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溪回了家,一时之间还是有些恍惚。
在别院的角落深处,是他母亲所住的地方。因为柳氏为侍女出身,所以这样的待遇倒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情,这也是少年想要考取功名的原因之一。
而因为洛溪的确是少有的天才,所以才会被嫡夫人忌惮。
陆白的雷厉风行,在洛溪回府上的时候便感觉到淋漓尽致。
涉及贿赂官员干扰考试的罪名的嫡夫人被她直接给押送到了她那里,审讯完之后就关进了牢狱之中,大约两个月之后才可以出来。
“溪儿过来坐,娘为你做了个发带,我给你束上试试。”
洛府上下因为这个事被闹得厉害,洛溪的父亲专门前去给陆白和魏暮他们赔罪,并捐了一千两银子,态度自是诚恳,但是该有造成的影响还是不可避免。
而眼前的妇人,眉眼柔和,好似这些事情都与她无关一样,她就像个外人,没有过问丝毫。
洛溪看着女人,半晌,之前还觉着亲情凉薄异常,心寒不已,现在似乎一切都沉了下去。
他朝着柳氏那里过去,坐在了那个石椅上。
少年挺直的脊背上是如墨的长发,他轻轻地将原本的发带给取下,微垂着眉眼,等待着女人的动作。
她注视着洛溪的背影,修长白皙的手拿着檀木梳子,缓缓的梳理着他的发,流水一般。
“溪儿,跟为娘说实话,你觉得难过吗?”
洛溪愣了一下,春日的阳光微暖,此时他却没有感觉到任何该有的温度。
“……有点。”
他知晓他们娘俩在这座幽深的宅子里并没有什么地位,在这个尊卑等级分明的时代,少年早熟的让人心悸。
但是即使知道和那些兄弟姐妹们没多少情分,在赤.裸.裸的真相的面前还是有些心凉。
女人只是微笑着,无喜无悲。
“那位陆大人,如若你真的有幸高中,别忘了她的恩情。”
她没有再提起之前的事情,淡淡的对洛溪说着,言语中带着严肃。
女人的话让洛溪想起了那个清冷眉眼的少年,原先并不知道她的身份,之后才知晓了她的名讳。
陆白,陆白……
像是恍然大悟了什么,洛溪直接站了起来。
柳氏手拿着白色的发带,抬眸看着少年反常的举动,面上满是疑惑。
“怎么了?”
“母亲,那位陆大人……是作《青川赋》之人!”
他平复了好久的心绪,眼眸亮的出奇,之前还有些寡淡沉默的面容被这点儿光彩给点亮了起来。
对啊,为什么之前没有想到……
在这个时候,被派遣到汴州担任主考官,这般年龄有这样的高位,除了那位还会有谁?
柳氏看着少年激动的眼眸,即使藏着了大半,还是能够感觉到他的情绪的波动。
女人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的小姐,诗词歌赋,她都不擅长。然而陆白这个人,她是知晓的。
因为洛溪,不止一次在她面前赞叹过她的才华。
此时的少年在兴奋的同时还有些懊恼。
“为什么之前没有认出来,如果早知道的话,我……”
柳氏很少看到这样鲜活情绪的少年,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平静如水的,不像是这个年龄的孩子。
她弯着眉眼笑了,如同枝头颤巍巍的花树。
“那你对自己这次的答题有信心吗?”
女人说着,手放在将少年的肩膀上轻轻地把他按回了椅子上,素白色的发带上勾着金色的丝线,说不出的简洁好看。
洛溪缓了一会儿,知道柳氏话语之中的意思,一下子平复了全部的躁动情绪。
“如此,便有机会再见面的。”
……
苇河那处用作考试的宅子被圈了起来,梁越被押下去等候上面的判决。
这件事情发现和处理的速度,快的有些让人反应不过来。
齐泽到现在才理顺。
陆白瞥了一眼一旁不知道朝着自己看过来好几次却又欲言又止的少年,这一瞥正好和他的视线撞上。
“齐泽,你帮我打点清水过来,装满这个砚台就好。”
她将空砚台递给少年,长睫之下在眼睑处落下的灰白色的阴影让她的肌肤更加白皙。
“好。”
齐泽起身,也不多想直接接过砚台便出去了。
陆白看着少年离去的身影,眼眸里是少有的柔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