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跑!你有本事说这种话, 有本事别跑!”
宋訾在前面跑得飞快,宋明成形象全无,脱下穿着木屐, 握在手上在后面追。
他第一时间就丢了一只出去,被宋訾轻而易举的躲开了,脚上也就两只木屐,剩下那只只好拿在手上, 挥得那叫一个虎虎生威。
就连一向宠爱儿子的明安郡主这次也觉得宋訾过分了, 这么重要的事情, 怎么能够随便拿来开玩笑, 她默默从半人高的大花瓶里拿出来一个特别漂亮的鸡毛掸子:“相公, 你用这个。”
木屐打人多疼,砸到身上青了肿了, 都有可能, 还是鸡毛掸子好, 打了人也不明显。
宋明成停下脚步,喘了几口粗气,默默的把鸡毛掸子拿在了手里,宋訾十分委屈的回头道:“爹,我说真的, 没糊弄你!一开始我也不信的,但是我听到了胎动,天下之大, 无奇不有!爹, 你见多识广, 你不能搞性别歧视啊!”
别看宋訾在家里的时候不怎么动, 他在外面那么长时间的训练可不是白做工, 这一场父子之间的追逐戏,最终还是以可怜的老父亲体力不支,气喘如破风箱一般告终。
看他实在没了力气,宋訾才靠近了一些,站在离宋父大概五六米的距离道:“爹,您老年纪也不小了,要学会看开一点,不能总是这么一惊一乍的。”
他又不是大夫,这要是心脏病犯了,宋訾可没办法变出速效救心丸来救场。
明安郡主和宋菁站在一旁看了半天,也出来劝了:“是啊,夫君,你现在也四十了,不能再这么折腾了。”
儿子年轻,奔跑的时候非常矫健轻盈,就像是初生在森林里的一头小鹿,表情游刃有余,怎么看都活泼可爱,浑身散发着年轻生命特有的生机勃勃的魅力。
而宋明成擅长的本就是脑力活,加上这些年养尊处优,缺乏锻炼,身体大不如前。跑成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面色还因为剧烈奔跑格外狰狞,一下子失去了平日里吸引她的那股儒雅神秘的气质,颜控晚期的明安郡主看着看着,心就不知不觉偏向了儿子。
至于宋菁,她是因为足够年轻,平日里爱看些奇闻异志之类的杂书,对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比较强:“爹,你冷静一点,我相信小弟不会拿这么重要的事情开玩笑。咱们一家人都坐下来,好好说话。”
宋訾见宋明成神色重归平静,眼疾手快的把鸡毛掸子提前拿到手上,然后把木屐给他放回来:“我很快也是要当爹的人了,爹,我亲爹,看在我为这个家付出了这么多的份上,你好歹给我点面子。”
宋明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说啊,继续说。”他要看宋訾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宋訾简明扼要的说了几句:“首先,我必须强调一下,我的性别认知没有问题。”
他看了眼明安郡主和宋菁:“我看过有图画的医书,知道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在哪。娘亲、阿姊,这样的是女人,有胸,没有喉结,重要的是,下半身和咱们长得不一样,阿言的外表,绝对是和我一模一样构造的男人。”
宋訾清了清嗓子:“其次,在开始的时候,我也不信男人会生孩子,但他的确出现了怀孕的症状,比如说,嗜睡、口味变化,本来不爱吃酸,突然爱吃橘子,闻不得荤腥……”
虽然觉得这事情非常离谱,但听自己的儿子说的有板有眼的,明安郡主又开始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开始摇摇欲坠。听到宋訾提到的孕期症状,她深以为然的点点头:“没错,我当初怀孕也差不多,不过我不爱吃橘子,我爱吃葡萄,把你们两个生下来的时候,你们的眼睛就和葡萄珠子似的,乌溜溜,特别圆。”
她在孕前也爱吃葡萄,不过喜欢的是那种纯甜无酸的紫玉葡萄,怀孕中后期的时候,口味突变,爱上了酸葡萄,越酸越喜欢。不仅喜欢酸的,她还喜欢辣的。
作为过来人,她还煞有其事的指点宋訾:“要是他爱吃橘子,你可不能纵着他,橘子吃多了,皮肤会变黄,自己黄一阵就算了,生出了黄澄澄的孩子可不行。”
宋訾等母亲说完,接着说:“男人怀孕这种事情,实在是世间罕见,我最初猜测是阿言生了病,心理,就是得了不能生孩子的心病,因为我们两个都是男人,阿言他爱我甚深,心生内疚,才导致出现了假孕的症状。”
两个人要结合,涉及到家庭的问题,谁父母的问题,就该归谁解决,所以宋訾现在就趁机努力在娘亲面前给心上人刷好感度。
宋明成黑着脸:“小小年纪,尚未弱冠,什么爱不爱的挂在嘴边,不知羞耻!”
明安郡主是个浪漫的性子,却是眼角微红:“听起来是个好孩子。”没有哪个母亲会真的讨厌一心一意痴爱自家孩子的人。
一听到母亲的夸赞,宋訾表现得比听夸自己还高兴:“那当然了,娘,我敢向您保证,等您见到了阿言,肯定第一眼就喜欢他。阿言他不仅性格温柔,人长得也非常美貌。”
他看了眼老爹:“比阿爹当年年轻时候还要风姿出众,教人见之忘俗。”
宋明成犀利点评:“肤浅!”
明安郡主的反应和宋明成截然相反,听到宋訾说对象漂亮,她瞬间眼睛一亮,因为她就喜欢好看的。
“肤浅怎么了,要不是我当年喜欢好看的,我还不一定嫁你呢。”年年都有那么多有才学的才子,还有比宋明成更年轻的才俊,她选择宋明成选丈夫,大部分原因就是对方俊俏的容貌和儒雅翩翩的君子气质。
明安郡主嗔怒道,“你不许说话了,先听阿放把话说完。”
宋訾没搭理亲爹的话,很明显,他爹因为没能在他身上发作出一家之主的威风,正恼羞成怒着呢,他不和失去理智的人争辩。
接着道:“我怀疑阿言得了心病,就想着办法读医术,想找找有什么办法解决他这问题,结果过了没多久,阿言肚子里的孩子动了,我贴在肚皮上,感受到孩子踹它了。您知道,孩子和胀气那区别可大了,一个是肚子咕噜噜乱叫,一个是小生命在律动。医术里也说了,男子怀孕极其罕见,但并非没有。兴许是上天怜悯,念我和阿言的情意感天动地,才教孩儿遇到了这种数万里挑一呢。”
宋明成异常冷酷犀利的点评:“异想天开,虚情假意。”
天底下的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包括他,包括他的儿子。令他诧异的是,他知道妻子单纯,却不知道妻子天真至此,都是两个十八岁孩子的娘了,若是女儿早嫁出去两年,兴许都成了外祖母,竟然被这种荒谬至极的故事哄骗。这么离谱的故事,她居然信了。
妻子没救了,女儿看起来还是能抢救一下的。宋明成把期待的目光投向和自己容貌性格更为相似的女儿:“小菁,我劝劝你娘。”
宋菁抿着唇,俏丽的面容严肃了半晌,最后犹疑道:“我认为阿放没有说谎。”
她有理有据辩驳道:“爹,您忘了,我和阿放是双生子,他若是撒了这么多谎,我不可能看不出来。”
宋訾多年来,的确做了不少伪装,可是他在家里的时候,从来十句话,九分真,一分假。做噩梦是真的,困倦是真的,担惊受怕是真的,不愿入仕同样是真的。大多数时候,他本就没撒谎,只是隐瞒了部分的真相。
宋菁还有一个强有力的理由:“弟弟没有必要拿这种事情说谎,若是他有心仪之人,直接请您和娘亲上门求娶便是。他今日把这话说出来,是想要向您求助,真要是说谎,他何必撒这种一戳就破的谎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