲜活的生物,带着那样灵动的活力在月光下肆意的张扬开放着。
远处一株巨大的浅蓝色花朵发着荧荧蓝光,正朝天开着,上面悬浮站立着一个美丽的宛若梦幻的女子——一头浅到几乎透明的冰蓝色长发随风舞动着,薄薄的蓝色纱衣半拢着娇小的身体,然而那样容色倾城的脸上,表情却是生硬而空洞的,眼里甚至凝刻着杀气,向这边幽幽的飘了过来。
感受到左侧突然多出的杀气,她和白慕楚同时醒过身来,闪身后退,“是森魅啊……书上讲的幻夜森林里最弱的一种魔灵?”
“嗯。”白慕楚一边应着,一边扬手挥出了随身佩剑,“不过就算是幻夜森林里最弱的魔灵,也比外界那些不堪一击的东西强了不知多少……还好只来了一个,若是群攻的话,很麻烦的。”边说着,剑已出鞘,带着上神之力向森魅的方向削了过去。
迎面忽然涌来了大片花粉一样的东西,带着绚丽的光泽弥漫开来。
配合着白慕楚那一剑,她紧跟着连发三道破魔咒,双手结印,颂唱善见城的咒语,却在不经意间将那些细小的粉尘东西吸入了口鼻。
“别呼吸——”白慕楚急急出声,却已经来不及阻止。她陡然觉得心肺一阵剧痛,接着便喉间一甜,吐出的殷红血液瞬间染红了脚下的黄褐色落叶。
白慕楚杀心骤起,剑势开始一道接着一道狠厉的咄咄向着森魅逼了过去。片刻前森魅尚且美丽动人的曼妙身姿突然狰狞起来,长发疯狂的不断生长,丝丝缕缕的朝他们二人卷了过来,她此刻十指上的指甲尽数褪去,双手化作无数枝藤,带着劲风向这边穿刺而过。
清寒的月光映照着森魅惨白的脸,白慕楚的剑刃如同蛟龙般飞驰翻转,大范围削断了她所有的藤蔓后,一剑径直的插进了她的心脏。
然而不等白慕楚掠近她的身侧,两人便齐齐顿住——森林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过来了,伴随着深厚独特的低吟。
是黑色驯鹿。
两人齐齐哀叹一声,究竟要多差的运气才能一进来就措手不及的遇到这种魔物。
二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便反应了过来,毕竟少年心性,当下竟不禁有些慌神,只觉得运气实在太差了些。然而,白慕楚紧了紧手中的剑,却是将她单手托起,用内力轻轻甩到远处,急切的吩咐,“你先去找太子他们,我把它们引开——”
“可是——”她紧忙摇头,踉跄着爬起来,同时祭出了叶家的家主佩剑,不料胸肺又一阵剧痛袭来,她禁不住咳起来,“我不能把你一个留在这里啊。”
“快走!你快去找到他们兴许还能回来救我,否则我们都要死在这里。”头也不回的迅速重申了一句,白慕楚不由分说便一个闪身跃进了前方的森林深处。
她在原地只犹豫了一个瞬间,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似的,转过身便开始没命的向森林右侧跑去,一路上不断用十二神将之间的心灵感应来感知其余人的大概方位。
跌跌撞撞跑了半刻有余,前方陡然多出一个空地,草木稀疏,那只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