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给他一个机会,在君宁眼里却成了另一个意思,那便是君修冥怕了,一时心里松了口气,狂妄的道:“放开她,哈哈,本王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的放开她,她可是三弟这辈子最心爱的女人,不,是最心爱女人中的其中一个”君修冥微不可闻的叹息:“她不是朕的贤妃,二哥若不信,可以将这包药粉抹在她脸上。”他将手里牛皮纸包裹的药粉扔在君宁的跟前,这是当初他在安笙房间里发现,后来让张太医调制了一些出来。墨白刚刚向他汇报过了,半个时辰前,安笙已经被白偌贤救走。也是如此,他才敢直接攻进城池,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显然,君宁有些半信半疑,将药粉胡乱的涂抹在半斤的脸上,渐渐地,那张原本是安笙的脸,也逐渐还原成了半斤本来的模样。虽然死的人是她的婢子,但君修冥了解安笙的性子,只怕她早已将这丫鬟当成了自己的姐妹相待。譬如当初八两的死,可以让她直接提剑去取皇后的命,如今半斤的死,对她而言大概又是一个重创。所以无论如何,他都要将半斤的尸体带回去,也算是给她一个交代。君宁难以置信的看着那张脸,摇着头:“不可能,这根本不可能,君修冥,这一定是你的诡计,一定是你的阴谋诡计”君修冥看着他执迷不悟,也不愿再跟他耗下去,如果不是半斤,今日躺在那里的便是安笙。想到这里他幽深墨眸中浮上冰冷的阴霾,沉声吩咐道:“宁王谋权篡位,犯上作乱,押回去”夏侯渊拱手应道:“是。”君宁仍旧将剑抵在半斤的脖子上,口中嚷嚷着:“别过来,你们别过来,本王这就杀了她。”君修冥唇边一抹阴冷的嘲讽,人都已被他折磨死了,杀和不杀,又有什么分别次日,大雨下了整整一日一夜,封地淮州沦陷,除了宁王君宁被活捉,未留下一个活口。雨过天晴之后,淮州郊外的土壤都被鲜血染成了血红色。安笙站在较高的山丘上,远远地看着对面的淮南州,墨眸深沉茫然,模糊了所有情绪。白偌贤放飞了手中的信鸽后,才拿着披风朝她走去:“身上还有伤,怎么也不知道顾惜一些自己”安笙转眼看向他,清冷的眸中一片疏离:“何人又去顾惜过半斤呢我的命,究竟是用多少人的命换来的,我心知肚明,师父倒也不必担心我想不开。”白偌贤叹息了一声,问道:“你在怨师父对吗”安笙苦苦的冷笑着:“师父不也说是皇命难违,我有什么资格怨你”如果当真是皇命难违,他大可不必暴露他会易容术一事,或许他的师父将她从前的年幼无知默认了是她蠢吧白偌贤沉默了,不再答话,只是安静的站在身后陪着她。许久过去,安笙才出声问道:“金陵城有消息了吗”这两日居住在此处,她常常能看见他放飞的信鸽,似乎频率一日比一日多,想来是有了动作。也是,皇帝御驾亲征在外,这么好的机会,师父又岂能放过白偌贤有片刻的错愕,却也没想隐瞒:“太后已经被丞相挟持了,接下来就看回京的君修冥了。”安笙回过头,拧着眉,再一次问:“江山对师父而言就那么重要我记得,这已经是第二年了,师父还有三年的寿命,夺下江山,对师父又有什么意义呢”白偌贤冷哼了一声:“安笙,这本就是属于我的东西,凭什么让他坐享其成这些年,师父对你的情意,难道笙儿就不知道分毫我只想与你能有几个承欢膝下的孩儿,就算三年后,我真的离开,也还有我们的孩子继承这北盛江山,师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安笙唇边一抹讽刺的笑:“如今他铲除了朝堂大部分内患,却在这时,师父有所行动,到底是谁在坐享其成,师父心知肚明。而师父也别忘了,是谁将安笙利用宁王送入皇宫在师父将我的行踪告诉宁王那日,我就已经是他的人了,不仅我的人是他的,我的心也只属于他。我与师父从无可能,更别提孩子,我们永远都不会有将来。”白偌贤因她的话有些气恼:“他将你扔在我府门前的那日就已经抛弃了你,一个三心二意的男人也值得你这样为他吗我不明白,他到底有什么好”虽然他心里清楚,君修冥并不是什么三心二意的男人,可他一度想让她恨他,到头,却是她沦陷的越来越深。安笙一直在笑,那样的笑极度的凄凉而又悲伤,她只知道,若没有那件事,半斤不会死。笑着笑着,泪水却逐渐模糊了视野,她淡声说道:“他好与不好,都是安笙心甘情愿的。师父,我成全你,只是从此以后我们将再无瓜葛。”话落,她便转身离去了,径直向君修冥的大营而去,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如此的快。既然在他们两人之间注定要选择一个,那么她选择和他一起死,她说过,生不能同巢,死亦同穴。白偌贤看着她离去,深邃的眸中尽是无奈,如果可以,他不愿走上寻仇的路,此生也便不会遇见她。但,选择了这条路,他从来不后悔。一日的路程,安笙很快抵达了君修冥所在之处,见到他,她没有费多大的事。好像他是特意吩咐常德在外面等她。常德一脸高兴的领着安笙来到他的房间内:“皇上,贤妃娘娘来了。”君修冥抬眸时,愣了会,而后直接起身,来到她身前,激动的将她拥入了怀里。安笙的身子却是僵硬的,淡漠的推开了他,质问道:“为什么要将我扔在白府的门前为什么是因为可以给宁王一个治罪理由还是为了她”这两则,安笙却宁愿是前则。君修冥眼底浮过失落,在她眼里他就是这么一个心机深沉的男人吗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惜一切,哪怕是对她的爱,在她眼里也只是个笑话吧不然她又怎会问出那样伤人心的问题他没回答,而是对常德吩咐道:“传军医,给贤妃看看身子是否无恙了”从她进来的那一刻,他就不敢看她的腹部,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问,但看到她脸色好了很多,心里也松了口气。他不奢求孩子还活着,看着她再次站在他的面前,便已足以。军医很快便拎着药箱匆匆忙忙的进来,安笙态度不温不热,任由他诊着脉。几番检查之后,听到军医说无碍后,君修冥才完全的放心:“没事就好。”军医吞吞吐吐的欲要再次开口说两句小产之后身子需要好生的调理,却被君修冥一个眼神堵了回去。常德会意,领着军医退出了房内,只怕这个失去的孩子对两人的打击都不小,皇上自然不愿提起让贤妃伤心。安笙下意识的摸了摸腹部,一笑:“孩子没了,我们的孩子无忧没了。”君修冥将她拥入怀中,抚慰的亲吻了一下她额头:“没关系,没关系的,以后我们还会有孩子。”安笙却沉默了,眸光有些湿润,良久后才淡淡的道:“臣妾累了。”不知道为什么,君修冥总隐隐觉得两人之间经过此番的别离产生了无形的距离。虽然她表现的很平静,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但他却仍旧感到不安:“累了就好好地休息”他抱着她,来到榻前,将她轻柔的放在床榻上。安笙闭上了眼睛,她害怕,害怕忍不住灼热的眼泪会流出眼眶,她的确好恨,恨君宁为什么那么残忍恨他们为什么那么的自私为什么要用别人的命来换她的命为什么让想活着的人去为她死房内,静的出奇,两人再没了语言,只有寂静的风吹过的声音。二日清晨之时,安笙醒来身旁已没有了君修冥的身影,常德听到里面的动静后询问道:“贤妃娘娘,醒了吗”“恩。”安笙淡应了一声。而后常德便吩咐了两名侍女进去伺候着安笙洗漱,用早膳。一上午她都不曾问过一句君修冥的踪影,而是四处打探着君宁所关押的地方。得知后,她径直去了大牢,所有人都知道安笙是帝王宠妃,她在天牢之中几乎是畅通无阻。宁王君宁被关押在天牢最深处的水牢之中,这是当年他自己打造的牢狱,恐怕他连想也不曾想过,有一日,这里会关他自己。安笙站在水牢外,居高临下的看着监牢内的男人,监牢的水冰冷刺骨。君宁靠在角落,背部紧贴着墙壁,高大的身体颤抖着,脸色被冻得发紫,在看到安笙时,眼底一瞬而过的惊愕,原来他真的被骗了。同时,他冷笑道:“君修冥呢他怎么不来见本王,难道死了个婢女,他就废了吗本王可知道他将那婢女的尸体带了回来,真没想到,本王的这个三弟是如此多情”安笙的拳头攥得嘎吱作响,吩咐狱卒将水牢的门打开。她失控的跳入水中,扬起鞭子,对君宁一顿毒打,在水牢中困了太久,手脚都锁着沉重的铁链,君宁几乎没有招架的能力,更别提还手。寂静的天牢尽头,不时传出男人的闷哼与惨叫声。水牢外的狱卒,起初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后来,打得实在太汹,狱卒生怕安笙将人打死了不好交差,毕竟,监牢中关押的是皇亲国戚:“贤妃娘娘,您也该打累了,还是先歇歇吧,若人被打死了,我们都不好跟上面人交代。”狱卒低声提醒。安笙却已经打红了双眼,直到两个狱卒将她从水牢中拉出来的时候,君宁已经入气少,出气多了,身上、脸上都是皮开肉绽,血淋漓的鞭痕。安笙站在天牢外,狱卒将厚重的披风搭上她肩膀。她裹着披风,冷冷的看着水牢中的男人:“水牢中的水,冰寒刺骨,王爷从这里出去之后,你那命根子估计也不能再用了吧。”她讥讽的笑,半斤的死仍还历历在目,她恨不得此刻就杀了他。君宁费了些力气才从水中站起,他吃力的扶着墙壁,随手抹了把唇角的血:“贤妃娘娘可是三弟的心尖,你腹中孩儿这一死,三弟是绝不可能放过本王的,你觉得本王还有什么可在乎的”闻言,安笙指尖深深陷入牢房的木桩之中,指甲崩裂,血肉模糊。她唇角却扬着冷冷的笑:“王爷放心,我是一定不会让你死的,半斤所承受过的一切,我都会让你加倍偿还,我会让你知道,生不如死的滋味究竟如何”安笙走出天牢时,正与匆匆前来的常德相撞,正好她也想找他,冷声问道:“半斤的尸体在何处”常德想着放置半斤冰棺的地方出奇的冷,她的身子又畏寒,一时有些结巴:“老奴老奴也也不知道。”安笙岂会信他的鬼话,笑了笑:“不知道是吗”常德刚想点头,便见她拔下头上一支珠钗放在自己的颈项,吓得他忙道:“娘娘可别,老奴这就领娘娘去便是。”安笙跟在的身后去到了冰窖,看着半斤安静的躺在冰棺里,再无一丝生气,泪水便不可抑制的落下。安笙缓缓地蹲下了身子,牵起了半斤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不停的哭着,然而流再多的眼泪,也终究挽留不回她的命。此时,君修冥忙完淮州琐事回到房间后,却不见安笙的身影,沉声问道:“贤妃的人呢”屋内侍女战战兢兢的跪在地,回禀道:“贤妃娘娘只说要出去散心,这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君修冥匆匆的吩咐了人去找,好在遇上了常德,这才知道她的行踪。他来到寒冰地窖中,果真见到了安笙的身影。这里是君宁用寒冰堆砌的地宫,阴寒之极,如此才能让尸体短时间内不朽,而半斤的尸体就被存放在地宫的水晶冰棺之中。她安安静静的躺在棺中,周身被鲜花簇拥着。安笙一身素白,靠坐在冰棺旁,膝上盖着一件半成品的长裙,这是她前几日就开始缝制的。她手握针线,低头认真的缝补着。她的神情那般专注,甚至没有感觉到君修冥的靠近。她还是不善女红,十根手指都被扎的血肉模糊了,但她如同一只感觉不到痛的提线木偶,机械的重复着同一个动作。扯线、将针穿过棉布,然后刺破手指,将针又穿出来,如此的重复,月白色的长裙,沾染上一滴滴鲜红的血珠,如雪地中妖娆盛放的梅。月白是半斤最喜欢的颜色,如同她的人一样。安笙依旧在衣摆内侧绣了平安二字,只是,人已经去了,她不知道这两个字对于一具尸体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君修冥在冰棺前停住脚步,蹙眉看着她。此时的安笙只有一件贴上的纱衣,而地宫的温度却是极寒的,吞吐的空气中都带着白色雾气。她娇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墨发雪肌,越显清冷无辜。“谁让你进来这里的”君修冥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温怒,他将她从地上抱起,放在自己膝上。安笙没有反抗,手中却紧攥着那件染血的袍子。而他轻拥着她,用自己的身体温暖她的。安笙的鼻子一向很灵,自然嗅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气。美眸微眯起,墨眸一点点深谙下去。“这些让绣娘来做就好,何必弄伤自己。”君修冥轻握住她受伤的指尖,放在唇边呵气。安笙墨色的眸子又开始涣散,空洞的可怕。泛白的唇一开一合,带出轻飘的声音:“半斤曾对我说,若是此生我能缝制一件长裙给她,就算是死也瞑目了。这不正好,给半斤缝制,我也能给我们的无忧缝制一件,这样她们应该也不会再怪我的无情。”虽然安笙知道,这丫头说这话的时候,分明是在调侃她的女工差到无药可救,但如今她还是认真了。她轻声的话语却好似一记重锤落在君修冥心口上,痛的他几乎窒息。他的目光定格在冰棺中,只可惜,那具尸体伤痕累累,面目全非的尸体上再也寻找不到往日的痕迹。而他们的孩子,这让君修冥忍俊不禁的想起了清妍的那个孩子,因为清妍和若离长得很像,他时常幻想着,或许他和若离有孩子了,那就是他们孩子以后的模样。“丫头,为什么要隐瞒朕为什么你当初怀孕了却不肯告诉我”他低哑的声音微微的颤动。安笙紧抿着唇,无助的摇头:“那时我中毒已深,命不久矣,又怎可能再孕育一个新的生命明知不可能将他带到这个世上,又何须告知于你”君修冥苦笑,笑他的无能,竟然救不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安笙将尚未缝合完整的长裙紧抱在怀中,柔软的意料贴在脸颊。泪,一颗接着一颗落入布料中,很快浸湿了一片。忽然间,她有些失控的挣脱他怀抱,再次质问:“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救她,为什么她本来可以不用死的。”不知为什么,君修冥没有掌控住自己的情绪,他从地上站起来,冷笑着,伸手指向冰棺中僵硬的尸体,怒声道:“因为死的人不是她,那么就是你”他的确很自私,但他那时心里只有一个念想,他一定要让她好好的活着。或许是痛的太厉害,君修冥双手撑在棺壁上,高大的身体轻微的颤抖着,墨眸中含着迷离的水雾:“丫头,你可以怨朕,也可以怪朕。只是这样的痛,朕再不愿承受第二次。”死寂的地宫中带着回音,震得安笙心口发疼。她低着头,手掌紧捂住心口,眼睁睁看着他冷漠的转身离开。他就这样丢下了她一个人,她清楚的明白,第一次是那个女人的消失,而她不过是和那个女人相像而已。这件事师父对她说过,其实她宁愿不知道。安笙一直在地宫中陪伴着半斤,直到第七日的时候,半斤被以永和公主之名葬入皇陵,这是他能给半斤最大的殊荣,而终究不会是他的女人。半斤,还有安笙腹中孩子的存在,就如同一场梦一样,梦醒了无痕。只在她的心上留下深深的伤痕,她的命太珍贵了,用了八两师父半斤,君修冥的命才换来。,,;手机阅读,