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时嘴唇相碰, 不同于自身凉薄温度的温暖唇瓣近在咫尺,叶南期心里微颤,瞪大了眼看沈度。
沈度也有点不自在, 不知道刚才自己鬼使神差地一按是想干什么,往后仰了仰:“……不想让我爸看到你‘家暴’我吧。”
叶南期本来要挣扎的动作一顿, 立刻安分趴在沈度身上。隔着厚厚的衣服, 也仿佛能感受到身下人的体温, 他不自觉地握了一把雪,强装镇定, 低声威胁:“再乱动就废了你。”
要是平时,沈度还真看不出身上的人是只虚张声势的纸老虎, 不过这事突发情况,叶南期的紧张情绪都没来得及收敛, 小心翼翼的样子,还真的……像只松鼠。
沈度的目光越过叶南期的肩, 看到他爹一脸无言地站在不远处, 随即冲他摇了摇头,转身走了。
叶南期眨了眨眼, 隔得太近, 沈度觉得他眨眼时睫毛像蝶翼似的, 扇动起来,颇有点惊心动魄, 眼珠是纯粹的黑色, 漂亮得仿佛黑色的星球——如果有黑色的话。
“……伯父走了吗?”
沈度暗叹自己居然会被前情敌的美色迷惑, 回了神,觉得叶南期这样子有趣极了,坏心一起,压低嗓音说:“没有,皱着眉在那儿看我们,假装没发现他吧。”
说着,他的手搭到叶南期腰上,虽然地上冰凉,还是止不住地想笑。
叶南期有时候脑回路怎么那么清奇……还有点可爱。
叶南期不笨,立刻就发现沈度面色有异,偏偏还顾忌着可能站在不远处的“公公”,想了想,附到沈度耳边轻轻道:“你说伯母会不会同意你带我去游乐园玩玩,听说鬼屋体验不错。”
沈度不慌不忙:“不信我?那你回头看看。”
叶南期:“……”
磨磨蹭蹭在冰凉的地上躺了小会儿,叶南期都生出种“难道伯父还喜欢看年轻人亲热”的错觉了,沈度才抱着他的腰坐起来,冷得打了个寒颤:“嘶,回去吧。”
“……”叶南期简直想踹他一脚,“你骗我?”
“也不算。”沈度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若无其事地说道,“刚刚我爸确实来了,大概是叫我们去吃饭。”
叶南期面无表情地跟在他身后,思考谋杀亲夫的可能性。
事实证明做坏事是会遭天谴的,沈度很快就得到报应,回家就感冒了。
有人肉垫子的叶南期倒是没事,幸灾乐祸地看他咳得眼圈发红,假装关心地递热水给他。
典型的塑料夫夫情。
沈妈妈啧啧道:“成天坐办公室就这坏处,滑个雪回来就病了,这以后要是长出啤酒肚,南期不嫌弃你我都嫌弃。你爸也是,还不是我逼着去健身的。”
沈爸爸摸了摸鼻尖,插嘴道:“我没长出啤酒肚。”
“腹肌都没了!”沈妈妈恨铁不成钢,“年轻时给我当模特都行,现在呢?嗯?”
沈爸爸张了张嘴,想说现在也还可以,你前几天不就又给我画了幅……然而话到嘴边,看到老婆的脸色,乖乖闭嘴。
沈度差点把水喷出去:“……我一周三次健身,您尽管放心,您儿子不会提前谢顶变胖子。”
说完就见叶南期意味深长地看了看他的肚子。
沈度迎着他的目光:“……”唉。
好在沈度身体底子不错,也只是有点咳嗽,看起来没什么大碍。
叶妈妈回去前似乎和沈妈妈商量过什么,看沈度除了咳嗽也没其他症状,她说道:“明天陪南期去看望宛宛吧,我和媛媛前天才去过,就不陪你们了。”
叶南期一愣:“不用麻烦了,我一个人……”
“好。”沈度没等他说完,满口答应下来。不知道是不是叶南期浑身是血软倒在地上的那一幕刺激过头,他现在一听到叶南期要“一个人”就觉得没什么好事。
叶南期无奈闭嘴,不好反驳什么,心里不太舒服,有一搭没一搭地剥松子。
无论是叶宛还是叶湄,在他心底都是一个不可触碰的领域,沈度突然插足进来,实在是……
叶南期的目光扫过沈度的面容。
一时脑中有些空白,他想不出该怎么形容这种陌生的感觉。
晚上睡觉前,李恒然联系了叶南期。
这段时间两人断断续续地联系着,叶南期提供的名单上那些明星,接近于“查无此人”,别说李恒然,连身处薛家的薛向榆都没摸出什么。
那种明知道肯定有关键点在这上面,却死活摸不清楚的感觉,实在抓心挠肺。
叶南期对薛向榆和李恒然都有疑心,没全盘托出,给李恒然拍下的叶湄的日记也没有拍全,看到李恒然联系,沉吟一下,还是决定告诉他突破点在薛家。
字还没打完,李恒然又发来一条信息。
那几个混混蹲在牢子里,不出意外这几天就会有人对他们下手了。毕竟这几人虽然描述不清那个老板到底长什么样,但看过人家的脸,光这一点,就够幕后的那些人判他们死刑。
几个人还妄想着寻个方法,尽早出来,殊不知警局现在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叶南期思考了一下,打字回复:【李队,您可以多注意薛家。】
李恒然知道他有所保留,没有多问,只让他注意安全。
他低头打着字,都没注意沈度从浴室出来了。沈度也不提醒他,抱着手看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在划拉着什么,一时有点失神。
很适合弹钢琴。
弹古筝也不错……好像什么都很适合。
沈度莫名冒出个念头。
叶南期放下手机,见沈度站在床边,吓了一跳。沈度秉承君子风度,没往他手机上瞥,好笑道:“这么心虚?又在和人联系跟踪沅予?”
叶南期噎了一下,微笑:“事实证明,我很有先见之明。”
是很有先见之明,还有英雄气概。沈度摇头嗤笑,不吃叶南期这套:“到底在和谁联系?”
经过这么一茬,姜沅予已经请了保镖,宋执也减少了工作量,多多注意着,叶南期不至于这时候还去插一脚。
不过为了姜沅予受那么重伤还一声不吭……
沈度摸了摸下巴,觉得很出乎意料,叶南期比他想象的还要更喜欢姜沅予。
只是这人似乎没心没肺惯了,表现得没那么喜欢。
所以他们俩现在……还是算半个情敌?
英明的沈总皱着眉,觉得他们的关系现在真的有点乱。
叶南期往床上一躺,云淡风轻地说道:“还能和谁联系,金主啊。”
沈度:“……”
神特么金主。
那个莫须有的金主不知道都背了多少次锅了。
叶南期是真的丝毫没把他放在心上,觉得一个理由可以糊弄无数次?
叶南期没注意沈度变幻莫测的脸色,翻了个身,继续琢磨姜沅予这事。
之前方行远带姜沅予去赴荣禹集团高层的酒局时,他高度警惕,甚至怀疑过方行远是不是就是搭桥引线的人,但是看姜沅予一无所知、随即对方直接派人过来绑架的态度……恐怕方行远瞒住了姜沅予,又拒绝了对方,惹到人了。
为什么当年叶湄的助理会失踪,而看起来知道不少事情的方行远又被放过,甚至在这件事中,对方都没对他下手?
难道……方行远手里有对方的把柄?
这个认知让叶南期心中一突。
沈度被直接无视,悻悻上了床,盯着叶南期的后脑勺。
叶南期为什么要独自承担那些,谁也不告诉?警惕得简直像个小刺猬。叶家以前对沈家有过恩情,沈家也不是不能帮忙。
想来想去也没个结果,叶湄之死也查不出什么,大概除了当年经历过的人外,再寻不到突破口。
沈度枕着手,撬不开叶南期的嘴实在有心无力,皱着眉思考了会儿,发了信息,让帮忙查这件事的朋友换个方向,先找一下叶湄那个失踪的助理,再暗访一下和叶湄有过较多接触的人。
发了信息,他关了灯,打开小夜灯,低低咳嗽了几声,戳了下叶南期的背:“叶南期。”
叶南期还在生白天的气,闷闷往床边缩了缩,不想理他。
沈度沉默了一下,言真意切地道:“……你现在有点像河豚。”
叶南期转过身,抬脚要踹,沈度被踹多了,反应极快,一把按住他的腿,啧道:“能不能好好听我说话?”
“前提是你说人话。”
叶南期的脚被他按着,眉头紧蹙着,不小心蹭到还没好的伤处,痛得眼眶湿润,有点郁闷,觉得受伤这小半个月来的革命友情要走到尽头了。
“……”怎么看着怪可怜的。
明明是先被施暴的对象,沈度却生出诡异的愧疚心,放开叶南期,关切地问:“碰到伤了?”
叶南期:“滚吧,大松鼠。”
又是松鼠?
沈度想不通自己和松鼠怎么得罪了这位祖宗,潜意识里想让着点叶南期,于是道:“想吃松鼠肉?”
叶南期:“……不想。你给我闭嘴。”
沈度到底是哪个零件坏掉了。
虽然怀疑沈度哪里出了毛病,但该发生的还是要发生。
隔天一早,叶南期就和沈度出发去医院。去见叶宛时,叶南期总是打扮得格外用心,甚至还去花店买了束花。
沈度隐约想起很久以前叶南期也这样出过门,当时以为叶南期是去幽会了,现在才反应过来……应该是去见叶宛了。
叶南期一边开车一边叮嘱:“宛宛很害怕陌生人,讨厌嘈杂,容易生气,脾气上来了很难哄的。到了医院你可以在外面等我,或者进去了不要说话。”
叶宛还没有长大就住在了医院,和普通女孩比起,没有精致漂亮的小首饰,没有上过学,没有成堆的作业,没有过暗恋喜欢的男孩子……眼盲与腿部的缺陷让她自卑极了,厌恶也害怕和陌生人相处。
如果八年前叶湄赚到那笔钱,能给她动手术的话,她可能会拥有这些,可是一切都是虚构,她的世界里早就没有天空大地,甚至连小少女该有的烦恼也没有。
叶南期像保护玻璃娃娃,小心翼翼地护着她,不想让她再受到任何伤害,他承受不起,他妈妈也承受不起。
说这些时叶南期的表情格外认真,沈度点点头表示了解,也买了一束花,小心地放在叶南期那束旁边。
叶南期怔了怔,喉咙哽了一下,觉得有时候心细也是件挺要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