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谢安珩花了足足半个小时才让自己冷静下来, 衣服都被他打湿也不能再穿，又回卧室换了一件睡衣。等他从房间出来，谢行之做的菜已经基本搬到桌上了。“怎么样, 好点了吗？”谢行之担心道。谢安珩清了清嗓子：“没事, 喝了点水就压下去了。”谢行之松了口气：“下次不这样乱喂你了。”他这样说, 谢安珩好不容易抛下的那些念头立即重新涌回他脑中。那一截指尖。谢安珩放在椅背上的手一顿，强迫自己岔开话题：“哥哥还做了哪些菜？我都没来得及帮你打下手。”“你请来的阿姨都帮我把食材准备好了。”要不然谢行之这顿饭也不会做得这么快，少说还得再花两个小时。他倒了一杯调兑好的果汁递给谢安珩：“这一桌子都是照着你的喜好做的, 尝尝看？”桌上的菜品算不上多么丰盛, 比起谢安珩这一年来在各大酒店吃过的山珍海味, 最多只是些家常小菜。但他光是闻到熟悉的味道就已经抑制不住回想起最开始在出租屋的那段日子。“不用尝, 只要是哥哥做的, 肯定好吃。”谢安珩端着果汁。谢行之被他逗笑，结果抬头就看到谢安珩坐上了座位。谢行之眨眨眼：“安珩。”“嗯？”“这样是不是离得太远了？”谢安珩一愣, 看着他特意买来的加长版奢华大餐桌，以及两人各占一边的座位。他反应过来：“是太远了。”谢安珩四下看了看：“要不我们去那边？”“也可以。”谢行之无所谓在哪里用餐，端着餐盘换到了旁边的小茶几上，谢安珩也帮忙帮他摆盘。两人重新面对面坐下, 这回才有了昔日亲昵的感觉。谢安珩又回望一眼旁边的大桌子，垂下睫毛：“我不该受夏家的影响。”设计房子和家具的时候, 谢安珩很大程度上参考了曾经小洋楼的布局, 但他觉得还不够。小洋楼是他跟谢行之的第一个家，当时手头没那么充裕, 只能在够用的情况下尽量装修得舒适一点, 充满温馨的回忆, 可远远算不上最好。谢安珩不满足, 他买这栋新别墅的初衷就是想要给谢行之最好的。在谢安珩心里, 他的哥哥也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一切。所以他还参照了他这一年来见识过的许多其他豪宅，甚至学习了少量夏家老宅的设计。但很明显，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根本不合谢行之的胃口。“又在胡思乱想。”谢行之抬手覆上他的手背，“这样的大餐厅和大餐桌肯定得备上一个，往后你少不了要招待别人来家里做客，难道也像这样跟哥哥一起挤在小茶几上吃饭？”谢安珩：“我……”“你的身世你自己没办法左右，也不用太过放在心上。”这番话谢行之早就想对他说，“就算你改姓夏，也是你的自由，哥哥没那么小气，不会为这个怪你。”“我不会改姓夏！”谢安珩抽出手。说完又觉得自己反应太激烈，放软声音：“我不喜欢夏家。”哪怕在夏景辉逼迫他的那两个月，这也是他最后的坚持。这是他和谢行之亲密的联系，是他的底线。“那喜欢什么？”谢行之难得起了逗他的心思，“这么喜欢哥哥？”“……”谢安珩被他说得心头一跳。谢行之知道他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任他抱在怀里搓圆捏扁的小孩，不好跟他把玩笑说得太过：“我也不喜欢夏家，但这不妨碍我喜欢你，安珩。”谢安珩猛地抬眼。可他看清谢行之清澈的双瞳，刚刚飞起来的心又落了回去。那双眼睛里只有看小辈的疼爱。“哥哥的意思是，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你在我心里始终都不会变。”谢行之没能注意到他细小的情绪变化，“夏家本来就该是你的，是它属于你，不是你属于它，就算你把整个夏家的东西都搬过来也再正常不过。”谢行之拍拍他的手背：“夏景辉是个人渣，这跟你没有关系，不要因为这样的事情跟自己过不去，嗯？”“……”谢安珩低下头“嗯”了一声。见他情绪开导得差不多了，谢行之放下心来：“吃饭吧，累了一天，让哥哥好好犒劳你一下。”谢安珩看着餐盘里多出来的鸡腿肉，心中一痒：“谢谢哥哥。”其实还有一句话他没讲。这栋别墅里不会有客人，谢安珩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在这里招待任何人。至于生意场上需要的宴会，谢安珩还准备了其他的住所。这是他专门为谢行之打造的住宅，只有他们两个人就够了。谢安珩心底某些藏在暗处的心思忽然活跃起来。他悄悄看了一眼对座的谢行之。后者正在低头处理餐盘中的食物，把它们分割开来，夹起，送入口中。双唇开启的这个瞬间像是在谢安珩眼中被无限放慢。而后，他瞥见一抹猩红的舌尖，在唇齿中一闪而过。“说起来，我还没给你提过在国外那一年遇见过的一些好玩的事。”谢行之很享受这样跟谢安珩共同用餐的氛围。他端起饮料抿了一口：“有没有兴趣听听？”谢安珩飞速眨了几下眼：“嗯……有。”他的这个小动作还是让谢行之觉察了，放下杯子：“是不是累了？要不少吃点，早点休息。”“不累。”谢安珩赶快做出一副精神抖擞的表情，“哥哥你讲吧，我很想听。”谢行之又细细看了他几秒，确认他不是装出来的，这才娓娓道来。然而他讲了几回，谢安珩总是一开始认认真真，过个几分钟就走神，再往后更是连他说了什么都没听到。“安珩，安珩？”谢行之第三次把他飘到不知道哪里的魂喊回来，挑眉，“还说不累，都困成这样了。”“我不困，哥哥。”“好了，赶紧去洗个热水澡睡觉，剩下的故事改天再说。”谢安珩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哥哥刚刚还说吃完饭陪我看电影的。”“……”谢行之无奈，“但你……”“我真的不困。”谢安珩忙不迭帮他把餐具收拾了，“我已经一年没和哥哥一起看电影了。”谢行之本来就对这一年发生的事心怀愧疚，他一提，更是说不出拒绝的话。“好吧。”他拿了两个软枕头，“要是看到一半睡着了，哥哥现在可没力气把你抱回床上。”谢安珩得逞，又去帮他把小影厅的幕布调整好：“没关系，不会睡着的。”哥哥睡着了他有力气抱就行。谢行之只能随他了。电影是才上映不久的新片，影评出奇地好。谢行之没多想就选了这一部评分最高的，没想到看了几分钟发现是爱情片。“要不要换一个？”他担心谢安珩看了觉得无聊。后者摇头：“不用，哥哥喜欢看的我也喜欢。”“好。”谢行之莞尔。别说，这部电影还真的挺合他的喜好，温馨甜蜜，女主角是家喻户晓的国民女神类型。谢行之上辈子就觉得她漂亮，当然，只是从欣赏美的角度。现在又在这部电影里看见，他回想起前世独自躲在电影院外面的街道从窗户偷看的场景，忽然有点感慨。“哥哥喜欢这个明星？”看到谢行之一直盯着屏幕上女人的脸，谢安珩突然问。“她很漂亮。”他又有些好奇这辈子谢安珩的审美是什么样的，“安珩喜欢这种长相么？”谢安珩看都没仔细看就硬邦邦道：“不喜欢。”谢行之只当他有更喜欢的类型：“那你喜欢哪个明星？”谢安珩下意识就想转头看一眼身边人的脸。惊觉自己的想法，他连忙把这个念头压了下去，目不斜视：“……我没有喜欢的明星。”“真的？”谢行之不怎么相信，凑到他耳边，“可以悄悄讲给我听，哥哥保证不告诉别人。”微微温热的吐息拂在耳廓，谢安珩浑身一僵。两秒后，他仍然摇头：“我真的没有喜欢的明星，哥哥。”谢行之听了只低下头笑了笑：“安珩长大啦，有自己的小秘密不愿意告诉哥哥了。”“我不是……”谢安珩刚想说话，电影正放到**部分，银幕上的一男一女突然就抱在一起互相啃了起来。“……”谢安珩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撇开眼。谢行之见状又是忍不住一笑，很理解又开明地道：“没关系，成年了，可以看这些。”试图在谢行之面前维持他清纯小男生形象的谢安珩：“……”谢行之一副我家有弟初长成的语气，抬手拍拍他的大腿：“有喜欢的人也很正常，我不会过问，不用担心。”身边的人耷拉着眼皮，不轻不重“嗯”了一声。电影尺度不大，只是一个亲吻。但导演运镜技巧高超，演员演技也在线，氛围感十足，粉红气泡多到可以漫出来。谢安珩原本对这种桥段不感兴趣，可不知怎么的，他还是没忍住瞥了一眼。银幕上的男人吻得很细腻，清浅克制的喘息刻意放大，女主角面色沉醉。几息之间，那两张面孔在他眼中变幻，恍惚成了某个眉目温和的脸。谢安珩眼瞳倏地一缩。“怎么了？”谢行之察觉到他细微的动静。这时候他更不敢面对身边的人，只连连摇头，含糊其辞：“没什么。”总算熬到电影结束，谢安珩忙不迭起身。等谢行之回到卧室，对面房间已经房门紧闭，连一贯的晚安都忘了讲。他心道果然谢安珩忙了一天还是累了，不该让他强撑着陪自己看电影。而一门之隔，谢安珩把房门反锁了。他躺在床上，衣服都懒得换，动也不想动弹，一只胳膊搭在额头，睁眼望着房顶的虚空。不敢合眼，眼睛一闭上，脑海中就又是刚才瞥见的那一幕画面，而画面上的两个人不是电影的男女主角，而是他和谢行之。可即便睁开眼睛，大脑也像是有它自己的想法。谢行之在昏暗的灯光中转头望向他的场景忽然无比清晰。喝水时染湿的唇，甚至进食时乍现的舌尖。那对温温柔柔的浅栗色双瞳也会浮上沉醉会是什么样子？嘴唇会是什么触感？像他的掌心一样温暖吗？还是……更暖一些？等谢安珩反应过来，他已经把手指放到了自己唇上摩挲了好几下。他忽然又想起吃饭前在厨房里发生的小插曲。谢行之的指腹触上了他的舌头。霎那间，谢安珩忽然升起一个强烈的念头。不该放他走。应该含进口中，tian上去。反正这是在他打造的住处，只有他和谢行之，他可以做任何事，不会有别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糟糕的东西？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最尊敬的人？谢安珩受不了地从床上撑起来，还没下一步动作，察觉异样，低头一看。“！！！”谢安珩静坐半秒，踩进拖鞋，脚步踉跄地摸进卫生间。这一刻，他忽然无比庆幸当初设计房间时没把两个卧室打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