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庄锦理智地拒绝了顾钦。
和诚意无关,客观上说,你很难指望一个大少爷会伺候人,即使对方把勺子伸到你的喉咙里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粥是医院提供的,清淡,没有一丝油腥,在味道上不如何,但至少对病人是有好处的。
病床的上半截被摇起,庄锦靠坐着,慢慢地喝着有些烫的粥,察觉到顾钦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正常,庄锦想着。学习机发的信息对顾钦来说是个天大的消息,顾钦能坚持到现在才问,已经很有耐心了。
然而——
“那个,你……”顾钦迟疑着,似乎终于下了什么决定般,一鼓作气流畅道,“你两天没去上课了,手机都没响过一下,你该是混得多差啊,室友同学女朋友之类的都不关心你吗?”
出乎意料。
庄锦停下舀粥的动作,沉静看着顾钦,在对方警惕地竖起毛时,才道:“他们哪里有你重要。”
“不是这个问题!”
顾钦觉得庄锦这人简直无法沟通。
正相反,庄锦觉得顾钦这人太好沟通了,想什么都写在脸上——起码在他面前是如此。将喝了一半的粥碗放下,庄锦一句话控制全场,“我知道你想提醒我阮晓柳被包养的事情。”
顾钦:“……”
庄锦面容平静,“前天我就被她甩了……”
话音未落,顾钦就要炸毛,“她哪来的脸!”
“所以你希望我们还在一起?”
“当然不……”
“顾·钦。”庄锦将这个名字含在唇齿之间,缓缓吐出,见顾钦的注意力不由自主地集中在了自己身上,才饶有兴味道,“阮晓柳的事情略过,我比较想知道的是,你怎么会知道她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
“而且,你怎么会知道她曾经是我女朋友?”
这可是,时隔近三年,自己首次主动联系对方啊。
顾钦:“……”
面前明明是坐在病床上穿着病号服身体虚弱的庄锦,顾钦却觉得他此时在面对的是坐在派出所里一身警服英姿飒爽的警察叔叔,背后的墙上还写着八个大字: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等下,倒带。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顾钦支吾了会儿,最终光棍道:“你不是知道我调查过你吗?后来我没有那个意思了,可那个私家侦探不知道怎么想的,还是会时不时会查点你的消息发给我,我也没办法。”
庄锦一针见血,“你付钱了。”
没错,这才是关键。
庄锦的实时动态并不难查,但如果没人买单,私家侦探也不会盯着庄锦不放,很明显的事实是,消息送到顾钦那里之后会收到不菲的报酬,因此私家侦探就愉快地将这个很有钱途的外快一直赚了下去。
顾钦:“……”
顾钦内心的小人倒地不起,悲痛地控诉:为什么要想不开提醒庄锦!为!什!么!!
庄锦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端起粥继续喝起来。
滴答、滴答。
这里是医院的单人病房,环境良好,周围清静,专为有钱也愿意花在这儿的人设计。
墙上,挂钟的秒钟发出细微的声音,心虚气短的顾钦见庄锦喝完了粥,重新恢复了说话的能力,“你昨天发给我的短信……”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是怎么回事?”
尽管很想猜测庄锦在说谎,或者庄锦不是妈妈的亲生儿子,但理智告诉顾钦,更有可能的答案是自己不是妈妈的亲生儿子。跳出情感的羁绊来看待整件事,一个疑惑便自然而然地浮出脑海——
年少多金、事业有成的商人,对一个未婚先孕、生过孩子的演员痴心不悔、不顾父母亲人的反对、非她不娶的概率有多大?
意识到这点时,顾钦全身冰冷。
藏起了性格里毛躁的部分,顾氏的大少爷平静地看着面前的青年。
和庄锦因混血而来的琥珀色眼眸不同,顾钦的眸子是亚洲人的黑色,和许多亚洲人一样颜色不够纯,在天光下看起来是棕褐色的。这个色彩,有的人说暖,但有些时候,也会冷得毫无波澜。
这便是,未成年时就在顾氏企业行走,商业才能得到业内认可的顾氏继承人了。
很少见到的姿态呢。
或许在旁人看来,这样的顾钦披上了重重坚硬的盔甲,可在庄锦眼里,这不过是触之即碎的幻影罢了。
将空了的碗搁在床头的小桌,庄锦抬起和粥碗接触久了、带着温热的手,抚上了顾钦的脸庞。
这个动作很慢。
顾钦没有避开,只是静静凝视着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