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向晚瞪大了眼睛,根据调查来的资料,她只知道陆元自小便养在老夫人跟前,所以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祖孙俩才会恁般亲近。
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老夫人竟、竟对个孩子说这样恶毒的谎言,她挑起一边的眉毛,“陆元竟也信了?”
陆元是不是梅氏所出,整个京城都知道,更何况梅氏还活着,仍是国公府的世子少夫人,这个事实,绝不是老夫人三两句话就能歪曲的呀。
再者,陆元只是养在宁寿堂,又不是不见梅氏,怎么就能被这个无稽的谎言蒙骗了去?
陆离听出谢向晚话里的嘲讽,知她瞧不上废柴陆元,阴郁的心情好转,轻笑出声:“幼时是少不更事,且老夫人也是个厉害的,将陆元身边的人控制得死死的,根本不让母亲和陆元有机会私下里相处。而且母亲做梦都想不到,祖母会说出这样的谎话,每每见了陆元,也只是关切的询问他吃得可好、睡得可香,有没有淘气,有没有乖乖听祖母的话,其他的,并不曾多问。”
陆离摩挲着肘下迎枕的绣纹,继续道:“陆元呢,天天被乳母提着耳朵叮嘱,让他见了母亲后定要乖乖的,切莫多言,更不要询问‘生母’的事儿,万一说漏了嘴,惹恼了少夫人,他的小命不保。”
谢向晚真是长了见识,她知道国公府里的污糟事儿多,但听了这话,还是忍不住摇头。
“直到陆元六七岁了,母亲依着家里的旧例,提出要把他挪到外院去,陆元却担心‘恶毒嫡母’要趁机害他,惊恐之下说漏了嘴,这事才算暴露出来,”
陆离那时还在梅氏的肚子里,不曾亲见梅氏得知真相后是怎样的震惊、愤怒与绝望,他只知道,陆元的事是母亲性情大变的引子,正是有了这档子事儿,梅氏才彻底恨上了老夫人。
谢向晚已经无力吐槽了,她默默提起茶壶,给陆离添了一盏茶。
陆离屈起两指轻轻扣了扣炕桌,以示谢意。
“事情闹将出来,母亲却也没奈何,甚至为了国公府的名声,还不能将此事说出来,”
陆离端起茶盏,小口小口的喝着,“可也不能不给母亲一个交代,老国公做主,将陆元身边的丫鬟婆子全都杖毙,对外则宣称是恶仆刁钻,故意欺瞒主子——”
谢向晚摇头,“祖父此举,虽是好意,却、却帮了母亲的倒忙。”
在陆元心目中,梅氏是仇恨的对象,哪怕得知了真相,他自幼被洗脑,这种观念已经深入骨髓,岂是几句解释就能消除的?
虽然所有人都指天咒地的告诉陆元,梅氏是你的亲娘,之前那些婆子给你说的话,都是哄你的。
年幼的陆元又惊又怕,不得不‘信’了,对梅氏却生不出半分亲近之意。
而相较于从仇人变成陌生人的梅氏,乳母、教养妈妈等下人却是从小服侍陆元的人,陆元对她们的感情很深。
亲眼瞧着朝夕相处、悉心服侍他的人被活活打死,还不到七岁的陆元所遭受的打击可想而知。更不用说,这些人皆是因为梅氏才惨死,他对梅氏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是呀,自那后,陆元对母亲仍怀着恨意,好几年都不肯唤一声‘母亲’,”
陆离将茶盏放回炕桌,道:“母亲很是伤心,可巧这时又被邱姨娘陷害,与父亲生了间隙,母亲心灰意冷。而我就是在这个时候降生的——”
谢向晚感觉到陆离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一种自我厌弃与哀伤,她横过炕桌,抓住陆离的手,柔声劝道:“这些与你无关!”
陆离僵硬的扯出一抹笑,摇头,“不,与我有关。”
闭了闭眼,陆离很不愿提及那件事,但今儿已经把话说到了这里,他又不想有事瞒着妻子,犹豫再三还是说了出来,“阿晚,你知道吗,我长得不像父母,却像祖父。祖父很是欢喜,时常将我带在身边,三岁后更是亲自教授我家传功夫。府里的人都知道祖父疼爱我,下人们也见风使舵,一时间,在家里我比陆元还要风光。府里甚至有人说,祖父会越过世子(陆延德)、舍弃大爷(陆元),直接将爵位传给我这个爱孙。”
说到自己幼年之事,陆离的目光有些迷离,但语气却极冷,谢向晚知道,接下来的内容或许不是什么好的。
果然,就听陆离飘忽的说:“然而没过多久,府里不知从哪里传出一些怪话,说国公府藏污纳垢,包戏子的包戏子、扒灰的扒灰——”
谢向晚彻底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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