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还是头一回见到自己主子露出了那般不值钱的笑容,钟清牙酸,背过身不想看,招了人手留下来盯着皇宫。
卫铭上前揭开马车帘子,两人登了马车,依旧牵着手没松开。
回到国公府已是巳时。
一场雨之后,将街头房屋都清洗了一边,今日日头高挂,明媚又干净。
得知了消息,童义早就在国公府门口候着了,一套欢迎的仪式做得像模像样,跨火盆,洒柚叶水,锣鼓爆竹,闹得跟办了一场喜事......
苦难已熬过,往后事事皆顺遂。
仪式走完,两人回到院子沐浴更衣,用完午食,终于躺在了床上。
没了人打搅,两人尽情地抱在了一起,怕压着她,他将她扶在自己的身子趴着,鼻子对鼻子,眼睛对眼睛,彷佛要将之前分别的日子都瞧回来,怎么看都不够。
早前他听下面的人禀报,说她有孕,他还担心过,后来知道是她想不出来稳住皇帝的把戏,长松了一口气。
如今却觉得可惜了,他手掌轻轻碰到她的腹部,剐蹭了一下,“真没有?”
芸娘自然知道他说的什么,脸色一红,敷衍地摇了下头,含糊着声音道,“郎君回回都把持得好,从哪里开始有......”
那日进宫,皇帝当场让人给她把脉,还是皇后提前让人送来了一颗丹药,让她脉象一时混乱,这才蒙混过关,得以住进高墙院子里。
否则......她也不知道是什么下场。
以皇帝的德行,自己八成和皇后做姐妹了,若是那样,裴安估计会生不如死吧,自己也不会活到至今。
所以每回想起皇后,她都觉得自己经历的这一切都不算什么,上天已经厚待她了。但愿皇后同张治团圆后,一家三口,能忘掉过往,好好地过日子。
她心中想着皇后,裴安却想着她刚才说的那句话。
他倒是想把持不住......
不怕压着她了,他翻身将她圈在身下,啄了一下她唇瓣,“有本事待会儿别推我。”
她被他压着动弹不得,又羞又想笑,提醒他,“郎君累了。”他一路快马加鞭,应该是两日没歇息了。
“不累。”
他伸手扯她裙带,她拽住他胳膊,却不小心将他藏在手腕内的一块绸缎扯了下来。
绸缎折成了条,估计是系在他手上很久了,有了深深的折痕,芸娘疑惑,抬起他的下巴,将他从自己的颈项里拉了出来,喘着粗气问,“这是何物?”
说完也不待他回答,她自个儿打开来瞧。
是一张绣布,折得皱皱巴巴,完全拉开后才看到了里面的字。
一个‘安’字。
一个‘宀’字。
她自然认了出来,是她曾经说要替他做荷包,在船上绣了一半,‘宁’字还没绣完,便跌进了水里。
没想到到了他手上,竟然还留着,系在了手腕上。
他胸膛上的衣衫已经敞开,见她目光呆愣愣地瞧着动也不动,又从她身上翻下来,将她搂进了怀里,低声道,“你说得没错,战场上刀剑无眼,稍不注意,同你便是永别,那日我离开江陵,也忘记了向你讨件东西做个念想,后来遇到明春堂的人,才得了这张尚未完工的荷包绣布,便绑在了手腕上,有它在,心头倒踏实了许多。”
他这番说着,她内心顿时一阵自责难安,她确实没送过他什么东西,早知道在江陵临别之前,怎么也该重新绣个荷包给他。
她内疚地抱住他,“明儿我便给郎君绣完,再绣一些新的,不只是荷包,绣帕,鞋垫儿,郎君想要什么,就绣什么......”
裴安到底是心虚,“不用,这不是有了珊瑚珠串,那些东西,我找绣房拿便是。”
芸娘还是自责,躺在他怀里发誓定要替他绣出一座山来,想着想着,倒是突然反应了过来,她并非没送过他物件儿,这时候虽有些不该较真,可还是没忍住,问道,“我给郎君的玉佩呢。”
裴安目光一闪。
芸娘见他这神色一愣,“丢了?没事,丢了就丢了......”横竖也是送过人的,下回她再买一个新的给他。
“倒没丢。”裴安没去瞧她,“给你前未婚夫了。”
芸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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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番叙下来,到了下午才安静,一觉到了第二日早上。
宫里的消息,也传编了大街小巷。
皇帝已畏罪自尽。
裴安昨儿离开勤政殿时,皇帝便死了,确实是自个儿一刀子戳了心口。
在亲耳听到裴安拒绝了众臣子的推举之后,皇帝便没了声儿,也不呼救了,瞪着眼睛难以相信自己听到的。
他裴安千辛万苦将他扳倒,到头来为的却不是皇位?
不可能,天底下怎可能有这等不为自己谋算之人。
他一盘棋,机关算尽,甚至不畏生死上了战场,不是为了皇位,那他为的是什么?
皇帝心头隐隐已经有了答案,可那答案,比裴安谋反更让他不能接受。
可脑子里却又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当年裴国公将他带回临安那日,跪下来问他,“臣无所愿,只愿这天下太平,百姓不受战火之苦,王爷能答应臣吗。”
这有何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