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只有魔蜂,倘若感知到魔尊法力,会引来更多的万骨枯,悠悠用自身灵力布了层结界。
慕天昭受伤很重,只差没晕过去,其余人灵力也已耗尽,悠悠皱眉望着遮天蔽日的魔蜂,结界撑不了多久,在此之前,要想到对策才行。
“慕道友打伤过好几只,但这些魔蜂能立马恢复,仿佛有无穷无尽的力量。”牧芥提醒道。
悠悠略一思忖,冒险用魔尊的力量试了下。
一道黑刃般残影划过,两只偌大的魔蜂坠落在地,目睹这幕的众人愕然,不可思议地望向悠悠,这些魔蜂,他们用尽全力也难以伤其半分。
悠悠望着倒地的魔蜂,果不其然,魔蜂受伤的地方迅速恢复。
铺天盖地的魔蜂攻击中,半空结界微闪。
悠悠咬了咬唇,捏紧纤细白皙的长指。
顾赦站在远处看着她,视线从她微颤的睫梢划过,半晌消失在原地。
嗡嗡嗡嘈杂的蜂鸣声中,牧芥看向脸色微白的悠悠。
“路道友,不必强撑,留些灵力带上慕道友逃走,此事本就与你们无关。”
悠悠喉间涌起一抹腥甜,勉强咽了下去,正要说话,四周空气骤然一凝。
结界外。
数以千计的魔蜂,忽然被不知名的火焰笼罩,在所有人惊愕骇然的目光下,顷刻化为了灰烬。
没人知道发生了何事,只见眨眼间,天地一片寂静。
空气中,只残留了一抹极阴极冷的气息。
待气息消失,一缕月光穿过结界,落在愣住的悠悠眼睫。她睫毛轻颤,听到被锁在识海里的系统发出不可置信的声音。
“怎么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
少司命怀疑自己看错了,但那火焰带来的湮灭感,世间诸火加起来都望尘莫及,假不了。
早在数十万年前,他便亲眼目睹过这火焚烧天地,造成万灵尽陨的绝望之景。
更可怕的是,这火曾经的主人……
少司浑身血液倒流,心底深处涌起难以言喻的恐惧感。
尽管已经过了太久太久,但经历过那场神魔大战的,应该没人会忘记,太阴真火,是那个人的本命火……
那个人……上古魔族,玄都周氏——周迦南。
魔神周迦南。
少司脑海一片空白。
世间的太阴真火随周迦南陨落后,便销声匿迹了,怎么都寻不到一缕,没想到沉寂了数十万年,竟然重见天日了。
是周迦南复活了,还是……
少司神思不定,周身环绕的神灵蓝焰时明时暗,在悠悠制造的牢笼里,止不住战栗起来。
“你认识这火?虚隐。”悠悠问。
虚隐是坎坎在上次逼问少司时,吐出的名字,据说是对方成仙界司命前的族名,他不喜欢别人如此叫,悠悠一听,当即改口。
没有回应,悠悠收紧识海里的牢笼,威胁道:“快说,虚隐。”
“别这么叫我。”少司脸色难看,也顾不得与她争辩,“你快放开我,我得回仙界一趟,出大事了。”
悠悠:“快说。”
少司薄怒,正要说话,忽然意识到什么。
“顾赦呢?”
悠悠环顾四周,才发现不知何时,青年不见了踪迹。
距湖泊百里,一座孤峰间。
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巨大的蜂巢前,肃冷的月色下,暗中给所有魔蜂提供力量的蜂王,挣扎的庞大身影在火焰包围下化为一缕轻烟。
顾赦捏指,收了太阴真火,脸色发白。
他手臂撑在树干上,微垂着头,黑色的额发被冷汗润湿,长眸在树梢阴影笼罩下,暗如黑棋。
周身十里,被湮灭阴冷之气笼罩。
不知过了多久,他脸色才稍缓,抿了抿苍白的唇,看向蜂巢。
“尝尝。”
被喂了口清甜的蜂蜜,悠悠懵了懵,察觉顾赦的手十分冰凉。
“你去哪了。”
顾赦将盛满蜂蜜的玉瓶,放在他掌心:“偷家。我看它们倾巢出动,就去附近找了找,果然寻到了。”
悠悠见他脸色如常,只是手有些冷。
她不太放心地用指尖探了探,没发现顾赦有受伤的痕迹,才松了口气。
想起虚隐之前突如其来的问话,悠悠迟疑道:“方才有很厉害的火,一瞬间将魔蜂都烧没了,你有没有……”
识海里的少司心里一紧,竖起耳朵,生怕错过一点,却听到悠悠顿了顿,问:“你有没有受伤。”
虚隐一默,气的撞上牢笼,使劲晃了晃。
“问点有用的,是他!一定是他!他在哪寻到的魔火,怎么得到的,得到了多少……”
悠悠自动屏蔽了识海的气急败坏,抿了抿唇间甜味,忽然察觉体内的灵力不知何时恢复过来。
她愣了下,看向手中的玉瓶,意识到这东西有恢复法力的作用。
比任何灵丹妙药都有用。
顾赦眼帘微垂:“可以给他们吃。”
这片地,有太阴真火焚烧过的气息,短时间不会有不长眼的魔物来,但万岭危机四伏,他可不想她带着一群拖油瓶。
就是这蜂王浆,便宜他们了。
顾赦说完,体内之前压下去的暗涌重新浮现,他捏紧手,抑止住眼底的戾气,正想要找个地方休息,衣袖被轻轻拉住。
“先给你尝。”
悠悠指尖在他薄唇点了点,带着丝丝清甜。
顾赦长睫颤了颤,体内埋着血种,除了血,他其实尝不出什么味道,但还是像被甜了下,心底涌起的戾气忽然变得平和,连带识海里,接连放出太阴真火的剧痛,都减轻了。
顾赦抿了抿被轻触的薄唇,眼神晦暗。
她总知道,怎么让他甘之如饴。
悠悠将蜂王浆每人分了一两滴,分的时候,总要宣言一下师弟的丰功伟绩。
与救命稻草一般的蜂王浆,顿时让所有人对顾赦心怀感激,但所有感激在望向顾赦的那刻,又瑟瑟缩了回去。
是魔修啊。
他们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但……
背倚着树干的玄衣青年,眉目如墨,浑身映着斑驳的树影,半张脸隐在暗处,看不清神情,但隔得老远,都能感觉到他越发浓重的戾气,让人如坐针毡。
莫说过去道谢了,就是坐在他的视线中,背后都直冒冷汗,整个人仿佛被对方周身无形的领域笼罩,稍有不慎,就会惨遭碾碎。
牧芥挣扎了下,敲起木鱼,试着缓解明明该洋溢绝处逢生的喜悦,却比之前还死寂的气氛。
但敲了没两下,他掌心湿润,也收手了。
坐立不安的一群人,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低声好奇起顾赦身份。
灵魔界九域中,年轻一辈出类拔萃者不少,不知是哪位。
苍舒孑凡胎肉体,没灵力恢复,也吃不了蜂王浆,边将裹住蜂浆的叶子折起揣入怀中,边打断他们揣测:“信我,你们不会想知道。”
若是知道远处的青年,不是某域年轻子弟,而是一域魔君,气氛只会比现在更窒息。
悠悠在储物袋摸了半晌,找到个汤匙,挖了些蜂王浆,喂到已经晕过去的慕天昭嘴里,又拿出手帕,帮他擦了擦唇角血迹。
慕天昭伤的太重了,纵使灵力恢复,身上的伤一时半会也好不了。
悠悠收起手帕,看了看慕天昭温润苍白的面容,昏睡都透着倦色的眉眼,染血的衣袍,长叹口气。
她爹爹当甩手掌柜后,清筠宗便是师兄在管。
她这几年能四处逍遥,也多亏了师兄,什么事都是他扛着,她只需要顶着少宗主的名头就行了。
看到慕天昭伤痕累累的模样,她心里实在难受极了。
悠悠从储物袋找出些疗伤的药,刚拿出一瓶,看到药瓶上的字迹。
她愣了愣,半晌眼睛微酸。
以前在清筠宗,她每次外出历练,师兄都要往她储物袋里放些疗伤的药,各式各样,担心她不知道怎么用,把每种药的药效都写在了瓶身上。
悠悠喉间微哽,望着昏迷不醒的慕天昭,忍不住红了红眼眶。
师兄、师兄真的……
在她心里,就跟半个爹一样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