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没少一根汗毛——除了发冠可疑地往边上歪了小半寸,右边袖口多了三道不甚明显的皱褶,吕布面色稍霁。
这才将紧缩的眉头快速松开,麻溜地滚鞍下马,拜于坚硬的青砖地上:“燕司空。”
燕清若有所思地瞅了他几眼,下一刻倒是替他寻了个解释出来:“奉先可是有紧急军务,需告于我知?”
吕布刚要否认,就改口了:“然也。”
燕清笑吟吟道:“此却不是说话的地,还是回府细说罢。”
吕布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请司空大人上马。”
燕清正不耐烦乘那颠得厉害、又行得极慢的车架,便欣然接受了吕布的好意,解了匹看着略顺眼些的军马出来,翻身而上。
燕清虽不精于骑术,也不至于出洋相,更有他这千变万化的奇妙体质带来的对万物的强大亲和力,原还有些烦躁不安的马儿,立即就乖顺下来了。
连准备暗中相助的吕布,都不由暗暗称奇。
行不数武,就迎面碰上了带了百来亲卫,匆忙冲来的张辽。
“司、司空大人。”张辽狠喘几口气:“还好您平安无事……”
吕布恶声恶气,极不满道:“张文远,你这实在太慢了!”
看着明明是平级,却被吕布一吼就瞬间矮了一截,忙不迭道歉的张辽,燕清艰难忍笑。
三人回到府上,进了内厅,燕清在矮榻上坐下,才好整以暇地问:“究竟是怎么了?急急忙忙地就去寻我,见着面了,也不说来意。”
等听完张辽磕磕绊绊的解释,再看一脸傲气的吕布,燕清可真是没了脾气了。
他笑道:“你们且放心罢,他们既不敢在天子脚下对堂堂司空下毒手,我也不是任人宰割、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吕布瞄了瞄燕清撩至肘部的那条胳膊,纤细修长,白皙莹润,唇角一撇,心中满溢着不以为然。
只怕自己不用两成力就能轻松拧断,哪儿能信这种逞强的大话?
燕清不知吕布腹诽,对这关心和谨慎,还是颇为受用的,于是扬声吩咐下人传饭,笑道:“你们也还没用过罢?一起。”
张辽受宠若惊,推辞了好几次,才在燕清的坚持下落座,也只敢用屁股沾小半张坐垫,十分紧张。
吕布则大大咧咧地,就在紧挨着燕清的那张案桌旁盘腿坐下了。
军中禁酒,但这菜肴,倒称得上丰盛——这会儿董卓还没糟践洛阳,燕清又是司空,伙食还是极有保障的。
燕清不忘交代给吕布和张辽的桌上多添两碟肉食,自己就只用了清粥小菜。
等两将用得津津有味,将饭菜一扫而光,碗给放下了,燕清才说起了正事:“刚陛下留我,是为对征讨董卓一事。”
武将要升迁,还得靠实打实的战功,毕竟这天底下可没有那么多流落城外的小皇帝可救,所以当吕布与张辽听得此话时,皆是一擞,双眼一亮。
燕清放松一笑:“不过没办法指望袁家出兵了,他们可是铁了心要跟董贼合作的。”
当然,他们给陛下的说辞,则是另一套:苦苦劝诫,道董卓兵多将广,不宜妄动兵将其激怒,届时城中定会生灵涂炭,而应以恩德感化,徐徐图之。
然而无论是董太后还是刘辩刘协,经燕清之前那一通骂后,都幡然醒悟,也对他们这话嗤之以鼻。
——董卓的凶残有目共睹,人越多只会助长其嚣张气焰,不趁早掐了这势头,还等什么等?
退一万步来说,董卓是受太傅袁隗提携,才有今天的,有师徒之谊,要说手下留情,倒也有点困难。
可何太后为首的外戚,就是跟这一政治团体的利益,产生不可调和冲突的死敌了。她的最大依仗、皇帝刘辩也是首当其冲,大敌当前,怎么可能不思自保之法?
吕布目光微沉:“只有我们出兵?”
张辽想要蹙眉,但有对燕清的绝对信任在,那点刚皱起的眉锁,就又松开了:“目前真正听从我等调动、有战力的兵士,应有一千一百人。”
袁家依照圣旨、吐出来给他们的何进旧部虽有五千,可其中能够派上用场的,也就可怜巴巴的一百人而已。
燕清听了一点都不意外:“袁家也是煞费苦心了。”
吕布低头盘算片刻,咬了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承认:“董贼有两万之众,凭这一千人新兵——”
怎么说怎么看,这兵力战力都太过悬殊,太艰难了。
“没有两万。”
燕清微微一笑,口吻既温和又笃定地打断了他。
吕布微愕,上一刻还在懊恼发愁呢,下一刻就火速抬起头来,睁大眼看向燕清:“司空大人是说……”
燕清抿唇一笑。
在吕布眼中,那对漆黑深邃的眸底,似有绚丽流光闪过,直让人心驰神往、迷醉不已。
不知吕布又晃了晃神,燕清认认真真道:“假的。董卓耍得不过是障眼法,他目前最多就三千西凉精兵,号五千。”
只不过,燕清既没在朝上揭穿这点,也没在皇帝留他说心里话时据实相告,而是利用了董胖子的谎言,来个将计就计。
——战功主要是按人头算的,当然是越多越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