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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27(1 / 1)

丁玉蝶荡到筏子上空, 先收了祖牌,然后将身子慢慢放下去,脚刚沾到筏子, 就觉得心慌气短,赶紧伏低身子,乌龟爬状死死扒住了筏子。在槽岸上看时, 还只觉得是颠簸, 真到了筏子上, 才知道厉害,迎头都不知道吞了多少口泥水了,耳边风声水声不断,五脏六腑似乎都要甩将出去, 丁玉蝶头一次觉得, 和唱阴歌的比, 水鬼真没什么了不起的。易飒和宗杭依次下来,也有样学样, 手脚死死扒住筏子,那情形,颇像三只求生的蛤蟆,唯恐被甩脱出去。上头又陆续放下三只密封的防水背袋, 这就是为了一切都看起来像真的而准备的待锁“宝藏”,三人都腾出一只手, 艰难地取了, 再各自背到背上分量不轻, 也不知道丁盘岭都安排着往里头塞了什么。“开门了”是真,但从哪儿进门还需要指引。那老头一手仍紧握红伞,另一手却拎着煤油灯,在震荡不定的筏子边迅速移照,丁玉蝶眼前发晕,只觉得满目是浪,也不知道老头到底想找什么,就在这个时候,灯光到处,那一片的水面上忽然凹出个漩涡。老头激动得声音都变调了:“快就这儿跳”丁玉蝶血冲上脑,想也不想,一头就往漩涡里扎,易飒和宗杭的反应也不慢,边跳边伸手往前去抓。三人几乎同时入水,“扑通”声还未及响起,就被随后卷来的浪给打没了。槽岸上随即亮起数盏探照灯,雪亮的光柱都死咬在筏子左近。之前怕影响煤油灯光找“门”,不敢打灯,但现在即便打了,好像也是白费黄河水浊,卷起浪来更浊,再强的光都透不下去了。丁盘岭嘴唇紧抿,盯着那一处看了半天,才吩咐丁长盛:“关了吧,别叫有人看见,还以为这儿发生什么事了。”丁长盛挥了挥手,那几盏灯又陆续灭了。丁玉蝶入水瞬间,激动万分。不是他矫情,但真的有水鬼终其一生,都没挨过锁开金汤的边儿,更别提“领头”了,所以有这趟经历,他的水鬼生涯,也算是功德圆满。但这激动,秒变愤怒。妈的,什么鬼,那两人是不是有病又不是不会游泳,一人死死抱住他一条腿是几个意思差点抱得他在水里劈叉。一条腿挂一个人,每个人身上还背了包,这分量可不是盖的,丁玉蝶拼命想往上泅浮,还是止不住下沉,想破口大骂,水下没法发声,想连打水鬼招剁死这两个二百五,黄河下头又两眼一抹黑,打了估计他们也看不见。先干正事吧,回去了再跟他们算账。丁玉蝶抬起祖牌,向着额头贴过去。易飒死抱住丁玉蝶的腿入水。这腿徒劳抽蹬,显然是想把她甩脱,可能吗怕是不知道她脸皮有多厚。易飒对丁玉蝶的挣扎嗤之以鼻,反抱得更紧,眼睛看不见,就拿身体去感知这水下动态。这感觉,像养尸囦,对,养尸囦似乎跳进了一个水团,虽然一臂之外就是激流汹涌横冲直撞,人也能感受到四面的冲力,但水团能稳住,人就不会被冲走。接下来呢,这水团会在水下移动吗像水底车,或者电梯,带她们去想去的地方正寻思着,身周忽然爆开一圈明显的气流震荡,与此同时,易飒觉得似乎有一道雪亮的闪电光,直劈进她脑子里。只这一秒都不到的功夫,她居然还连转了好几个念头:跟老爷庙那次一样,这应该是祖牌起作用了;但她是怎么回事她不是不受影响的吗她身子没受得住这力,整个人弹撞了出去,中途似乎碰到了什么,好在虽然脑子混沌,身体的下意识反应还在,当即死死抱住。再然后,那道雪亮的闪电光在脑子里铺展开来,铺得无边无际,又像没信号的电视屏幕那样,满屏雪花,复又渐渐清晰。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居然在手术室里。但手术台上躺着的不是她,穿防护服的医生护士把手术台围得水泄不通,明晃晃的手术大灯下,能听到手术器械的轻微碰响。一个护士忽然转身,端着个手术盘走出来,手术盘里,放了张血淋淋刚剥下的人脸皮,两个眼洞突兀地瞪着她。易飒腿一软,差点瘫坐到地上。不多时,手术台边围着的人就散开了,一个娇俏的年轻女子从手术台上坐起来也不能说是年轻女子,她只有那张脸是青春娇嫩的,除此之外,脖颈上,还有手臂上,皮肤都已经松弛下耷。她在打手机,语调很轻快:“我做完了,很快,你做不做”“真的很合算,你想想原生的脸,又娇贵又费事,用那么贵的护肤品,它该起皱纹起皱纹,该没弹性没弹性,换上人造的就不一样了,全天候提拉,随时自净我已经打算做个全身换肤了”场景一转,又到了类似大学课堂,替代黑板的ed屏上有一棵巨大的进化树,从根部的“真核生物、原核生物”开始,两边分叉,一边植物类,一边动物类。动物类的那一边,从单细胞动物到腔肠动物,从线形动物到鱼类、两栖类,哺乳类高高站在树顶末梢,代表的形象俨然是个人。讲台上,清瘦的中年教授正意气激昂地陈述:“这棵进化树会不会永无止境地生长下去我认为不会。”“月亮圆了就要缺,水满了就会溢,花盛放了就要衰,人老到极致就会死最本质的道理,永远蕴含在最普通、最常见的现象当中,进化走到尽头,就是退化。”底下有学生戏谑似地起哄:“所以我们人类进化到后来,就要往回走了,又变成单细胞动物吗”教授微笑:“退化就代表消亡,但不是简单地走回头路,消亡有很多种方式,对吗,易飒”易飒措手不及:“啊”教授却盯着她不放:“是吗易飒易飒”这声音忽然好耳熟。像宗杭的。易飒艰难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宗杭正趴跪在她身边,一脸焦急:“易飒,你怎么了啊”这是哪啊易飒抬眼去看。要说是山洞,又不像,这是条通道,但凿得四四方方,边上坐着丁玉蝶看到丁玉蝶,易飒唬得整个人都精神了。他背着背袋,还保持着两手握持祖牌贴额的姿势,眼睛圆睁,却毫无光泽,像个突然僵硬的木偶。易飒问宗杭:“怎么回事啊”宗杭说:“我还想问你呢。”他给易飒讲起之前发生的事:下了水之后,他依照易飒的吩咐,死抱着丁玉蝶一条腿不放松,正较着劲,身子一重,自己的双腿又被人抱住了。他没想到那个是她,还以为是黄河底下真有水鬼,被阴歌招上来了,吓得头发险些奓起正想腾出一只手去掰,脚下忽然一空,整个人,不,串在一起的三个人,全滑了下去。他比划给易飒看:“像那种圆筒的、螺旋的滑梯一样,人像球一样在里头骨碌骨碌乱撞,最后砰一下,就落到这了。我骨头都要散了,好不容易爬起来,就看到丁玉蝶”说到这儿,他止不住打了个寒噤:丁玉蝶这姿势,看多久都觉得瘆人,跟蜡像似的。“丁玉蝶这么坐着,你抱着我的腿,易飒,你上次,不是不受祖牌影响的吗”是啊。易飒转头看丁玉蝶,下意识把身子挪远了些:“难道是因为我当时抱着他”丁玉蝶就跟个导电体似的,把祖牌的某些功用给她导过来了宗杭不觉得:“但是我当时,也抱着他啊,所以我跟你还是不一样的”易飒喃喃出声:“不一样,我们俩有差别。”她是三姓,1996年在三江源出的事,不那么较真的话,她其实也算是接生者,是接生者,就能开门进金汤穴,否则怎么接生呢而宗杭既不是三姓,又不是接生者。易飒脑子里有根线渐渐清晰:“漂移地窟出事的人里,只有两个水鬼,其它的,不是抖子八腿,就是水葡萄,他们应该都被赋予了水鬼的能力,以便来日下水。”“但想开金汤穴,需要跟祖牌直接接触,上次在老爷庙,我没有近距离接触祖牌,但这一次,我抱着丁玉蝶,受到了一些波及。”宗杭心里一动:“那是不是意味着,其实这趟锁金汤,没有丁玉蝶也可以,你加上祖牌,照样能进来”也许是,但她不敢尝试:自己只是抱着丁玉蝶的腿,脑子里就已经出了那么多莫名的画面,如果是额头直接跟祖牌接触呢会不会从此脑子不是自己的了彻底成了“它们”的傀儡这祖牌,她可真是碰都不想碰了。易飒转头看向背后:“那我们是从哪儿滑进来的呢”背后不远处就是一堵竖直的山岩,又或许是息壤但听宗杭的描述,几个人滑落下来,用了不短的时间,这儿又没有沉船废料可以利用,想再烧出去,简直天方夜谭正思忖着,丁玉蝶忽然噌地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他关节僵硬,站起的姿势极其诡异,然后同样僵硬地迈步,向着廊道深处走去。看来,只能紧跟丁玉蝶了:以前三姓锁开金汤,用时不过一两个小时,从来都平安进出,只要跟紧带头的人,不乱碰乱动,应该没问题。易飒招呼宗杭跟上,两人缀在丁玉蝶身后,边走边四下观看。这廊道,真像是人工开凿的,山壁上还留有一铲子一凿子的痕迹,而且走着走着,居然发现了岩画。岩画就是石刻文化,一般认为,是人类祖先用石器作为工具,通过石刻来绘画,记录当初的生产生活,绘画线条一般都粗犷、古朴,表达的内容有简单到一目了然的,也有晦涩到比天书还难解的毕竟三岁一代沟,现代人和原始人之间的代沟,怕是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正经过的这段岩画上,有无数很抽象的小人,或奔或跑,或拽或拉,底下长长的波浪线,也许代表了大河,又有高高的土台耸立,上头站了两个大一点的小人,其中一个头上顶了道下扣的弧线,似乎是个蓑笠,手里像扶了根翻土的木叉。宗杭脱口说了句:“大禹,大禹带人凿的这条走廊”gd1806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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