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笙抓住他乱摸的小手:“娘也已经没事了,你的确跟着张太医学过医,但如今还是比张太医差远了,无虑要记住,以后要虚心受教。”无虑点了点头,见她气色不错,而后又不动声色的挽着她胳膊诊脉,发现并没什么异样,才又笑嘻嘻的道:“娘亲,我们这次算不算因祸得福,如此宫里也总算是彻底干净了。”安笙有些无奈的看着他,无虑才七岁却已经学会了宫中的攻心斗角。她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头发,随口问道:“对了,那日宴请燕国使臣时说话的那位小女孩就是燕国的公主,你不是见过她吗为什么就没有一点映像”无虑撇了撇嘴:“我根本没仔细看她,再说隔得那么远,那里还会有映像,再则我也没注意她,并不知道她就是燕国的公主。”安笙见他对那日的楚嫣公主没有一点交好的意思,皱了皱眉,自顾自的说道:“楚嫣是燕国太子唯一的女儿,又是他最爱的女人所出,温孜言视她如命。又怎么会舍得呢其实这样也好。”毕竟无虑居然对那公主连一丝的映像都没有,显然是没入眼况且王子与公主毕竟是童话,无虑双手托腮,忽然出声询问,一双晶亮的大眼满是疑惑,还隐隐的有一丝安笙不懂的期待:“最爱的女人生的孩子会跟别的孩子不一样吗”安笙美眸轻颌,眸光弥漫着一层剔透的薄雾,轻轻的回道:“嗯,应该是吧,等你长大就会懂了。”无虑侧头看着她,嘟着嘴,一脸认真的又道:“爹也对我说过,你是他最爱的女人,那我在他心中会不会也是不一样的存在”他的话,让安笙苦笑着,她看着君修冥为她肃清后宫这就足以表明他的真心,沉默了会对无虑点了点头。无虑得到这样的答案,分外的高兴,靠在安笙怀中,撒娇道:“娘,今夜无虑和你一起睡好不好”“嗯。”安笙含笑应着。而君修冥原本是想看会奏折再过来,但发现始终放心不下,于是只好抱着一堆奏折来菀宁宫。只是他刚步入殿内就听到小鬼说要留下来,脸色又沉了几分,这似乎成了周而复始的问题。他们父子永远要为今夜谁陪着安笙睡的问题而起争执,分明是自己的女人,却总是被无虑这小鬼霸占着。他突然觉得,不要第二个孩子这个决定是十分明智的,若再多出一个小萝卜头和他抢安笙,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君修冥端起桌上温茶,随口说道:“无虑,你都多大了,还缠着你娘,这再过几年,朕就该为你迎娶太子妃了。”无虑懒懒的回道:“爹,我才七岁,迎娶太子妃是十几年之后的事,你是不是操心的太早了。”他枕在安笙胸口的小脑袋就没抬起来过,君修冥看着别提多火大。安笙温声说道:“夫君,你早些回去歇息吧,奏折总是看不完的,身体要紧。”话落,还伸手去整理被他乱糟糟放在桌案上的奏折。而君修冥突然握住了她柔软的小手,温笑道:“阿笙是在关心朕吗”安笙一笑,刚要开口,却被无虑抢先了一步:“当然是关心你了,爹,你年纪也不小了,要好好注意身体才是,万一你英年早逝,北盛这么大的烂摊子不是要落到我头上了。”“君无虑”君修冥冷着脸色低斥了声,这小鬼是在咒他吗安笙推了下无虑的肩膀:“你这小鬼,少说两句,还不去睡觉。”无虑对父母做了个鬼脸,而后快速的跑到了寝殿的外室拿了几块糕点吃。君修冥无奈道:“越发不成样子了。”安笙莞尔一笑:“他这样顽皮,只是将你当做父亲,而并非帝王,夫君觉得这样不好吗”君修冥俊颜重新挂上笑容,伸臂将安笙揽入胸膛,低头在她唇上轻啄:“阿笙说什么都是好的,只是,无虑那小鬼总是缠着你,朕想与你亲热都不成了。”安笙嘟唇道:“皇上怎么和一个孩子吃醋呢,他可是你儿子。”君修冥修长的指随意的把玩着她柔软的发丝:“他如果不是我儿子,我早将他丢出去了。阿笙,身上的伤好些了吗”安笙将头轻靠在他胸膛中,唇角含着一丝浅浅的笑靥:“好多了,只是今夜要委屈皇上回养心殿去睡了。”“真的要赶我走”君修冥的手臂环在安笙腰间,头压在她颈项,一寸寸吻着她细腻的肌肤,引来安笙一阵阵低笑。“好了,别这样,无虑还在寝殿呢。”安笙低笑着挣脱他,而她身体刚刚脱离他怀抱,又被君修冥扯了回去,他缠着她身体,说什么都不肯放开。安笙无奈的摇头,真是受不了这对父子:“如果皇上真不想走,那今夜我们只好三个人挤一张床了。”君修冥回答的十分勉强,打横将安笙抱起,向寝殿内走去:“唉,看来也只好如此了。”又是三个人挤在一处,无虑被夹在中间,一脸的不耐:“我只和娘亲睡一夜,你干嘛要和我们挤在一起啊。”君修冥也是气不打一处来,臭小子睡他老婆,他还有理了。他们是天生的父子,却也是天生的敌人。“想睡就闭嘴,不想睡就回你的偏殿。”君修冥说罢,伸臂将他揽入怀中。无虑枕在父亲手臂,听话的闭上眼睛,很快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君修冥低眸看着他,唇角扬着一丝浅浅的笑,手掌轻轻的抚摸过无虑的额头,睡梦中的孩子动了动唇片,辗转身形,又睡了过去。安笙的手臂撑在头上,含笑看着他,君修冥和无虑总是斗嘴,但她心中明白,君修冥是很爱无虑的,就像爱她一样,愉悦生命。她轻轻的将手覆盖在君修冥手背之上,浅浅的扬着唇角:“夫君,其实我觉得这样就很幸福,真的很幸福。”他温柔的回望着她,墨眸中是宁静的笑意。他虽然没有开口,但安笙却能读懂他的心,他想告诉她,只要她幸福,他也就幸福了。他温柔的回望着她,墨眸中是宁静的笑意。十年后君无虑继位,而安笙与君修冥一路游山玩水,最后回到了万花谷中,生下了他们的女儿,小喇叭。君修冥抱着安笙遥望着染红天边的夕阳,在她耳边喃喃念道:“阿笙,你不记得的往事,都由为夫来记着。以后我还要慢慢的讲给你听,讲给小喇叭听。。”安笙看了眼怀里睡得香甜的女儿,又看了眼他:“好啊,夫君可要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讲这个故事。”君修冥点了点头,唇边尽是笑意,温热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万花谷还是那么的美,漫山遍野的花尽情的绽放,时不时还飘来一阵沁人肺腑的花香。不知何时,院落外站着一道颀长的月白身影。听说娘亲生了小妹妹,所以他便迫不及待的赶来了,却不合时宜的正好看见两人亲热的画面。眼前的一切,还如当初的那般美好。全文完番外第一章:意味着客死他乡时值入冬,干枯的落叶铺落了满地,每天都有负责打扫的宫女在御花园清理,可要真的清理干净,还要等到冬雪覆盖之时。园中梧桐树影之下,娉婷的少女坐在石桌旁作画,她的神情很专注,秋风掀起她如瀑的发丝与碧绿的裙摆,平添几分如梦如幻之美。该用如何的言语来形容她呢,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大抵也不过如此。只是,如此阳光明媚般的少女,笔下的画却是落叶飘落,百花凋零的残败之景。偌大的御花园中,寂静一片。她手腕不停晃动,在画作上落下龙飞凤舞的题字: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园内的沉默。少女轻蹙眉心,“你不知道我作画时不喜人打扰吗”“知不知道是一回事儿,能否做到却是另外一回事儿。”一道戏谑的男声在身后响起。说话间,少年已在她身旁停住脚步,低头扫了眼石桌上摊开的化作,颂道:“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圣旨还没传下来,皇姐就开始悲春伤秋了,你还真打算嫁到北盛去啊。这万里之遥的,以后我们姐弟再相见可就难了。”少女放下手中笔墨,轻笑道:“嫁与不嫁也由不得我。”少年大咧咧的在一侧石凳上坐了下来:“父皇未必舍得将你远嫁,何况,那北盛天子一年前被大火烧伤了脸,嫁给一个丑八怪,父皇不是将你往火坑里推吗,皇祖母和母后也不会答应的。”少女眨了两下眼,询问道:“男人靠脸蛋吃饭吗”“没要求未来姐夫帅的惊天地泣鬼神,至少那张脸也不能摆出来吓人啊。”少年故作出一副夸张的表情,又补充道:“我觉得父皇也是这么想的,否则也不会为难于他。让他与我朝学子一同参加科考,还必须高中榜首,否则,这门婚事便吹了。”少女不温不火道:“你觉得对于我来说这是喜讯吗”“难道不是我燕国可是泱泱大国,人才辈出,高中状元岂是轻而易举之事,何况”少女接上了他的话:“何况老二现在已经在考场上了,老二自幼博览群书,想要赢他绝非易事。你倒是会替我打算。”少年嘻嘻一笑:“什么事儿都瞒不了皇姐,难怪父皇总夸你是女中诸葛,若非皇姐是一介女流,这太子之位哪儿轮的上二哥那个书呆子啊。”少女笑着,将墨迹未干的画缓缓收起:“当皇帝有什么好,你应该庆幸晚出生了一年,这太子之位才没轮到你头上。”而此时,不远处的侍女缓步而来,对两人俯身一拜,“奴婢参见公主殿下,参见小王爷。”这园中一男一女,正是燕国崇帝温孜言的一对儿女,少女名唤温楚嫣,封号倾城公主,而少年是她同父异母的弟弟秦王温楚珏。侍女将手中厚重的披风裹在她肩上,同时递上了暖手的水袋子:“公主殿下,傍晚天气要转凉了,奴婢搀扶您回宫吧。”楚嫣轻咳几声,而后淡淡点了下头。因为早产,她自幼身子便不好,十分畏寒,冬日里,几乎是足不出户,汤药更是未曾离过。记忆中,她几乎没几天是健健康康的,多数时候都是在病痛中渡过。楚嫣睨了眼他,淡声道:“珏,帮我把画收了送到我宫中。”少年嬉笑着,开始动手收拾石桌上的笔墨纸砚:“遵命,公主大人。”而楚嫣在少女的搀扶下,沿着石径小路向御花园外走去,正巧与匆匆而来的大太监撞个正着。“老奴参见长公主殿下,公主万福。”楚嫣温笑着询问:“李公公不必多礼,您是来寻本宫的吗”这位公主自幼便是好脾气的主儿,对宫内众人,即便是最低等的奴才也是和和气气,笑脸相迎。这皇宫之内,几乎没有人不喜欢这位倾城公主,皇上更疼她在掌心,只可惜,自幼便是个药罐子,只能道一句:天妒红颜啊。“回禀公主,皇上在乾清宫召见。”楚嫣略微蹙眉深思,而后出声道:“烦劳公公带路。”待她踏入乾清宫时,温孜言正坐在桌案前翻阅卷宗。见她前来,他竟亲自起身将女儿搀扶到软榻之上,命人取来温茶给她驱寒:“手这么冷,刚刚又去哪儿了不是叮嘱过你,天气凉了尽量呆在屋子里面吗”说罢,他目光冷冷的扫过一旁侍女。那侍女吓得不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是奴婢的疏忽,皇上恕罪。”楚嫣温温一笑,轻而易举间便消散了父亲的怒意:“阿芙又不是纸糊的,没有那么娇气。在屋子里呆久了总要出来透透气,这都是我的意思,父皇何必责怪一个丫头。”她侧头看向那侍女,吩咐道:“这里没你的事,先退下吧。”温孜言笑着点了下她额头:“你啊,还是如此任性。”她淡声询问:“父皇找阿芙来此,不知有何要事”温孜言逐渐收敛了笑意,一时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正是犹豫间,楚嫣却率先出声道:“既然父皇不好说,那便让阿芙猜一猜吧嗯,可是为了燕国皇帝求娶之事”“嗯。”温孜言点了点头。楚嫣唇角依旧含着笑,但脸上那一点点红晕却消失不见,父皇为难的神色,她已猜出他要对她说什么了:“是科考的结果出来了吧,他,他高中了”虽是疑问的话语,却是肯定的语气。温孜言凝重的再次点头:“嗯。”当初他留下镇龙玉,本意是要维系两国之间的和平,他不希望因为安笙之事而让两国的关系陷入僵持。只是,他没想到十六年后,君无虑真的带着镇龙玉来求娶倾城公主。他让无虑去参加科考,目的自然是为难与他,想要他知难而退,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君无虑竟然高中状元。温孜言取来一卷试卷递给楚嫣。她缓缓展开,只见白宣之上是刚劲有力的字迹,如同行云流水般洒脱,再细看卷上内容,的确文采卓越,辞藻华美,却并非华而不实。即便是老二的文采,比之也逊色一截。楚嫣苦笑,唇角浅浅的扬着。若父皇没有提出科考比试,她大可以想出其他办法来推脱这门婚事,而如今,父皇已允诺了此事,自古君无戏言,她远嫁北盛已成定局。她语调轻快,表现的却十分不在意:“的确是好文采,看得出他是个胸怀天下之人,得夫如此,倒也没有辱没了阿芙,父皇可以安心为女儿准备嫁妆了呢。”知女莫若父,温孜言自然明白她不过是想让他安心而已。无论何时,她都是如此的贴心。“我有些累了,若父皇无事,阿芙先行告退。”“嗯。”温孜言点头,吩咐宫人用轿辇将她送回锦绣宫。轿辇在宫中六棱石子路上平稳的前行,楚嫣单手覆在心口的位置,对跟在一旁的侍女低声吩咐:“让他们走快一点,本宫有些不舒服。”那侍女顿时变了脸色,催促着几个抬轿的小太监加快脚步。楚嫣刚刚迈入锦绣宫,便不停的咳了起来,雪白的绢帕置于唇片,很快被鲜血浸染。贴身侍女柳绿大惊失色:“公主,你吐血了,奴婢这就去传御医。”而楚嫣神情淡漠,依旧不温不火,“别胡乱声张,也不必烦劳御医。本宫休息一会儿便好,你去将我的药拿来。”“是。”柳绿手忙脚乱的将预备的药丸取来,楚嫣服下之后,脸色好转了几分。她躺在贵妃榻上,闭目养神。每次急火攻心,她便会呕血,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次数多了倒也司空见惯。她渐渐的也能自己处理好。若是传来御医,便会惊动父皇与母后,只会让他们跟着担心而已。楚嫣唇角扬起讥讽的笑,娶她这么一个药罐子回去,那位北盛天子可是亏大了。柳绿在一旁出声道:“公主,您是因为出嫁之事劳神吗其实,嫁入北盛也没什么不好,您很快就是尊贵的皇后娘娘了。”楚嫣长睫轻颤,淡声道:“你知道远嫁北盛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柳绿茫然的摇了摇头。“意味着客死他乡。”柳绿心中一惊,慌忙道:“公主千万不要这么说,公主心地善良,就像活菩萨似的,您一定不会死的。”楚嫣淡若清风的一笑,带着嘲弄:“人总是要死的,不过是早晚罢了,何况,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这一次离开,只怕就是永别了。”她柔和的目光落在柳绿身上,又道:“柳绿,你想出宫吗我可以让母后为你找一户好人家嫁了。”“不,柳绿誓死跟随公主。”楚嫣的目光变得有些茫然,带着一股不属于十六岁少女的沧桑:“柳绿,我们自幼一同长大,我一直将你当成我的亲姐姐,我不忍心让你跟着我一同客死异乡。”柳绿的语气竟是从未有过的坚定:“奴婢说句大不敬的话,公主既然将奴婢当做姐姐,试问这世间哪有亲姐姐抛弃妹妹的,无论前路是天堂还是地狱,奴婢都跟定您了。”楚嫣浅浅而笑,轻轻的握了下她的手。许是说了太多的话,楚嫣躺在软榻之上,很快就入睡了。睡梦之中,似乎有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拂过她面容,她睡的浅,辗转了下身形,便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是母亲憔悴的面容,正低低拭泪。“母后,您来了。”楚嫣从软榻上坐起,侧头对柳绿责备道:“你这丫头怎么也不唤醒我。”“是我不让她吵醒你的。”沈惠的手掌覆盖在女儿苍白的小脸上,心头又泛起一阵酸涩。北盛国都距离燕国万里之遥,楚嫣身体又不好,根本经不起车马劳顿,也不知要吃多少苦头呢。楚嫣温笑着,握住母亲的手:“好端端的,母后哭什么,女儿长大了都是要嫁人的,母后该为阿芙高兴才是。”而她贴心的安慰,反而让沈惠泪落得更急了。她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还是早产,原本以为孩子是健康的,等稍稍长大一些才发现她先天不足。一直以来她便是病魔缠身,可是,记忆中,这孩子无论是怎样的病痛,都是笑着对她说:娘,我很好,一点也不痛。说到最后,沈惠的声音都哽咽了:“阿芙别怕,娘亲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离开我,我们不去北盛,我们不去。”楚嫣却淡淡摇头,轻轻的抱着母亲:“父皇一言九鼎,阿芙不能让他失信于天下。”“可是,这太委屈你的。”沈惠的手抚摸着楚嫣柔软的发丝:“阿芙,你是个好孩子,只可惜错生在了帝王家。”楚嫣巧然一笑,语调故作轻佻,甚至还带着几分俏皮:“女儿一出生便是金枝玉叶,自幼便得万千宠爱。享受荣华富贵时觉得那么理所当然,要为国家牺牲之时,却悔恨生在帝王家,这又是何道理呢。”沈惠沉重的叹息:“阿芙,你的婚期,你父皇已经定下来,就在下月初二。”在她来之前,温孜言便说过,她是无法改变阿芙的决定,这个孩子,想别人永远比想自己多。楚嫣微愕,下月初二,那不就是七日之后吗,她没想到竟然会那么快。“是北盛皇帝的意思”“嗯。”沈惠点头:“君无虑会在那一日迎娶你出宫,启程赶往北盛,待归国之后,再选良辰吉日正是拜堂完婚。”楚嫣沉默片刻,温声回道:“一切由父皇母后做主便是。”既然什么都无从改变,她唯一能做的不过是接受。七日,转瞬即逝,在离别的前夜,楚嫣到郊外行宫与皇祖父皇祖母拜别。她自幼身体不好,而祖母精通医术,她几乎是在皇祖母怀抱中长大的,父皇有五位公主,放在心上疼宠的只有她一个。一来,她是嫡女,又是长女,二来,五位公主之中,她的容貌是最像皇祖母的。她站在行宫之外,宫门却是紧闭着的,温衡与沈天瑶避而不见。柳绿愤然道:“公主明日便要远嫁,太上皇与皇太后这是何意难道公主要走了,就如此绝情了吗”楚嫣依旧浅浅笑着,有些微苦涩,“若我面见了祖父祖母,明日最怕也走不了了。”柳绿茫然的询问:“奴婢不懂。”“祖母是性情中人,她一向最偏疼的便是本宫,若她见了我,只怕是舍不得放我离去的。可是,父皇的圣旨一下,祖父祖母都不能让父皇失信于天下,所以,不见反而更好。”真正的亲人是放在心中挂念,见与不见,反而并不重要了。“扶本宫到石阶上吧。”柳绿搀扶着楚嫣到冰冷的石阶上,她屈膝跪地,对着殿门三口头:“祖父祖母,阿芙来向你们拜别了,孙女不孝,不能承欢膝下,请祖父祖母务必保重身体,阿芙一定会好好的,祖父祖母无须牵挂。”泪在眸中不停打转,而楚嫣一直坚强乐观的微笑着。“公主,地上寒凉,您起来吧,不然明日又要病了。”柳绿搀扶着她起身,而此时,殿门缓缓开启,侍女怀抱着一把白玉琵琶走出。“奴婢参见长公主殿下,皇太后让女婢将这白玉琵琶交给公主,说是送给公主的嫁妆。”“替我谢过皇祖母。”楚嫣将琵琶抱在怀中,指尖轻轻荡过纯白的琴身,这白玉琵琶是和田白玉所铸,价值连城,是皇祖母心爱之物。她有了这把琵琶,就等于皇祖母永远陪在她身边。“太上皇还有一句话让奴婢转告公主: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楚嫣轻蹙眉心,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在很久很久之后,她才终于懂得了温衡的这句话是想告诉她:看似绝望,却是命定的姻缘。柳绿出声道:“公主,我们回吧。”而楚嫣抱着白玉琵琶却坐在了一旁的台阶上,指尖轻轻勾动琴弦,如水般流畅的曲音顺着指尖划出,她唇片轻动,天籁般的歌声缓缓荡漾。“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得无处藏,人在身旁,如沐惷光宁死也无憾,国色天香任由纠缠,那怕人生短,你情我愿你来我往,何等有幸配成双。让我拱手河山讨你欢,万众齐声高歌千古传,你看远山含笑水流长,生生世世海枯石烂”楚嫣嗓音清澈干净,而泪珠却顺着脸颊缓缓而落。此曲唱罢,她就真的要离开了。此去是福是祸,是生是死,全无定数,她并不怕死,可是,她怕自己死了,会让亲人难过,所以,她一直非常坚强的活着,即便是活在病痛之中。出嫁的那一日,天气格外晴朗,万里无云,天空是蔚蓝的。楚嫣一身凤冠霞帔坐在铜镜之前,母亲为她梳理着如瀑的长发,她一边梳,一边落泪。“母后,阿芙会幸福吗”她低低柔柔的询问,语气中有一丝苦涩。毕竟是年幼的女子,对于茫然的未来,心中难免有忐忑。“会的,我的阿芙一定会幸福的。”沈惠哽咽着回道。铜镜中倒影着少女美丽的容颜,就像歌中所唱的那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美得无处藏。却带着淡淡的凄婉与哀伤,让人看了忍不住要去心疼。“皇后娘娘,时辰已到,该送公主上轿了。”喜娘在殿外催促。沈惠亲手将红绫盖在楚嫣头上,一路搀扶着她步入轿辇。按照规矩,她只能送楚嫣到宫门口。高高的城楼之上,沈惠将头靠在温孜言的肩上,默默流泪。“放心,上天会眷顾阿芙的。”温孜言温声安慰。“可阿芙是我唯一的女儿,现在她走了,我的心也空了。”温孜言笑着握紧了她的手,“惠儿,你还有朕。”另一面,因为楚嫣身子虚弱,经不起策马颠簸,便改由水路护送她去北盛。楚嫣在船上住了整整两日,并未见到她的夫君,一问才知,君无虑已由路赶回北盛。楚嫣嘲弄轻笑,对于这场联姻,看来她这位夫君比她还要不上心。一路护送她们的是京城十万御林军统领刘君墨。楚嫣尚未见过,但据柳绿所述,便是帅的没有天理。凤冠霞帔十分繁重,楚嫣随手脱掉丢在了一处。柳绿见状忙阻止道,“公主不可,未抵达北盛之前,这身嫁衣是不得脱下的,外面的教习姑姑整日的看着,公主这么做万万不可。”“很重。”楚嫣轻吐两字,眸中突然闪过狡黠之色,“不如,你替我穿着,在榻上北盛之前,你就是倾城公主。”夜幕笼罩下的江水,星子倒影在江面上,波光粼粼闪动。楚嫣独自一人站在甲板之上,夜风徐徐,吹得人十分舒服。她双臂缓缓舒展,微扬着下巴,深深的呼吸着咧咧清风。“你在做什么”一道低沉微洌的男声毫无预兆的在身后响起。楚嫣错愕回头,只见距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男子负手而立。她微敛了眸子,静静打量着他,该如何形容呢剑眉朗目,牟若星耀,英俊的脸庞好似鬼斧神工雕刻而成,一袭月白锦袍,袍摆随着夜风微微荡漾。哎,楚嫣在心中叹息,男人好看到这种程度,简直是妖孽。“你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男人重复了句,声音又低了几分,透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冷傲。楚嫣唇角轻抿着,姿态不卑不亢,“那你又是谁”男子似乎被她愉悦了,刚毅的唇角上扬,含了丝笑意,“你站在本将军船上,却问本将军是谁”楚嫣心下了然,原来,他就是刘君墨。柳绿那丫头第一次说话没有夸张,这个男人的确帅得没有天理。“北盛十万御林军统领,刘将军好威风呢。只不过,这条船上似乎不是你说了算。”刘君墨剑眉略一挑,自然明白她话中所指的是那位足不出户的燕国倾城公主,哦不,是尚未册封的北盛皇后,的确比他这御林军统领身份尊贵。“你是燕国公主吗”刘君墨语调轻佻。此时,楚嫣身上是一件极普通的鹅黄罗裙,自然不像高贵的公主。不过一个小丫头而已,说话的时候却隐隐带着傲慢之态,难道燕国皇宫出来的人都是鼻孔朝天的。“我是公主的侍女。”楚嫣淡淡回道。“既然是侍女,就回去好好服侍你的主子,那才是你的分内事。”刘君墨冷漠的丢下一句,与她擦肩而过站到船头。他静静的望着风平浪静的江面,墨眸深敛着,似乎陷入眸中警惕的状态之中。而他身后的楚嫣依旧静默在原地,那傲气的眼神好似在说:凭什么啊,这又不是你的地方。半响的沉思后,刘君墨回头,那双犀利的眸子似乎轻易便看穿了她的心思,“还不回去在上岸之前,这艘船船上本将军说了算。告诉你那位公主主子,让她安分点儿,别给我惹麻烦。”他的话让楚嫣些微错愕,即便尚未册封,名分上她是主,而他官职再大,也不过是皇家的奴才,这话从刘君墨口中说出,便是大逆不道。楚嫣不知道君无虑是如何治理江山的,这样的事若是发生在燕国,他死十次都是活该。见楚嫣纹丝未动,他微怒的低吼了声,“还不进去”然而,他话音未落,轰隆一声巨响打破夜的沉寂,紧接着是船身剧烈的摇晃,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撞击着他们的大船。楚嫣毫无防备,脚下一个踉跄便摔倒在地。此时船身早已倾泻,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滚落,撞在僵硬的围栏之上,而更糟糕的是,紧接着便是第二次撞击,船身再次倾泻。楚嫣试图抓住围栏,却已经来不及,她轻盈的身体已经飞出了船体,成弧状飞出水面。“啊”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而后身体便被冰冷的将水淹没,在视线失去光亮之前,她似乎看见一道月白的身影向她飞来。这般平白无故的葬身江底喂鱼,楚嫣觉得自己十分的委屈,看来,她跟那个君无虑当真是无缘呢。她的身体不断的下沉着,水压越来越大,她已经完全无法喘息。水底的温度极低,冷的骇人,她的意识在一点一点的涣散,而一股力道突然缠在她的纤腰上,力气大的惊人,扯着她向上不断攀升。可是,在水下她根本喘不过气,她想,即便有人想要救她,她也根本撑不到破开水面的那一刻。后来,意识完全的溃散,她甚至忘记了自己,而就是此时,一个柔软的物体伏在了她的唇上,渡来了温热的空气,她好似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双臂死死的缠住对方,不停的吸允着,直到完全的失去意识,陷入昏迷。哦,原来人在潜意识中都是有求生意识的,楚嫣发现自己并不例外。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跳动的火焰。原来,她正深处在某个不知名的山洞之中,她的身边是燃烧着的火篝,跳动的火光点亮了漆黑的溶洞。刚刚醒来的女子意识还有些模糊,她的目光在山洞内环顾一周后才落在自己身上,而只一眼,便大惊失色。除了一件贴身的肚兜,她光洁的肌肤完全暴露在外,更要命的是她的腰上缠着一只独属于男子的解释臂膀。“啊”楚嫣惊叫一声,惊慌失色的起身,双臂环住身体,躲避在一旁。毕竟是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遇见这种事,她根本无法维持一贯的淡定从容。“喊什么耳膜都要被你震破了。”身旁,刘君墨优雅的坐起,动作利落随意的将外袍从篝火上挑起,丢到了她身上:“先穿我的吧,你的还没烤干。”楚嫣也顾不得其他,慌乱的用袍子裹住赤果娇躯,并侧开脸颊,根本不敢看他,因为此时他的上身还是赤果的,衣服都挂在篝火上烘烤。“你你怎么能趁人之危,信不信我杀了你”楚嫣的声音些微哽咽,而隐在袍子下的拳头却紧握着。如果他敢靠近半分,她一定取他性命。他闪亮的墨眸中含着戏谑的笑意,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打量,“趁人之危你还真高抬你自己。本将军不过是看你可怜,发善心救你一命而已。”“你你无耻”楚嫣苍白的小脸憋得通红,她寻遍脑海中所有的词汇,也只能挤出这样两个字。对于骂人,她实在是不在行。可这男人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刘君墨盘膝坐在篝火旁,闭目调息。刚刚为了给她驱寒,他消耗了不少功力,为了这么一个不识好歹的丫头,还真是不值当的很。他静坐良久,再次睁开眼帘时,楚嫣依旧坐在原处,甚至连姿态都不曾改变过,漂亮的眸子睁得极大,戒备的看着她,而她脸蛋红红,眸中流光盈盈的模样,倒是十分惹人怜爱。他心中不由得柔软了几分,难得出声解释,“你有寒疾吧,从水中将你救起的时候,身体冷的一点温度都没有,这荒郊野外,只有这一个办法为你取暖,若有什么得罪之处,希望你见谅。”楚嫣红着眼睛,静静注视着他,仍沉默不语。刘君墨难得低声下气的和人说话,结果她就这么个反应,着实让他有些恼火,于是,语气又冲了起来,“有那么委屈吗大不了爷收了你便是。”,,;手机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