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等谢安珩完全放松冷静, 谢行之还是察觉不对劲:“到底梦见了什么?”他拉开对方。谢安珩像是犹豫。“是和我有关的吗?”这几乎是个不需要问就能知道答案的问题。果然,谢安珩点头。但他很快又补充道:“真的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 或许只是我最近比较累。”“又梦见车祸了?”谢行之料想能把他吓成这样, 梦境中的场景一定非常严重。“不是。”谢安珩摇头,“我梦到……你走进一个工地,然后房子突然塌了。”“什么?”“但那个工地在棚户区, 旧城改造还没开始,你也根本不可能去那种地方。”谢行之表情变化太大, 谢安珩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这个梦有什么不对吗?”“……”谢行之沉默两秒,摇头,“没有,没什么不对。”是他上辈子死亡时的场景。可怎么会被谢安珩梦见?明明这辈子大部分事情都已经完全不同了。保险起见,谢行之还是问:“那片棚户区最近有改造项目?”“对。”谢安珩不知道他这样问的目的, 但还是如实回答,“那条街区全都要拆掉, 包括后面的老操场,这是个大项目,政府有意投资这里,我也安排了团队去洽谈,不过还在准备期。”这件事竟然也提前了?谢行之眉心微皱。谢安珩敏锐道:“我的梦和这里有关系?”“没有, 怎么会。”谢行之连忙否认,又笑了笑,“我是之前听你赵叔提过一句, 就顺便问问。”他回答自然, 谢安珩倒也没显露出怀疑。谢行之岔开话题:“我刚才整理了你电脑里关于u盘的线索, 但我知道的消息没有你全。”上回瞒着谢行之出了这种差错, 谢安珩也知道u盘事关重大。他们两人利益相关,不是把谁排除出去就能保护对方的,最好的方式还是二人联手。“我来跟你讲,你还想知道什么?”谢安珩从床上坐起来,重新打开电脑。“说说你跟许家吧。”谢行之挑了一个他无法彻底归类的家族,“我不在的这一年,你跟他们家关系似乎还不错。”他本意是想听谢安珩的意见,看看能否把这个家族排除出去。结果后者立即举起手朝他发誓:“我跟许思思没有半点纠葛。”谢行之:“……”谢行之无奈:“我不是问这个。”谢安珩也突然反应过来他会错意了。他轻咳一声:“许家……当初是夏景辉让许家接近我,假意扶持我,向我投诚,又派许思思想来牵制我,但后来被我看出来了,就那次家宴……你也知道。”“我因为夏景辉手里捏着你的那些资料,一直没办法发作他们,那回就干脆趁机跟他们斩断了关系。”谢行之垂眸:“所以他们家一开始是夏景辉一脉的?”“也不全是。”谢安珩戳戳他的手指,又玩他的袖子上的纽扣,小动作一大堆,“他们家就是墙头草,哪边有利益就往哪边倒,没有完全依附过谁。”他说完神色一正:“不过有一件事我可以保证。”“什么?”谢行之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证据要讲,也坐直身体。“我对你的心日月可鉴。”谢安珩拉过他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这里只有你,绝对没有别人。”“……”谢行之实在忍不了了,一把将胳膊抽回来,“我好好跟你讲正事,你要是再这样……”谢安珩一看他真的要被惹恼了,赶紧收了嬉闹的神情:“好好好,我讲我讲,你还想知道哪些,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这些家族全部按你知晓的信息归类,然后把你觉得可疑的名单和原因讲给我听。”谢行之懒得和他多说,转过轮椅,“我去给你赵叔打个电话,让他也过来一趟,这事还得麻烦他帮忙打探。”在谢行之已经先行排除过一遍的基础上,谢安珩整理起来没花太长时间,两人最后一致认为许家最近沉寂得有些过头,不像是他们的做派。谢行之把调查的任务拜托给了赵鸿钧,谢安珩也吩咐他的势力辅助,顺带再盯紧名单上的其他小家族。接下来就只需等待了。-三天后。满北市中心医院高级病房。“您的腿恢复情况非常理想。”主治医师仔细捏了捏谢行之的腿骨,“再过一个月就可以不用轮椅了。”这场风波让他们两人都负了伤,谢行之和谢安珩在医院休养了几天,顺便等待赵鸿钧调查的消息。谢安珩就坐在他旁边,听到这话,高兴地捏了捏他的指尖。但谢行之手指一缩,拢进袖子里躲开。主治医师没发现这两人的小动作,站起身欣慰道:“两位先生都已经达到了出院的标准,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办离院手续。”“哦,对了。”他看见窗外,想起什么,对谢行之道,“长期使用轮椅可能会影响骨骼和肌肉,今天阳光很好,我建议您外出适当进行一些运动,如果有需要可以来找我们帮您准备拐杖。”“好,麻烦您了。”他对医生道谢,把人送了出去。今天的确难得出了个大太阳,别说医生建议,就算他不讲,在病房里躺了好几天的谢行之也想出去转转。他转头想去找小护士要拐杖,谢安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房间走了出来,轻松调转他轮椅的方向。“走,我推你出去晒太阳。”谢行之:“先找护士要拐杖……”“不用拐杖,我就是你的拐杖。”谢安珩头也不回,这两天好了伤疤忘了疼,脚步飞快就把他推进了电梯。谢行之:“……”医院中间有个空旷的大庭院,旁边连接着自行车棚,还有一处小亭子。往常也会有许多病人出来散步,天气好了人就更多,大多都是康复科的,在护理和家人的陪伴下做一些简单的运动,还有几个老头老太太坐在椅子上晒太阳聊天。谢安珩推着他慢慢往前走,前面人的谈话声渐渐清晰起来。冬日气温还是很低,谢行之抬手拉了一把围巾。手背上蓦地一暖。被谢安珩牵住了。“别胡闹。”谢行之转头,轻轻皱起眉,“这里到处都是人。”前两次的亲昵让谢安珩在他面前大胆了不少,朝他狡黠一笑:“没关系,我帮你挡着,他们看不见。”“……”说着还越发过分,细长的手指顺着袖口滑进去,在他手腕的皮肉轻轻摩挲,激得他浑身一痒。“谢安珩。”谢行之想把手抽回来。“嘘。”谢安珩猛地低下头,“那边有人在看过来了。”谢行之立即停下动作,下意识挺直脊背假装若无其事,一面侧头压低声音:“那你就快把我松开……”他说着朝不远处的人群望过去,所有病人都各自有各自的伙伴,离他们还有不知道多远的距离,哪来的什么往这边看?中了他的计了。谢安珩:“哦,看错了,那人不是在看我们,是在跟他朋友讲话。”谢行之:“……”谢行之:“你给我松……”“我来扶你走路吧。”后者抢先截下他的话头,“刚刚医生也建议你多起来走走,去那边,那里人少,免得和人家撞上。”轮椅又跟一阵风似的被他推着往前,不消片刻就摆脱了人群,停在靠近自行车棚的角落。谢安珩站在他面前,朝他伸出双臂。散步对如今的谢行之来说倒也的确成了个奢侈品。这些天除了躺着就是坐着,最多洗漱时偶尔扶着墙站起来一小会儿。他都快要忘了上回走路是什么感觉。但谢行之看了看四周,虽然远离人群,可这地方就只有这么小,但凡有一点动作都难免会被其他人撞见。他从轮椅上撑起身体,严肃提醒谢安珩:“只扶着我散步,不准再胡闹了。”“好。”谢安珩满口答应,双手扶着他的小臂,用力将他整个人支撑住,“怎么样?另一条腿能活动吗?”谢行之低下头,迟疑了半秒,尝试向前挪动他刚拆完石膏的腿。“嘶……”隐隐约约的疼痛顺着骨头袭上脑仁。谢安珩紧张道:“疼?要不还是算了……”“不疼。”谢行之抓住他准备把自己放回轮椅的手,抬眸,“我想走一走。”毕竟伤到了骨头,哪可能这么快就完全恢复,会有些许疼痛也在意料之中。两世经历加起来,谢行之受过的伤多得去了,这点疼对他而言不算什么,既然医生说运动一下对伤口恢复有好处,那他就可以忍。谢安珩盯着他,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妥协:“那你要是受不了,随时告诉我。”谢行之不禁眉梢一挑:“放心,我没那么脆弱。”他知道谢安很喜欢他爱护他归一回事,可总这样把他当个易碎物品,多少有点损伤谢行之的自尊心。“我们走到那棵树下去。”他看了看不远处,有颗松柏种在住院部大楼后方的拐角。“不行。”谢安珩扫了一眼,这段距离少说有一两百米。他毫不犹豫拒绝:“太远了,你第一天运动,要循序渐进。”但他回头就对上谢行之浅栗色的双瞳。谢行之没说话,那双眼底只有坚决。两人无声对视,几秒后谢安珩败下阵来。他呼出一口白雾:“我扶着你过去,但你绝对不能逞强,一旦疼痛超出你的接受范围,马上告诉我,我们停下来。”谢行之也不是傻子,知道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点头答应。他同意了,谢安珩便真的充当起他的拐杖,在他身前扶着他的双臂,一小步一小步朝后挪动。这件事听上去似乎很容易,实际做起来没他想象那么简单。谢行之受伤的那条腿虽然拆了石膏,却也只是能做几个简单的动作,甚至不能完全使上力气。这使他不得不将身体接近全部的重心压在谢安珩身上。倘若是自己拄拐杖,一切就都是可控的,但这种情况下,他连最基本的身体平衡都需要对方来帮他保持。稍有差错,他就只能失去重心摔倒在地上,旁边连个可以扶的把手也没有。谢行之只能完全依赖身前的人。换了其他任何人说要以这样的方式陪他运动,哪怕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特护,谢行之都会毫不犹豫拒绝。不为什么,经过这些事,他在工作起居都更难把信任托付给他人。但提出这个要求的人是谢安珩。怀疑这个念头连一丝影子都没从他脑海中升起过。谢安珩也没让他失望,他微微低着头,专注又小心。谢行之进一步,他就退一步,二人之间连眼神交流都用不上,默契自然。走完短短两百米,总算到了大楼后面的阴凉处,出于紧张,谢行之感觉背后冒了不少汗。“我感觉活动一下,腿反而不疼了。”小小一个目标达成,谢行之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真的?”谢安珩听了高兴得不得了,“你扶着墙,我帮你动动腿,看看是不是感觉不一样了。”“好。”他稍微放松身体,瞥见谢安珩额角的短发都汗湿了。这么冷的天……谢安珩正准备弯下腰,额发被眼前的人抚了一把。他把谢行之抬腿的动作一顿,倏地仰头望着他。谢行之单手撑在墙壁上,这个姿势,伤了的腿被他抬到半空,而他一只手还落在谢安珩额头。两人对视几秒。“你出汗了。”谢行之收回胳膊,却在下一刻被他握住。谢安珩放下他的腿,更加一眨不眨自下而上注视他,缓缓站直。这个距离太近,本能察觉到气氛细微的变化,谢行之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心惊,顾左右而言他:“其实也不用这么紧张,我们配合得很好,我都不担心你会把我摔——”前者按住他那只手,后续的词句掩没在双唇间。谢行之扭头推开他:“会被看到!你答应不胡闹……”谢安珩一边啄吻一边道:“我本来是答应了,但你干嘛突然摸我?”“……”谢行之避开他的视线,“我看你出汗想帮你擦一下,你……”轮椅还在另一头的空地,谢行之这下是避无可避。后脑被掌住,谢安珩又凑上前索吻。他无处可退无路可躲,这下才明白谢安珩的用意。那对乌亮的双瞳带着得逞的笑意,将他整个人扣在墙上。他早在病房里听见医生那番话时就算计好了,故意不让他带拐杖,又故意把他引到这样偏僻无人的角落。每回他清醒时,谢安珩的亲吻总是很克制,但这种吻法又轻又痒,反倒让谢行之受不了。一吻结束,谢安珩笑着亲亲他的手指尖。“你刚才说的……当然不需要担心。”他眉眼晶亮,“我就是摔着自己都不会摔到你。”谢行之嘴唇抖了抖,还要说话,拐角后方忽然传出一声大嗓门——“今天太阳是真的很好诶,但我没想到行之哥的腿竟然这么快就能下地走路了。”岑向阳!随后又是赵致殷的声音:“都快大半个月了,伤得也不是很重,没你想的那么恐怖。”“说的这么轻松,那是因为你没经历车祸当时的场景!”岑向阳反驳道。他提起这件事,赵致殷总算闭口不和他争了。“行之哥去哪了,我怎么没看见他们俩?”脚步声越来越近。谢行之心都悬到嗓子眼,用力推了推谢安珩,没推动。后者挑起眸子看他。谢行之无声对他做唇型:“他们要过来了,放开我。”他不仅没收敛,变本加厉,用力啄了一口谢行之的下唇,又埋首在他颈窝悄声道:“不放。”颈侧的软肉一痛,接着麻痒。谢行之眼瞳瞬缩。“行之哥,行之哥!”岑向阳像是在朝这边走。轮椅就在树后,稍微留心就能发现,而看到轮椅,必定会转头朝他们这边找过来。谢安珩似乎无所顾虑,再度回到他唇上,吻得很专注,长睫甚至扫过他的脸颊。此时此刻,谢行之也顾不上阻拦他。唇齿纠缠,呼吸也缭绕到一起。心跳得飞快。背后的脚步和身前的人反复拉扯他的注意力,但最后似乎是后者更胜一筹。这是他们有史以来最长时间的一次接吻。比刚刚走路时更让人浑身发热。“奇了怪了,医生不是说他们在这里吗?”岑向阳的声音总算停下。赵致殷:“去那边看看,那里还有个亭子。”“好吧。”脚步声总算逐渐远去。谢行之紧绷的身体泄气一样松懈下来。谢安珩这才放开他,抹去他唇上的湿濡,低低道:“发现就发现,刚好让他知道你是我的。”一对墨瞳幽幽怨怨。“……”得了便宜还卖乖,谢行之气得用力一把推在他肩上。他气息都来不及缓,脾气也没发出来,面前的人已经一溜烟跑去拿他的轮椅了。“咦,行之哥!”岑向阳找了一圈都没找着人,结果一回头,发现了被谢安珩推着缓缓朝他们靠近的谢行之,“我们找了你们好半天都没找到,原来你们就在这里啊!”说完又奇怪地瞄了一眼:“不对啊,我们刚刚不是才从那里走过去,好像没看到有人?”“可能是刚好错过了,房子后面还有一片空地。”赵致殷道。谢行之不知怎么抬起手指摸了摸唇角,又虚虚拢在嘴边:“刚刚在另一边,没看见你们。”“好吧。”岑向阳看了一眼完全被阴影遮挡住的另外半边庭院,还想开口问,赵致殷截下他的话:“我父亲说已经有许家最近的动向了,他马上也过来。”谢行之当即神色一凛,把手放下,转头道:“推我回房间。”“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给他发个消息,让他也直接来病房吧。”“好。”赵致殷摸出手机跟赵鸿钧发微信。几人回到医院大楼内。看着前面的两个背影,岑向阳凑过来:“我总觉得行之哥又被欺负了。”赵致殷动作一顿:“怎么?”“医生说让他们俩出来晒太阳散步,怎么可能散到被房子挡住的那片地去?”他嗓门大,声音又颇有穿透力,即使刻意压低,也依旧被走在他们前面的两人听得清清楚楚。赵致殷:“今天太阳太大了,没准是晒久了太热,到阴凉的地方避一避。”“那也是。”谢行之睫毛微颤,悬着的心还没能完全放下,又听岑向阳悄咪咪道:“不过我刚刚还看到一点不该说的东西……”赵致殷:“什么?”谢安珩上前几步帮他按电梯,谢行之落在后面,听得更清楚。他放在扶手上的五指一紧。只听岑向阳义愤填膺:“住院部大楼的阴影底后面刚才有两对小情侣!尤其是那自行车棚了……”谢行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