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谢向晚一脸错愕,红艳艳的小嘴儿张成了个菱形,“表姑,您何出此言啊?”
一旁的青罗早就得到了暗示,忙跟着附和道:“是呀,表姑娘,我家小姐连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足见她对您的心意,您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心里却说,咱们谢家豪富,小姐又受宠爱,不管是老祖宗、老爷平日赏的,还是大少爷送的,非金即银,或珠或玉,不但用料珍奇,就是做工也都是上乘。
这样精巧贵重的首饰,小姐要多少有多少。
反倒是眼前这匣子的普通货色,却真心是小姐费了好多心思搜罗来的宝贝呢。
而且吧,这些包金、铜质的首饰,除了材质差一些外,样式和手工都是极好的,放在普通人家,绝对能戴出去见客。
青罗有些解恨的想着:正好万家败落了,表姑娘年纪小、长得也一般,配这样的首饰正合适呢。
听了青罗的挤兑,万华年不以为意,她依然睁大了眼睛瞪着谢向晚,似是等她的解释。
苏叶见青罗上阵了,她立刻挽袖子紧追,尖着嗓子道:“哎哟,奴婢是个没见识的,也没见过什么贵重的好东西。可这个——”
一边说着,她还一边凑上前,伸出一根手指,随意的拨动着,有些滚圆的大饼脸上写满嫌弃,“这都什么呀,包金的簪子、铜钗……别说什么镶金嵌玉了,好歹是个纯银的也好呀!”
说罢,她还拿着帕子在眼睛上沾了沾,故作哀泣的说道:“都说谢家豪富,今儿奴婢来了,也着实开了一番眼界。而我们万家虽也是京城富绅,终究不如盐商之家奢华。可、可亲家大小姐,我们姑娘终归是远客,论辈分。还是您的长辈,您、您怎能拿这些仆妇都不用的货色羞辱我家姑娘?”
苏叶别看年纪小。才堪堪十一二岁的样子,演技却极好,说着说着,她竟然还真哭起来,嘴里不住的念叨着:“老爷,您怎么这么早就去了呢?您若是还在,我们太太和姑娘也不会在万家呆不下去。更不会千里迢迢的来谢家投亲,更不会让小姐无端受辱呀。”
谢向晚瞪大眼睛瞧着,若说她刚才的‘震惊’是故意假扮,那么此刻。她还真有些小惊讶,颇有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她年纪小,这三年又因守孝待在家中,是以很少亲眼见到这样的场景。
她以为青罗这个原本有些心直口快的丫鬟够没规矩了,如今才发现。跟苏叶相比,她家青罗规矩得堪比模范呢。
而且与苏叶这样身经百战的战斗机不同,青罗被选进内院后就一直在谢向晚身边服侍,谢家上下看在谢向晚的面子上,对她的丫鬟也高看两眼。是以,青罗极少有与人正面冲突的机会,更不用说吵架了。
这不,苏叶一开火,青罗就有些反应不过来,呆呆的看着苏叶唱念俱佳的样子,巴掌小脸上满是惊奇与隐隐的佩服。
紧接着,让谢向晚主仆两个开眼界的场景又出现了,方才还疾声厉色宛若喷火女霸龙的万华年,忽然一变,眼中的厉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委屈、心酸和哀痛,她用力眨了眨眼睛,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
万华年哭得很有技巧,泪珠儿颗颗滚落,却不见半分狼狈。
倘或她现在不是八岁小萝莉,而是二八美少女的话,定会是一副极美的梨花带雨图。
即便这样,她的哭也让不明所以的人瞧了心酸——啧啧,多可怜的孩子呀,幼年丧父,祖母、伯母霸道,母女备受家人欺负,好容易来到外家祈求庇护,却又被势力、霸道的小表侄女儿羞辱,唉,可怜呀!
‘势力’、‘霸道’的谢向晚看到这里,已经赞佩不已了,表姑姑只比自己大一岁多一点儿呀,结果看看人家这功力,说哭就哭,扮可怜、装委屈的本事更是秒杀所有同龄人,瞧着架势,绝非一年一月之功呀。
见万华年哭得差不多了,谢向晚才敛住游走的心神,皱着好看的双眉,抿着小嘴儿,很是不解的说道:“表姑,您这是怎么了?咱们不是在为您挑选明日去宋家佩戴的首饰吗?您怎么哭了?”
大眼写满迷茫,无辜的眨呀眨的,呆二蠢萌的表情,倒是很符合一个懵懂无知的天真小女童。
万华年的哭声一窒,心里暗暗嘀咕:谢向晚一向早慧,怎么忽然变成个小笨瓜了,自己说得这般明白,她却还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她这是装的,还是真心不懂?
想想谢向晚的年纪,又联想她几年不出门,身边还没有稳妥长辈时时教诲,没准儿这个小表侄女儿真没听懂呢。
谢向晚见万华年愣住了,便知道自己的计策已经成功了,不是她的演技有多少,实在是自己占了年龄小的光。
毕竟对于一个失母、且只有六岁的女童来说,对‘好东西’的认知绝对不是贵重与否,而是好不好玩儿、精不精巧。
至于那些人情世故,更不是一个久居内宅的小女娃儿能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